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沉默一阵,百里寻棠开口安慰道:
“殿下,娘娘此次定能洪福齐天,还望殿下不要太过忧心……”
“我怎么可能不忧心?!我母妃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如何能不忧心?!”
楚凝澜压了一夜的火气被百里寻棠的话轻而易举挑了起来,她没忍住朝他吼,连称谓都忘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她颓丧地坐下,喃喃自语着,百里寻棠看她的样子,袖中的手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青抒匆忙请入,在百里寻棠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百里寻棠听完神色未变,挥手让青抒下去了。
楚凝澜自然也注意到了,抬头正要问,就听见内殿传来宫人的惊叫: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啊!!”
楚凝澜听到第一声呼喊的时候已经跑了进去,只见荣贵妃正不停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双眼要脱眶而出般睁大,仿佛濒死之人。
“母妃!母妃您怎么了?!”
楚凝澜扑到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荣贵妃鲜红的指甲深深掐入楚凝澜的手心,她却感觉不到似的,眼神又惊又痛。
“太医!太医呢?赶紧给吾滚过来!”
话音刚落,太医们急忙进殿,吩咐人将荣贵妃按住,又是把脉又是扎针。百里寻棠是外臣,不便入内,只听见殿中人声杂乱,忽而有个声音喊道:
“殿下!”
百里寻棠心里咯噔一声,抬脚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楚凝澜晕倒在床边,宫女们正要将她扶起,百里寻棠出声道:
“住手!”
宫人见来人是他,纷纷退开,百里寻棠走过去弯腰把人抱起来,沉声道:
“殿下身体不适,本世子扶殿下去休息,贵妃娘娘的病就有劳各位大人了。”
言罢抱着楚凝澜离开了,他不欲让太多人看到两人的模样,便绕路从少人看守的幽僻巷子中穿过,将她送回了雪阳宫。
德福看到自家殿下的样子,忙不迭喊道:
“哎哟我的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世子,我家殿下……”
“殿下操劳过度,还请公公小声些。”
百里寻棠低声道,德福连忙闭上嘴,走到前面领路,百里把楚凝澜放到床上,楚凝澜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喃喃道:
“母妃……不要……不要杀我母妃……”
她声音极低,又含糊不清,德福没有武功,听不出楚凝澜在说什么,百里寻棠却听得真切,她语气中的凄惶让他心疼。
百里寻棠让德福守在殿外,不让任何人进入打扰她休息,自己返身去往鸾仪宫。
他到时,靖帝也刚到,靖帝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人着银灰色世子服,头戴银冠,容貌极为俊美;
另一个人穿白色常服,腰间别着一把黑色长笛,长发随意披着。两人年纪与他相仿,见他进殿,皆抬头看他,前者眉头微挑,后者若有所思。
“微臣叩见皇上。”
“百里来了?平身吧。”
说完又向那两人招招手,两人往前走了几步,
“这位是寰州王世子银斐,那位是久赫,今日刚到盛元。这是越州王世子百里寻棠。”
三人见了礼,看见太医从内殿出来,跪在靖帝面前道: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只是……臣等医术浅薄……”
那太医话边说边瑟瑟发抖,靖帝闭了闭眼,正要说话,却见银斐站出来,道:
“陛下,臣身边这位久赫,乃是寰州名医,又是医仙弟子,臣斗胆请陛下让久赫先生给贵妃娘娘把一把脉。”
靖帝看着久赫思虑良久,毕竟久赫这模样跟他印象中的大夫有些不同,他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点点头,命人领着久赫进去。
宫人将床帘放下,久赫不知从袖中拿出一根金线,轻轻往帘内一抛,那金线仿佛有生命般缠到荣贵妃的腕上,久赫拉住另一头,搭上三根手指。
一炷香过去,久赫才出来,他眉头却微微皱起,靖帝待要问话,门口跑进一人,正是楚凝澜。
她匆匆向靖帝行礼,就要往内殿跑去,未料被靖帝叫住,
“这是医仙弟子,他刚刚给你母妃看完诊,你先听听他如何说。”
楚凝澜只好停下脚步,回身坐下,许是才醒,她脸色并不好,眼睛底下还有深深的青色,百里寻棠往她这边望了一眼,随即垂下眼眸。
银斐似不经意往那边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楚凝澜没注意到,百里寻棠确是发现了,神色有一丝不愉。
“启禀陛下,依草民之诊断,贵妃娘娘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
“啪”楚凝澜身边的茶杯被扫落在地,她猛地站起来,低喝道:
“你说什么?!”
“凝澜,你先坐下,听久赫把话说完。”
靖帝的声音比她还低沉,不怒自威,
“朕知道你担心你母妃,但身为皇子,无论何时都要冷静,若都像你这般遇事冲动,问题如何解决?”
“父皇教诲的是。”
楚凝澜退回去坐下,久赫瞥了她一眼,敛下眼中神色,朝着靖帝又行一礼,道:
“贵妃娘娘所中之蛊名为幻梦,名字虽美,但其蛊虫极毒。蛊如其名,中蛊之人会长久陷入梦中,做着最可怖最惊悚的噩梦。长时间陷入这样的噩梦中,会让人神智崩溃,惊惧而死。”
久赫每说一句,楚凝澜的脸色便黑一层,待他说完这段话,楚凝澜手边的扶手已被她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