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憋上来，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放宽心，叫她怎么放宽心，主母的权利都要被抢走了，她还能在东院里坐的住吗？
珞怀义抬头看过来，柳氏只得收了脾气，接着刚才的哭腔：“老爷，妾身知道老爷如今痛恨妾身，不愿再相信妾身说的话。既如此，妾身也无话可说，若是真要换人掌家，那便换吧……只求老爷念在妾身多年勤恳持家的份上，不要把掌家换人的事情传出去，妾身怕瑶儿入东宫以后会受人非议。”
柳氏伤心欲绝地说着，一副任凭珞怀义处置的样子。
珞曲曲眸子微眯，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真是妙，过去林婉之在的时候，柳氏就是用着这招一步一步取代了正妻的位置，最后害死了原配过继了孩子成功上位。
很显然，珞怀义是吃她这一套的……
“好了，你先别说这种话。”珞怀义软了声音，他对柳氏并非没有情意，否则也不会把她扶正。如今她以死明志，说不动容是假的，前段日子出了那等丑事，确实是虞侯居心叵测，柳氏本身也是受害者，而且她没有真的被玷污，只是谣言传出去传的难听了点。
珞曲曲看着珞怀义有些无语，便宜爹的绿帽子还带上瘾了。
眼底滑过一丝嘲讽，若是珞怀义对林婉之能有柳氏一半好，林婉之就不会年纪轻轻地香消玉殒了，她浅浅得开口道：“姨娘说的在理，掌家换人的消息若是影响了二妹妹就不好了。不如等黎姨娘回来，爹爹同她说说，这主母换人的事先不要宣扬出去，咋们关起门来自己换自己的便是，这样不就既能让柳姨娘安心养病，又能让府中的大小事务有人管照了吗？”
她一脸灿然地看着珞怀义，仿佛自己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等着被夸奖。
珞怀义想了想，大女儿的话虽然是通俗了些，但也不无道理，这样子对大房三房都算有个交代……
柳氏现在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天天装病装重伤不起，现在竟然一下子找不出反驳的借口来，只能掩饰道：“老爷，妾身的身体不打紧，一些府中的琐碎事务还是能打理的……”
这会子连咳嗽也好了，珞曲曲看了她一眼，笑得无辜又真诚：“姨娘真是太尽责了，有伤在身还要坚持干活，曲儿看着都心疼了。好在咋们府中不缺人，黎姨娘也是个热心肠的愿意帮忙，有她在您就不必硬撑着了，早些养好病才是正理。”
柳氏趁着珞怀义低头的空当狠狠地瞪着她，这野丫头就是想夺了她的权架空她！柳氏大怒，可碍着珞怀义的面又不能毁坏自己端庄大方的形象，只得恨恨地咬着唇，四处搜刮着理由试图抢回话语权。
她心里不止一次地后悔，早知道这乡野丫头有这般能耐，她当初就不应该放任她在暮风院，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应该下手的，如今珞怀义待她不错，自己又被软禁在东院，再想杀她早已没先前那么容易了。
柳氏越想越心慌，声音也开始有些尖锐大声起来：“老爷，你听妾身说，这府中的事务繁杂琐碎，三房接手不来。这死……曲丫头方才就是胡乱一说，做不得数的，她从小在山野乡下长大，大字不识几个……”
黎氏这时候正好做好了药包回来，进屋就听到柳氏在说珞曲曲，大惊道：“柳姐姐慎言，后头……”
柳氏此时一心想要挽回丈夫的心意，根本不想理会黎氏，一个妾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妄想站到她头上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她这会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侍妾出身，这么一骂其实把她自己也骂进去了。
柳氏无视了一旁眼神怪异的黎氏，只觉得这回终于驳了珞曲曲的话，心中一阵舒爽，接着贬道：“她说话是什么样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是没有什么分寸的。一些山野莽夫的见识罢了，您可不能听进去当了真！”
“呯——”有人一脚踹在门栏上，力道大的整个屋都听得见：“珞怀义，原来你们珞府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外甥女的！枉我还以为当年你亏待了我长姐，就会对曲儿澈儿好一些。现如今曲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让一个妇人如此贬低辱骂她，真当我们林家是吃素的吗！”
珞曲曲回头，看到站在门口一脸怒意的林兆年，心中莫名的跳了跳，原来……有亲人维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珞怀义脸色一变，林少将军怎么会在这里？也没见有人来通报一声啊。
其实是有的，最近的就是刚刚想要出言提醒的黎氏，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就被柳氏打断了。
