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君面色沉黑,心内一惊,昌平郡主竟然猜到了真相,他的确要约之人是慕云徵,不过却不是两人说定见面的,他在其中用的法子不光彩。
“陛下,臣刚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虚言,若是陛下不相信,完全可以找人去查,丽阁中一名叫做红梅的风月女子,今夜臣是否与她相约。”
梁东君一开始能想到用风月女子做借口,自然也是有保障的。
红梅是梁家在青楼安排的一个暗人,平日里梁东君就与她接触频繁,在外人眼底,红梅便是他宠爱的一名妓女,而红梅是受过训练的暗人,一旦有风吹草动,自然能配合梁东君,此时便是让人去查,也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昌平郡主本就不甘心,一早西太后就与她说明,将要去北荻和亲的人是慕云徵,为此才提了她的品级,谁知那该死的北荻太子在殿上非要指定是她,这一切都是慕云徵的错,若是她规规矩矩去和亲,自己又为何会被一封莫名其妙,内容暧昧的信给骗到了院子里。
既然她不好过,慕云徵也别想好过。今天若是能将慕云徵拖下来,安下私会的名声,就算她以后想嫁给萧元璟,那也绝对不可能了!
昌平郡主立即道:“风月客而已,如何做证明,只要你给钱,她们什么都会做。梁大人,你好好的跑到那院子里面,去约见郡主,你一个朝廷命官,难道不知道郡主是何等人,做出这等猥亵之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也不用再替慕云徵隐瞒了,你们若是真心相爱的,想必皇舅舅也一定会成全你们的!”
萧元璟的脸色便有些阴晴不定,真心相爱?慕云徵和梁东君?距离不要太大才好。看来今日昌平郡主是铁了心要将这盆脏水往慕云徵头上泼了。
“昌平郡主倒是想的远,单单用郡主一个词语就能推算出是‘佳琼郡主’,赵大人他们进去之时,看到的应该是你和梁大人,难道你是想说,其实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想要让陛下提你们做主吗?!”
萧元璟语气轻飘飘的,仿若雾气一般,透着一股讽刺,一双狭眸如同含了冰一般,沁出冷意。
“行了。”武帝皱眉道,萧元璟说的话的确让他觉得奇怪,且不说慕云徵和梁东君有染,奇怪的是为何慕云徵和梁东君真的到那处约会的话,为什么一直都未曾见她露面,反而到了别院里的是昌平郡主?这封信又是何人所为?慕云徵的话,她一直都是生在江南,要说有这种能力,将信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昌平郡主的寝宫里,武帝还是不相信她有这种能力的。
在武帝心里,不,应该是说在绝大多数人的心内,慕云徵只是一个除了样貌气质出众的平常女子,她性格温婉,为人和善,进退有度,绝不是那种锋芒毕露,心思歹毒之人。
“皇舅舅,这件事不简单,朝中的郡主并不多,烟霞是收到这封信才出去的,宗斓郡主人不在京都,剩下的只有慕云徵了,若是梁大人他要见得是慕云徵,那他们两人约定见面的定然只有他二人知道,那这封信会是谁送来的,定是慕云徵她对烟霞上次指使华昭仪所为之事心怀怨恨,便想要如此来毁了烟霞的一生。今日之事,若单单是烟霞一人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是烟霞莽撞才被人利用,可是难道慕云徵不知道烟霞是未来的北荻太子妃吗?她这么做,完全没有将皇舅舅与北荻之间的结盟当作一回事,只想着自己的一己私仇。”
昌平郡主一双杏眼里透着痛心疾首的光,面色哀痛,带着悔恨的语气道,这一番倾诉可谓是有条有理,让武帝不得不正视此事。
他不止是对慕云徵起了疑心,武帝更在乎的是这个送信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挑起两国不和吗?
