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夜长歌一夜都没有合眼。
右眼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让他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
他第一次没有在这张床上躺到天亮，半夜的时候，他起了身，去了楼下的客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尝试着看书，尝试着看电视，尝试着看外面的夜空，可是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右眼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了，到了早上的时候，只能隐约看到东西模糊的轮廓。
就连季蔷薇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只能用曾经接受过眼角膜捐献的左眼才能看到。
“薇薇，吃早餐了。”
保姆将早点端上来时，夜长歌睁着模糊的眼睛，上前去拉季蔷薇。
啪！
“别碰我！”季蔷薇嫌恶地拍开他，就像曾经他嫌恶地看她一样。
夜长歌心口嘶嘶地作痛，但面上他却还是保持着惯有的微笑。
这天的早餐，他是看着她吃完的，自己的几乎没动。
季蔷薇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一直注视着自己，但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几天，他一直如此。
“薇薇，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小张会陪着你的。”
几天了，夜长歌第一次说要出去。
“要走赶紧走。”
季蔷薇冷冷地转过身，上了楼。
长海医院。
当夜长歌接过诊断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诊断书看完后，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灰暗的世界已是彻底的黑了。
脑瘤晚期！
右眼视力严重受损！
五年前，他就经历过这样的病历。只是那时候，还只是早期，经过治疗后痊愈了。却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这个东西会再次复发！
医生的话历历在目，“太晚了，夜先生，最多半年时间了。”
而这半年，他也要经过不断的化疗才能撑过去。
“薇薇，我真的要死了，你会开心么……”在回去的路上，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季蔷薇冷漠的样子。
等到他把车子开回到江边别墅的时候，他的右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小张，薇薇人呢？”
“小姐她在楼上看书，步先生，要我把她叫下来么？”
发现夜长歌的右眼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小张并不敢说出来。
“不用了，不要打扰她。”
夜长歌挥了挥手，让小张下去忙了。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她不冷漠不怨恨，就像以前一样，他多么想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对她说不要再闹了，我们和好吧。可是……
他抬起的脚，最终还是轻轻地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在客厅里待了好一会，他站起身，顶着晕痛的头，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靳月彤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但是因为关了太久，她全身脏乱不堪，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一个疯子。
当她听到开门声响起，顿时受惊地蜷缩在角落里，不断哭喊，“长歌，你放过我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是我不好，我骗了你，我继父根本就没有强奸我母亲，是我太嫉妒薇薇了。
我出生时我的爸爸就死了，我没有得到过父爱，我看到继父对薇薇那么好的时候，心里就恨，凭什么她能过上小公主一样的生活，而我却只能当个继女……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嫉妒薇薇，不该骗你，更不该说我继父的不好。还有，还有……五年前，不是继父逼我走的，是我自己不好，我天生就没法怀孕，我根本就没有怀过你的孩子，我怕被你发现，所以，呜呜……”
这些事情，夜长歌早就知道了。
“月彤。”
一个多月以来，他第一次平静地叫着靳月彤的名字。但他对她而言，心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爱情。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靳月彤猛地抬起头，当看到夜长歌那毫无焦距的右眼时，她顿时就愣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发了疯似的摇头，“你不要来找我，要找就去找薇薇吧，我才不会像她那么傻，把自己的眼角膜给别人，你去找她吧，你去找她吧……”
“靳月彤，你刚刚说什么？”
闻言，夜长歌眉头顿时竖成了川字。
他上前一把握住靳月彤的双肩，狠狠地摇晃，“五年前，给我眼角膜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薇薇？”
“对不起，对不起……”靳月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已经没法把话收回来，只能不停地道着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左眼的眼角膜，居然真的是季蔷薇的……
夜长歌不知道是怎么从地下室出来的。
上天简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