林兆年修力已至四阶，发怒间有阵阵威压流露开来，令得珞怀义心中一咯噔，忙道：“贤弟息怒，曲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让人欺辱她？方才是因为贱内病昏了头，一时间口不择言，才会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平日里绝对是没有的。”说着，他狠狠瞪了柳氏一眼：“看你刚刚说的什么混账话！编排嫡出的大小姐，这是当家主母做的出来的吗！我看你这个掌事也不用做了，好好养病拎清楚是非再说！”
珞怀义一句话就把柳氏的希望击回了谷底，可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林老将军府可是京城顶顶有名的大家氏族，这要是开罪下来，她一个院中的妇人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林兆年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姐姐唯一的女儿他当个宝似的在疼，到了珞家就被人这么骂，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柳氏，突然沉了声道：“哼，依我看你这珞府中的女主人的确是该换换了，纵是我长姐不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也不能给那些阿猫阿狗随便坐，说出去丢了我长姐的脸！”
柳氏听得脸色阵阵发青，阿猫阿狗，这说的是她？林少将军说话也太难听，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她现在好歹还是珞府的主母。
留面子？林兆年在军中训兵，从来就不知道留面子为何物，这时候已经把训新兵的凶狠劲都拿出来了：“庶母欺凌嫡女，本将军居然不知道丞相府的家风什么时候差到这个地步了！”
被人说家风不严，珞怀义一张老脸涨红：“贤弟误会了，没有的事，我给曲儿配了一院的下人护院，所有人都是把她当正经大小姐尊敬对待的，谁会欺凌到曲儿头上。贤弟若还不放心，我再给曲儿配几个修力高的家丁，保证不会委屈了曲儿……”
林兆年冷冷地瞥了珞怀义一眼：“免了吧，一个妾出身的妇人尚且可以如此对她，你还指望那些看主子眼色的下人会对她有多尊敬？曲儿在珞府中不受待见，家中主母又是这幅德行，我看还是早些把我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带回将军府去养吧。”
珞怀义一听林兆年要带人走，也有些急了，曲儿是女子还好说，珞澈可是珞府的世子，让他带走像个什么样，叫别人看他们珞府顾不好人，家中子女还要回母家吗？他心中虽有不满，但面上还是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贤弟不要意气用事，曲儿澈儿都是我们珞家的人，为兄自然会顾好，不会教他们受了委屈的。”
林兆年哼了一声，半分面子都不给。
珞曲曲瞅着自家舅舅摆明了为她撑腰的样子，心里噗嗤一笑，她这个当事人还没开口，舅舅倒是已经替她说完了。
她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半哭半惊的柳氏跟前，一只手从腋下拉起柳氏。动作看起来很轻柔，实际上用了七成的狠劲，全部按在了柳氏之前受伤的旧患处。
被珞曲曲这样大力拉着，柳氏登时痛得脸色一阵惨白，转目怒视珞曲曲，却见后者泫泫欲泣，一脸悲伤地说道：“曲儿好心帮姨娘，姨娘为何要说出这种话来呢？曲儿知道了，您是不是还在嫌弃我是从山中回来的？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和二妹妹站一起会平白拉低了妹妹的水准？”
她说完这话后，偏头找了个侧耳的角度，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在柳氏耳边说了一句：“说起来，您给我送来的嫁妆可不是原模原样的呢……”
柳氏闻言差点没站住，她仓皇惊怒地看向珞曲曲，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是个恶魔，她看出嫁妆里那点手脚了？所以把那张瑶儿的手书给老爷了？
难怪……难怪！老爷今日这么不信她们母女，都是这个贱丫头算计好的！
众人只见珞家大小姐把夫人扶了起来，又同夫人述了几句伤心话，夫人突然暴起，狰狞地掐向大小姐的脖子：“贱丫头！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把瑶儿的手书给老爷看！你居然骗我！”
林兆年一看不对，一掌风挥过去把柳氏和珞曲曲隔开，大怒道：“珞怀义！管好你们家的疯婆子，这是要当着本将军的面谋杀么？！这种女人也配做主母，你是不是瞎了狗眼了！”
一厢珞怀义的脸色比林兆年还要难看，什么手书？什么瑶儿的？他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