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徵颔首,坐到了靖王妃下首的位置,轻轻的一笑,礀态说不尽的优雅,语气温婉道:“母妃身份高贵,自然是可以查看的,折莲就在这里,若是母妃有什么要问的,要查的,尽管盘查吧。”说罢,她喝了一口茶水,面上露出一分怒色,却是拧眉斥道:“这是谁泡的茶!”
晚儿从门边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道:“世子妃,是奴婢泡的!”
“水温这样低也能冲茶,还不快去换一壶!”慕云徵恼怒的看着晚儿,训斥道。
靖王妃端起茶的时候,便觉得水温有些低,抿了一下就放在了一旁,此时看到晚儿个子小小的,也只当她做事不上心,皱了皱眉。巫芙柒冷笑了一声,“看来世子妃还是要好好管理一下你的丫鬟了,不仅做出了私通的丑事,就连个茶也泡不好!”
慕云徵看巫芙柒那副小人模样,皱眉道:“巫姨娘,你说话可要注意些,现在还没有拿到十足的证据,你就将污水往人身上倒,岂不是显得操之过急了!”
巫芙柒眼底冷意如冰,看着慕云徵凌厉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心道等下有你好看的!面上却是望着靖王妃道:“王妃,那个婢子就是叫做折莲的,她是世子妃的贴身丫鬟。”
折莲闻言,从慕云徵的身后走出来,跪在地上道:“奴婢折莲见过王妃。”
靖王妃点了点头,睥睨着跪在下方的折莲,看她一张脸儿虽然有些发白,但是容貌秀丽,有一股小家碧玉的韵味,缓缓地道:“倒是生得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颗干净的心。”她说完,身后的刘妈妈便走了上来,舀着那块手帕问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手帕是你的?”
折莲抬头望着那帕子细细的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正是奴婢不久前丢失的那块。”
靖王妃听到这话,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缓缓地道:“去检查一下吧,若是清白的,别冤枉了人家小丫鬟。”这语气,听起来倒是充满了慈爱,若是折莲不知道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只怕还会对这靖王妃感恩戴德。
刘妈妈往前一步,干瘦的面容带着常年积累的凶色,狞笑一声,“折莲姑娘,还请把右手伸出来,给老奴我好好看看你的守宫砂!”说着便上前,去拉折莲。
折莲满脸的惊慌,浑身颤抖的看着刘妈妈一步一步的逼近,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秀眸睁的浑圆,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恶魔在向她靠近,要一口将她吞下。
刘妈妈见她这模样,嗤笑了一声,伸手往前快速的拉住她的手臂,见她还要挣扎,一脚踢在了折莲的小腿上,用手拧着折莲的肩膀,咬着牙,小浪蹄子,现在躲,等下就要你好看!
刘妈妈上次被慕云徵弄得打了八十大板,好在施刑的人看在刘妈妈是靖王妃的人份上,下手时留了情,不像赭燕那个丫头,打完之后抬出去就断了气。可纵使如此,也让刘妈妈躺了一个多月,现在屁股还疼着。她巴不得能好好的整一整慕云徵身边的人,等着让慕云徵好看!
她暴力粗鲁的将折莲的衣袖扯开,眼眸也随之瞪如灯笼,充满了震惊!
只见折莲如玉的小手臂上,一颗殷虹如血的豆大守宫砂正完好无缺的停在上面!向众人宣誓着它的存在!
“不可能!”巫芙柒顿时皱了皱眉,目光在那守宫砂上,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急切地转头朝着一脸平静的靖王妃道:“王妃,这守宫砂光看是看不出来的,万一是用朱砂颜料点上去的,只怕是做了假,还请刘妈妈再擦一擦,看看是否是真的?”
靖王妃显得有一丝的犹豫,显然觉得此举不大好,便转头望向慕云徵,询问她的意思。
只听这一问,慕云徵心内就叹道,靖王妃和巫芙柒绝对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她心思机敏,深藏不露。
她的身份是靖王妃,在众人眼底是萧元璟和萧风松的母亲,私底下如何偏心下毒手都可以,明面上确实保持着一碗水端平的样子,故意来询问慕云徵,一来是表现她自己那份毫不偏私的心,二来便是试探慕云徵,若是慕云徵心里有鬼,就不敢让刘妈妈去擦,慕云徵敢保证,只要她一摇头,那刘妈妈绝对会扑上去抠折莲的手臂。
慕云徵目光里带着一抹清透,缓缓地道:“王妃尽管让人去试。”
刘妈妈早就等着这句话,举起肥厚的手掌就往折莲的手臂上猛力的搓去,她还不相信了,守宫砂这东西,还可以重新长出来!只看守宫砂在她大力的搓动之下,颜色似乎有变淡之意,折莲瑟瑟缩缩的望了慕云徵一眼,眼中格外害怕。
而慕云徵则是眼眸半眯,手指紧紧的攥紧,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守宫砂上!
