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则和靖王妃有着极大的不同,靖王妃一心都扑在她的儿子萧风松的身上,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东西。
而他修则所想所看,从来都不是局限在一个地方,就算在江湖之中,他也不是单单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如今,到了这里听到了靖王妃所说,加上所得到的信息加之推测后,便猜到了慕云徵所为。
他笑了笑,语气里像是带着些欣赏:“看来这个对手确实是不错呀。萧元璟找了一个很好的妻子,对他来说是如虎添翼啊!”
靖王妃闻言心里有些不高兴,他不仅对慕云徵夸奖有加,竟然还说她对萧元璟是如虎添翼,一味夸奖那两人,语气微微有着不悦道:“恩公,萧元璟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儿子,若是让他继承了王府,那恩公的计划不就付诸于流水了吗?”
修则看着靖王妃,目光停在她那张眼角有着浅浅痕迹的面孔上,笑容淡漠。
若是不能够承认对方的缺点,又如何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对手,女人啊,大多数都是目光短浅的,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靖王妃到底还是没有能力对付了。的确,若是慕云徵已经推断出靖王妃的身份有异常,那么她就绝对不是靖王妃能够对付的了。
见修则不回答自己的话,靖王妃心里又有些气闷,她咬了咬涂着鲜红口脂的唇,“眼看萧元璟世子的位置是越坐越稳,若是不想办法除掉他,日后哪里会有松儿的位置!”
她说到底,看的还是那世子之位。
修则望着靖王妃,瞳孔之中火光跳动,“你用了将近十余年的时间都没有将他除去,如今却急功近利了起来。松儿是我的儿子,我如何不会想要替他争一个好的前程,可你们次次下手失败,打草惊蛇,让对方看出你们的想法,要再下手,必然要好好的布局一番,才有机会了,如今你切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再惹是非。”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靖王妃不甘地咬牙,“也只有如此了,为了恩公的大业,我一定会忍的。只是刘妈妈从我到王府后,养尊处优多年,只怕早就没了当初的心性,是挨不住京兆府的板子,明日一旦提审,要是说出什么来,就麻烦了。”
今日在靖王府里的时候,刘妈妈就要将她拉进来,幸好她反应的快,许诺会将刘妈妈救出来,才及时封了她的口,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嗯,刘妈妈那里,我会派人去处理的。”修则缓缓地说道,“你切记,在没有收到我的通知时,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见他马上又要走,靖王妃露出一丝深藏的不舍,她和恩公见面的时间总是这样的短,有时候一年半年的看不到他一次。
虽然知道他对她没有感情,可她心里对修则却是充满了感恩,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恩变成了一种盲目的遵从,也许因为两人有了萧风松,她又多了一层期盼。
“恩公,王爷不会来我这里,你……不多留一会吗?”
她的声音里有着小小的祈求。
修则侧头看着她带着愁容的面孔,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那瞳眸里有的只是无尽深沉的野心。
对靖王妃这个人,他并没有感情,和她生下萧风松也是为了自己的计划。
他沉吟了一会,道:“现在我还有事情,待大事成功的那一日,我们有的是时间。”
靖王妃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而问出那句话也不过是一个习惯,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也并未有多大的失望,点头道:“祝恩公事业早日成功。”
“嗯。”修则应了一声后,朝着窗口走去,左右探听了一下动静后,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屋内。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铺落一地银毯。万家灯火昏黄照耀,在墨色的夜空里,拉出一道道光亮的倒影。
此时的京兆府牢狱之中,一个身影正躺在一间偌大的牢房的木板床上,手中铐着镣链,身穿灰色的囚衣,整个人披头散发,全然没了往日里在王府里颐指气使,黑夜之中,她的身影显得越发的可怜。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透过开在高处巴掌大的窗口传入到幽暗的牢狱中。
只听其中夹杂着一道轻轻的吱嘎声,三道黑影从门前钻了进来,准确无误的走到这间牢房的面前,一把劈开门上的铁链,只发出一声极细的断裂声,铁锁也随之断裂。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一样窜了进去,将床上那人轻轻的翻过身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那被乱发遮住的下面那张脸正是刘妈妈,顿时三人眼神交汇,点头,“杀了?”
“主子吩咐了,不要让她泄露了秘密,立即杀了!”
