慕云徵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那女子,也微微一笑道:“的确很久不见了。”
没想到云想裳背后的东家是贤国公,不过也正常,这些世家谁人不是看不起商人,却家家户户都开着铺子经营着。云想裳如此,这街上只怕大半的铺子也都是这些世家贵胄开的。
冯玉樱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穿着一袭雪狐镶边雾紫色短袄配浅白长裙,一道璎珞满嵌的项圈垂在胸前,却不显奢华,只觉得明辉熠熠,更衬得少女清丽如尘,绝色天成。
女人看到女人总会喜欢对比一番,首先便是拿着容貌做比较。
冯玉樱比较下来,便发现容貌上,自己不能与眼前的女子去比较,但凡一比,便会显得自己处处都落于下风。
于是她转而将注意力移开,落到身份上,又发现自己是贤国公的嫡女,而慕云徵也是康乐伯家的嫡女,相比较下来,也不显得逊色,加上慕云徵已经得封佳琼郡君,身份之间便没有什么区别了,到最后,在心中只能从家底上才赢得一番气势,但,终究羡慕化为了嫉妒。
虽然比较了几点,但在心中不过是一念之转,面上仍看不出冯玉樱有何变化。
她美眸依旧带笑,转头却是问向那掌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内室里听到外面哄闹,究竟是为何?”
慕云徵自她出来后,便有一股不好的念头在心头环绕。
方才冯玉樱显然是一直在内室的,之前夏初在吵闹的时候,她没有现身,直到夏初说出了康乐伯府这句话之后,她才恍若刚闻的走出来,又丝毫不避讳地让掌柜对她行礼,很显然便是故意让慕云徵知道,这家店背后的主人就是贤国公府,那么接下来,肯定不会是打招呼这么简单,而是会围着这件事进行一番说辞。
方才的事的确很丢脸了,若是再让掌柜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说,便更加人尽皆知,夏初丢脸可以,但是康乐伯府不可以。
所以当冯玉樱一问出口的时候,慕云徵唇角便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面上带着微微歉意,开口道:“方才是我府中的婢女不知轻重,闹出了笑话,未曾想能在店中巧遇冯小姐,又巧是冯小姐府中的店铺,相信冯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婢子计较。”
慕云徵说完,便对着夏姨娘望了一眼,那一眼看起来十分的平静,眼底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冷意。
夏姨娘心头一紧,随即拉着夏初往前,“还不给冯小姐道歉。”
夏初被夏姨娘拉着向前,嘴里却不服:“姐姐,为什么要道歉,那个人刚才他偷看我,就是他自己也承认了啊。”
夏姨娘在背后一推,低声道:“你还不道歉,以后都不给你买衣服了。”
听到这句威胁,夏初的眼睛在旁边漂亮的衣服上一过,哪里舍得以后都不买了,只是道歉而已,又不会掉块肉,于是嘟着嘴道:“冯小姐,对不起了,刚才是我说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了。”
冯玉樱的确是特意寻了机会出来,意在给慕云徵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康乐伯府在京都众多高官贵族中算不得什么。
岂料慕云徵态度如此之好,一句话说完,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让府中的下人立即道歉,如此一来,若是自己再追究,倒显得自己过分。
不过当听到夏初的话之后,冯玉樱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百密总有一疏,纵使慕云徵如何谨慎,此时也露出尾巴了。
她看了一眼夏初,不解地问道:“怎么方才慕小姐你说是家中的婢子,但是这位姑娘却叫姨娘姐姐,这可是你府上的亲戚?”
若是亲戚丢脸,自然和丫鬟丢脸不一样,一个是主,一个是奴,一个可以代表一个府上的形象,而另外一个则只是一个奴才,算不得什么。
旁边的伙计和几个进来的小姐,也被两人的对话给吸引过来,在旁边窃窃私语,眼底露出了讽刺和讥笑。
夏姨娘狠狠掐了一下夏初,恨不得用手将她的嘴巴缝住。
这个妹妹真是只会惹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也知道,若是被人这么诟病,康乐伯府接下来肯定会在京都传出个笑话来,眼眸颇为担忧地看着慕云徵。
谁知慕云徵只是缓缓一笑,声音里带着不解反问道:“冯小姐此语云徵就不明白了,这女子的确是府中的婢子,但也是姨娘的妹妹,在府中做事而已,只是冯小姐说是亲戚一语,倒是令慕云徵自觉惭愧了,原来在贤国公府,姨娘的亲戚,也都是冯小姐的亲戚吗?”