刘妈妈见折莲如此,那久来做恶的心越有一股爽快,越发的来劲,手中力道加大,按得折莲脸色发白,痛得失色大叫,“妈妈,你轻一点!”
与此同时,晚儿端着一壶茶从厅外走了过来,举着茶壶给慕云徵斟茶,听到折莲那痛声一叫吓的浑身一抖,转过身去,茶壶嘴却忘了抬起来,顿时那滚烫的茶水正好倒在了刘妈妈猛搓的手指之上!
“你这个小娼妇,眼睛看哪啊!”刘妈妈被烫的跳了起来,握着迅速发红起泡的右手手掌甩动,毫不顾忌的大骂了起来!
晚儿被她训的一呆,连忙低头一看,那茶壶嘴滚烫的茶水正在滋滋的往下流,她吓的连忙收手,那滚烫的茶水却还是倒在了折莲手臂之上!
晚儿望着折莲发红的手臂处,扑过去惊呼道:“折莲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靖王妃看这动作,先是一愕,随后想要开口阻止,已然是来不及,只见晚儿一扑,手指刚好搓破了折莲被烫的地方,那一块带着守宫砂的皮肤上水泡全部破裂了开来!
巫芙柒面色一僵,几步跑了下来,一脚踢开晚儿,拉起折莲的手臂到了面前,将那块皮要拈起来,可那皮肉被烫便是极痛,又被晚儿搓破了皮,露出粉色的嫩肉,再经巫芙柒毫不留情的硬扯,绝非是一般的疼痛,折莲的眼泪顿时便冒了出来,可怜的连声唤道:“巫姨娘,巫姨娘……”
见巫芙柒如此狠毒,慕云徵倏地站了起来,将巫芙柒的手甩开,厉声道:“巫姨娘,你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难道没看见折莲被烫伤了吗?!”
巫芙柒哪里甘心,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却被那壶滚水弄得一干二净,又要冲上前来,此时,靖王妃却开口道:“芙柒,不可无礼!”
巫芙柒一时怒意上头,哪里是靖王妃喊得住的,然而看到折莲那破了皮的手臂,那守宫砂都皱成了一团,哪里还找的出来!又是急气,暗恨慕云徵狡猾毁了证据,狠狠的剐了一速的转过身来,面色委屈,声音凄凄地道:“王妃,这丫鬟一定是故意的!她好端端地怎么会把滚水端了进来,浇到折莲的手上!”
晚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脸写满了惊慌和害怕,不停的求道:“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被折莲姐姐的声音吓到了,奴婢绝对不是的,请王妃明察!”
慕云徵吩咐绯若去室内取了烫伤药来,才转过身来,对着靖王妃道:“母妃,刚才这茶水的确是不够烫,我才吩咐了丫鬟去换上一壶,她本来是在给我斟茶水,若不是被吓到了,断然不会举着滚烫的茶水就转身!”说罢,就对着晚儿道:“你个丫鬟,平日里就毛躁,若不是看着你嘴巴甜,讨人喜欢,这么胆小我早就让你做粗使丫鬟去了,今日烫到了刘妈妈,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银,出去跪五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
晚儿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应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靖王妃默默的听着,目光在左手小指上的护甲上掠过,这个慕云徵可真是会说话呀,她抢在自己前面处置了丫鬟,还不就是为了保护那晚儿,可这本来就是慕云徵的陪嫁丫鬟,她既然已经处置了,就是靖王妃也不好随便的插手。
巫芙柒对晚儿没有兴趣,她只是盯着一旁的折莲,字字紧迫,“那守宫砂一定是假的,对不对,你一定是故意让人烫掉了!”
她言辞犀利,逼得折莲连声低泣,只握着手,不发一语。
慕云徵眸中掠过一丝丝的寒光,望着一旁握着手满脸痛楚的刘妈妈问道:“刘妈妈,你刚才可看到那守宫砂没有了?”
她看都不看巫芙柒,因为慕云徵知道,今日有决定作用的人,是靖王妃,而不是巫芙柒。
人必须一开始就找准自己的对手,否则就会做尽无用功!
刘妈妈疼的一脸皱纹,皱眉咧嘴的先观察了一下靖王妃脸色,又看了下周围的丫鬟,周围除了她们,还有冬欣和春芜也在,她们是世子的大丫鬟,慕云徵将她们喊到这里,必然就是要让她们到时候做个见证,毕竟她们在府中多年,是有相当的人缘和人脉的。
刘妈妈当即就想通透了这点,也不能撒谎,否则会连累靖王妃,虽然很不甘心,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老奴擦的时候,那守宫砂还是有的,但是老奴只擦了几下,就被滚水烫了!”