当问题上升到这一步的时候,武帝不想将事情闹大,也必须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这样的人潜伏在朝中,所报的目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姚震,即刻宣慕云徵入宫。”武帝手一挥,根本就不容人反对,立即发话。
赵岚眼看今日的事情是越来越负责了,一封信扯出了靖王世子,现在也将佳琼郡主拉了出来,若是再问下去,不会再把其他人弄进来了吧。
当然,武帝召慕云徵进来,也是有把握的,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屋中几人,外加正被押禁的小厮和二十个差役,若是传出了什么风声,只有这么几个人,很容易查到。
当慕云徵从康乐伯府到御书房的时候,时间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她早就知道今夜肯定会有事情发生,但是也不会故意等着被传召,而是歇下来,然后被传召后,再斯斯文文的整理好一切到了这里。
一进屋内,昌平郡主那阴冷的目光便朝她射了过来,仿若想要用眼神将她撕成碎片一般,只可惜这样的场合,她只能站在一边,等待着慕云徵的到来。
赵岚,梁东君都站在原地不敢妄动,而萧元璟早就和武帝说站的太累,坐在了宽大的紫檀椅中,悠闲的等待着。
赵岚,梁东君是眼露羡慕,却也不敢仿效这位世子,去说站的太累了,再者,他们各有心思,一个时辰站下来,也不会撑不住。
慕云徵眼里有些许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到御书房中来,先规矩的给武帝行礼后,也站到了一边,等待着问话。
昌平郡主自见了慕云徵,待她行礼后,便立刻道:“慕云徵,你在别院与梁大人私会也就罢了,若你和梁大人有真情,明说出来,就算梁大人已有妻室,你也可以嫁过去为妾。为何还让人给我递上书信,哄骗我去别院,当日花园里发生的事,陛下已经处罚了我,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竟然引我去别院,到底有何居心!”
她这么一连串如同鞭炮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根本就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而昌平郡主也的确是不打算给慕云徵反应的机会,只要慕云徵有点疏忽,她若是真正参与或者知道今夜之事的话,在如此快速的责问下,很可能会马上说漏了嘴!
“昌平郡主在说什么?你说谁和梁大人有约?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是怎么回事?”慕云徵双眉眉尖蹙起,带着一股迷茫的愁绪,望着昌平郡主,脸色惊讶中带着不解,环顾了一下屋内人,更为诧异的问道:“你是说梁东君大人?”
自她进来后,武帝就有观察慕云徵的面色,看刚才的反应,她显然是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武帝也不会因为一个表情,就觉得慕云徵无辜了,双目望着她,声音低沉。
“慕云徵,你今晚去了哪里?”
慕云徵还在为昌平郡主那一连串问题发怔,被武帝一问,脱口而出,“今晚民女就在家中绣花,哪里都没有去。”
还没有,你明明去了,还是傍晚的时候上了马车,骗得我的人以为你真的出来了。梁东君看到慕云徵后,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她睁眼说瞎话,却偏偏不能反驳,这种滋味,就如同口中塞了破布被人冤枉不能反驳一样的难受。
“绣花?你骗人的吧,慕云徵,你快点说,今夜那封信是不是你托人送到我殿中去的,目的就是要毁了我的名声!”
昌平郡主打定主意不能让慕云徵好过,她两只眼睛的光芒阴森,将一张脸弄的十分难看,没有一丝甜美的感觉。
“昌平郡主!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信,或者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毁坏了名声,我今日在屋中没有出门,身边的丫鬟,府中的门人都可以作证。你为何进门就咄咄逼人的将什么罪名都往我身边引。”
慕云徵凤眸里透出了冷冽的光,似乎被昌平郡主逼得过分了,一脸正色的反问。
昌平郡主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的丫鬟,你的门人又如何为你作证!他们自然是听你的!你别在这假装了,你以为假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真的没发生吗?”