慕云徵满脸的不解和笑容,似认真在等待冯玉樱的答案,心中却暗暗发笑。
冯玉樱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双眸里的柔美顿时被阴寒的目光所取代,姨娘当然不能算作府中的亲戚,刚才她只想着让慕云徵丢脸出丑,却没想到把自己绕了进去,眼看旁边两个小姐用帕子掩嘴,不用想也是在笑话自己,她眼中就带着薄怒。
只不过多年的世家教育,还是没让她失控,面色却笑的不是那么自然,知道自己方才是丢脸了,便想扳回一局。
于是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姨娘哪里算的了什么亲戚,只不过刚才听她叫姐姐,一时口快说错了,你千万莫要见怪。”
还是有几分应变能力的,不会冒冒然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控,慕云徵见她示好,也不想闹得太僵,毕竟冯玉樱和冯玉静还是堂姐妹,便回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冯小姐莫放在心上,不过一时口误而已。”
冯玉樱点了下头,只想把刚才那幕揭过去,看了一眼慕云徵,又看着外面的天气,关心的开口道:“你刚从南方来,这边的严冬和酷暑不是那般的好过的,只怕还不是很习惯离越城的气候,造成身体不适。”
“的确有些不惯,不过一年也只分四季,在哪都不过是春夏秋冬,是大祈的国土,区别不大,我很快便可以适应的。”慕云徵轻轻点头,装作没有听出她话语中对在离越城生活的优越感,说实话,她觉得青州府的气候比离越要好得多,温差不大,四季适宜。
听慕云徵轻描淡写就将她那种优越感去除,点出到哪都一样,哪里都是大祈,都是天子的国土,冯玉樱眸中便露出一分不甘,无论怎么说话,慕云徵都是滴水不露。
她抬眸看了一下远方,眼中掠过一道惊异的光芒,连忙收回目光后,拉着慕云徵靠向自己这边,亲切道:“今日天气和暖,是近日里来最好的天气了,所以我猜,你还是第一次出门,到离越逛街吧,我对这边熟悉,不如我陪你吧。”
慕云徵望着她亲切的笑容,面上也露出同样的弧度,“好啊,那就麻烦冯小姐你了。”
冯玉樱得了话后,便手携慕云徵,往外面走去,云想裳为了凸显气势,修葺的时候,离地有一定的高度,于是进出的时候,有五层的楼梯。
就在下到第二级阶梯的时候,忽然冯玉樱口中惊呼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在众人皆以为是她出事的时候,只看到慕云徵的身形一动,竟然从梯上直接栽了下来,眼看就要扑到在了地上。
红吟一看,心中大紧,走在后面便要跳下去在下面垫着,谁料一道白色的身影过来,堪堪接住了慕云徵倒下的身势。
鼻中传来熟悉的檀香味,慕云徵苦笑一下,难怪冯玉樱突然会在店门前弄出这样的招数,只怕是看到这个人了,想要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两臂被两只大掌紧紧的扶住,慕云徵抬起头来,迎上的便是一张端丽绝秀的面容。
慕云徵想要自己站起来,谁知一动,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不禁低呼了一声。
红吟三步就蹦了下来,直接跑到慕云徵的身边,见她拧眉低呼,关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脚了?”
慕云徵摇了摇头,搭了手在红吟的肩上。
红吟立即明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靖王世子扶着,虽然事出有因,久了终究对小姐的闺誉有损。
她搀扶着慕云徵,而夏姨娘在看到慕云徵跌倒之后,也放开夏初,急忙跑了过来,和红吟一起扶着慕云徵。
而夏初则站在原地,看着萧元璟两眼直发呆,心里感叹,这世上怎么能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相比众人担忧的神色,冯玉樱的面色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才她看到萧元璟从东大街的另一头走过来,明明是打算自己假装被慕云徵推到,也可以给萧元璟看慕云徵是如何的阴毒,在大庭广众面前推到她,再拿刚才夏初的事来说道一番,相信能在萧元璟心中对慕云徵留下粗俗,仗势欺人的印象。
岂料,事情不如她所计划的进行,这,如何变成了慕云徵摔下楼梯的了,冯玉樱不曾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慕云徵早就已经洞悉她的想法了。
从一开始,冯玉樱根本就不是来话家常的,而是来挑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