后面一句话,慕云徵只当没听见了,她笑了笑,“还是刘妈妈的眼睛厉害,我当时也看到那守宫砂,清清楚楚的在折莲的手臂上。折莲跟在我身边几年了,为人斯文文静,向来守规矩的,我嫁到靖王府来,也不过两个月,折莲出院的次数,可是手指也能数的清,平日里就是在安梦阁里,她怎么就会跟前院的小厮私通呢?而这帕子,她也早就说了,是不小心丢了,指不定那私通的两人,就是故意丢下来的,想要遮掩他们的行为也说不定!”
巫芙柒冷笑道:“是吗?就刚好掉的是折莲的帕子,烫的又是折莲的手臂,正巧这守宫砂又没了,真是太过凑巧了!”
慕云徵摇了摇头,眸光冰冷如箭,声音如同一缕春风,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让人锋利异常,“这天底下的巧事儿不都是说缘分吗?就像巫姨娘,因为巫将军的缘分进了靖王府,做了王妃的义女,但是又与二弟情深如海,便从义女成为了……勉强说也算的上是儿媳,你说,这是不是也叫缘分呢?”
巫芙柒最为耻辱的事,便是做了妾室,还是跟了她不喜欢的萧风松,顿时脸色铁青,指着折莲道:“她是清白的吗?没了守宫砂就算了,让嬷嬷检查一下,究竟是不是的!”
折莲闻言,握紧了手腕的手指用力到了青白,眼睛瞪的几乎要跳出了眼眶,整个人是极其受辱,几乎崩溃地对着巫芙柒喊道:“巫姨娘,你想要逼死奴婢就说,休要用那侮辱人的法子来,奴婢就是死,也不让你陷害世子妃的!”说罢,竟然站起来,朝着桌角狠狠的撞了过去!
慕云徵见她如此,虽然知道是做戏,可心头还是一跳,脚步一迈,便要拦过去,可到底是来不及了,却见眨眼之间,一道白色的人影飞快的从门口飞了进来,一把将折莲扯住,扔到了椅子上!
众人定睛望去,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银丝云袍,腰间系着墨色的玉带,白如润玉的面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华丽奢靡,带着天成的魅惑,似站在哪处,哪处便是繁花盛景。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都到我这里来了!”
慵懒的声音带着凌厉传来,众人才醒过来,丫鬟婆子立即行礼,巫芙柒则是一脸诧异和呆怔,笑容也显得有几分凝滞,“世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元璟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狭眸中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我什么时候回来又关你何事!”说罢,转头盯着折莲道:“想死也不要死在这里,不是白白如了有些人的意吗?”
折莲满脸通红的倒在椅子上,听到萧元璟说她,更是头也不敢抬,只低头垂泪。
巫芙柒见萧元璟讽刺了自己一句,就再也不看她,方才初见那一瞬间的旖旎心思顿时垂了下来,又化作了更深的愤恨,“死,死了又有什么用,要是真是清白的,那就让嬷嬷来检查检查!”
慕云徵看到萧元璟还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望见他言笑之间,显然是已经知道刚才的事,只怕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便将心思从他身上收了回来,望着巫芙柒道:“巫姨娘,你先是说帕子是折莲的,结果帕子折莲说是不小心丢了,后你又说要看折莲手中的守宫砂,也给你看了,连王妃身边的得力助手刘妈妈也说了守宫砂还在,你却依旧不死心,死搅蛮缠,硬要抓着折莲不放,我不得不想,你是不是跟折莲有仇,不将她毁了,你实在是不甘心!”
巫芙柒眸子里更为寒酷,冷声道:“婢妾与她能有什么仇,我不过是要抓住那不知羞耻之人!”
“好!”慕云徵凤眸里异色一闪,声音里含着一丝难以听到的怒意,陡然之间变得急促:“既然巫姨娘你如此义正言辞,我从未听说过,查罪证,只盯着一人搜查,就是到京兆府,到刑部,到陛下面前,我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理啊!那么今日王妃在这里,既然要抓住那不知羞耻之人,我就请王妃做个主,将王府里所有丫鬟全部集中起来,每一个人都验守宫砂,每一个人让嬷嬷检验,不查出那私通之人,就绝不罢休!如此,我必然是无话可说,心服口服!否则的话,就算是直上天听,我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这话说出来,慕云徵明显是带着强硬之色了,她除了是靖王世子妃外,她还是佳琼郡主,是武帝亲封的一品郡主!
她的下人,还容不得人如此欺负!
萧元璟见慕云徵如此模样,知道她对身边的人都是格外的护短,而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支持,他走到她的身边,眸光在巫芙柒脸上一扫,一股压力四面八方的逼了过来,她心头一凛,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妃,既然要寻证,那就请不要偏私,我的院子和其他人的院子没有区别。”
明明是听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感觉到,萧元璟很生气,他平静的俊容之下,压着一股随之爆发的怒意,甚至可以说,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