刀起刀落,熟睡在床上的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悄无声息地就死在了梦中。很快的,他们又与来时一般消失,就在他们的身影褪去牢房之后,那原本死去的人脸上有一层薄薄的东西翘了起来,下面俨然是一张陌生老妇的脸。
京中的一处宅院中,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一个穿着淡紫色披风,云鬓如雪,面目绝丽的女子坐在屋中,静静的望着墙上挂着的水墨画,似乎入神在欣赏那下笔精妙的大师作品。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缓缓地收起眼神,站在她身边脸色冰冷的丫鬟脚步轻盈的打开了外面的门,迎了四人进来。
“人弄回来了吗?”慕云徵深深看了一眼为首玉面俊逸,唇齿风流的男子,走到他的身边,帮他将外面的墨色披风脱了下来,递给红吟。
“嗯,若是再去的迟一步,现在只怕就看不到活人了!”萧元璟轻轻一蹙眉,桑若和南平松将撞在麻袋里的人用力的倒了出来,只看那人面皮微皱,双目精明,正是应该在京兆府里大牢中的刘妈妈。
她哎呦叫了一声后,朝着南平松道:“好好的把人放下来不行吗?非要这么用力的倒,难道不知道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吗?”
慕云徵看她呲牙咧嘴,一大把年纪还在这惺惺作态,唇畔微微一勾,也不说话。
南平松平日里话就少,他本来是武帝派到萧元璟身边的人,后来被萧元璟收服了之后,就只一心为萧元璟做事,比起萧元璟来,他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双眉间有一种沉稳之色,被刘妈妈指着骂也只是退后一步,站在那不言不语。
红吟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皱着眉喝斥道:“刘妈妈,你还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大红人吗?在这里指手划脚的,世子和世子妃脾气好,不说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谁都看得出刘妈妈大声指手划脚在为自己壮胆,所以南平松没有说话,等看了一下面前这个个子没多大,言语里透着一股泼辣的小丫鬟,暗暗皱了皱眉,真是很冲动,和世子妃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世子妃最贴心的丫鬟了。
其实红吟性格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中又不失小细节,心地善良又是善恶分明,对慕云徵又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人,不止是慕云徵喜欢,就是萧元璟也对红吟有些欣赏。
本来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理自己,此时红吟开口,刘妈妈也找了个台阶下,不再咿咿呀呀的喊疼,给萧元璟和慕云徵行礼道:“老奴见过世子,世子妃。”
萧元璟斜眼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妈妈,狭眸轻笑,“刘妈妈,刚才在牢里那一幕你可是看的清楚?”
方才他们到了牢中救下刘妈妈之后,找了另外一个判死刑的恶人易容成刘妈妈的样子顶替上去,带着刘妈妈在屋顶上看着那三人毫不留情地将刀插入胸口。
早在刘妈妈被赵岚弄走之时,萧元璟就已经听出了她和靖王妃之间的暗语,知道刘妈妈肯定会被灭口,随即派人跟在赵岚的后面,将人换了过来,而修则派来的人自以为杀死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刘妈妈想到那几柄寒刀当时若是插入自己的胸口,全身就忍不住的发了个抖,目光却是偷偷望着萧元璟和慕云徵,脸上带着一抹讨好地笑意,“老奴多谢世子的救命之恩,多谢世子妃的菩萨心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老奴做的,你们吩咐老奴,老奴万死不辞。”
口号倒是喊的响亮,可这屋中的人一个个眼底露出的都是鄙视之意。
红吟嗤了一声道:“刘妈妈,你现在是有罪之人,一到外面露面就会被人抓起来,回到王府你那王妃也不会饶恕你,你还能做什么?”
刘妈妈被红吟毫不留情的戳破脸皮,也不尴尬,“红吟姑娘说的什么话,真是……”
修长的手指放在扶椅上有节奏的敲着,萧元璟斜靠在椅子上,墨发如锦缎披在身后,长眉下一双狭长的眸子浸着月光,如两颗黑色的冰石,他慢悠悠地道:“刘妈妈,我既然能让你站在这里,自然是要你有用,你撒泼装痴这一套,在我面前是没有用的。”
刘妈妈神色一怔,心头凛然,这位世子殿下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天成气韵,漫不经心的说话,却字字句句都是直指重点,她低声道:“不知道老奴能有什么能效劳的?”
“把你知道的,有关于靖王妃的秘密说出来吧。”慕云徵此时慢慢的开口,清幽的声音在夜色中宛若一曲越歌,闻之悦耳,听之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