昌平郡主从没觉得慕云徵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上次华昭仪的事,若是一个愚蠢的人,是绝对不可能避开的,但越是聪明的,她就越要扳倒,心里才会痛快。
这次慕云徵直接转过头来,无视昌平郡主,望着武帝,道:“陛下,慕云徵今夜受诏入宫,定是有急事,可否容臣女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以免站在此处,完全不明白被指责的原因是何,心内终是觉得难平。”
武帝点头道:“赵岚,你且将事情讲述一遍。”
于是,赵岚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直到赵岚说完,慕云徵叹了一口气。
“陛下,臣女不知昌平郡主为何非要指定梁大人要私会的人是臣女,也非要说那封信是臣女所寄出去,但相信陛下圣明,若是三言两语便要臣女将如此大逆不道,不为人齿的罪名承担下来,臣女也难以接受,可否容臣女辩驳一二?”
“你说。”武帝也想听听慕云徵究竟会怎么为自己辩驳。
“皇舅舅!”昌平郡主拉长了声音,这个时候还要听慕云徵说什么,直接将罪名安上拉出去打死算了。
“烟霞,休要胡闹!”武帝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反驳,昌平郡主懂得看他脸色,自知武帝是不会容她再闹,只得闭上嘴。
慕云徵看了一眼面色素正的武帝和面有怒意的昌平郡主,暗里冷笑,此时屋中还有梁东君,赵岚,萧元璟,武帝就算是偏袒昌平郡主,也不会做的那么明显,再者今日这事,可没那么简单,只怕武帝心中有更多的疑问呢。
她微垂了睫毛,声音柔和轻缓,半侧过深来,却是对着梁东君,有礼道:“我想问梁大人,你今夜是否约的人是我?”
梁东君抬头,正迎上她浅浅含笑的容颜,别人看去只觉得美绝倾城,只有梁东君才能看出,其中深处的含意。
她是在讽刺他,嘲笑他,笑他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结果换来如今的局面,更可笑的是,他现在还要与慕云徵站在一边,因为他什么都不能说。
梁东君只觉得胸口如一颗大石压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勉力从喉咙中回答道:“我约的不是郡主,此事我已经向陛下说明了,绝对和郡主没有关系。”
慕云徵微笑点头,不管梁东君的面色有多难看,他的脸色越难看,她的心中自然是越舒服,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昌平郡主问道:“郡主所说的那封信,可否让慕云徵一看?”
“在我这里。”萧元璟浅笑开口,朱红的唇如同一抹樱花坠落,泛起了无限魅力,将手中早被武帝揉成一团又被他拾起的信交给慕云徵,手指在递信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擦过慕云徵的手心,狭眸里的笑意更盛。
胆子还真大!
慕云徵手心一麻,面色却更加沉稳,如常的走到屋中将信纸打开,看了一遍后,凤眸里掠过幽幽的光。
“昌平郡主,你说这封信是我用靖王世子的名字冒充写的,目的是引你出去,毁你名声。先不说我怎么把信写好了送到你宫中。云徵看了这封信后,有两个疑问,很明显,信上没有署名,慕云徵不才,对书法了解一二,这信上的字是再普通不过的楷书,和靖王世子的字完全不同,怎么郡主会认定是靖王世子写的呢?再者,若是这封信是靖王世子让人送进去的也就罢了,可按郡主你的说法,是出现在你房中的桌上,既无人送,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房中的,郡主就拿着这么一封没有署名,没有托送人的信,就相信是靖王世子送来的,并按照信上所注明别院地址前去相会?”
本来武帝就觉得单凭这封信,昌平郡主前去约会便不理智,但是他当时想到的是不理智,而不是其他。
而赵岚心内虽然有其他想法,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旦说错,也许会引火上身。
但是慕云徵不同,现在昌平郡主都在指责她,她完全可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推论,恍若没有看到其他人严肃的脸色,慕云徵接着道:“还是说,其实这封信根本就没人送,也没有人造事,只是郡主你自己故意伪造,然后嫁祸到云徵头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