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无能，让人跑了，请主子责罚。”
楚凝澜摆摆手不作追究，忽而问道：
“宫里的情形如何？”
拂风看了青烨一眼，欲言又止，见楚凝澜对自己点头，只好道：
“宫中昨日刚送来消息，贵妃娘娘情况尚好，那位医仙弟子每日都会去给娘娘诊脉。”
“嗯……”
“五皇子的生母柳贵人，晋为良妃，入住景陶宫。”
楚凝澜眉头微抬，柳氏当贵人这么些年，一直都本本分分，怎么突然就当上了良妃？不知后宫的嫔妃们要怎么想……此刻她倒有些庆幸荣贵妃在昏迷中，毕竟荣贵妃一直都看不得柳氏那副娇柔模样，到时势必大闹……若柳氏当真纯善懵懂，凭她的位份怎么可能平安生下皇子？
楚凝澜摇头不予置评，无论这是楚奕澜的手段，还是良妃自己的手腕，她都无所谓，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靖帝在此事上的决定——他封了柳氏为良妃，楚奕澜的身份便也跟着尊贵起来；母子俩身份变了，良妃的娘家自然不会还是以前的官职，若调入京城为官，从前那些看不起他们的，现在可要好生巴结了。
靖帝这是……她骤然想起前世楚奕澜穿着太子服的样子，当真是春风得意。她压下心中所思，随即命令道：
“传令拂霜，密切关注良妃母子的动向，任何消息都要报上来。”
“是。”
“还有别的消息吗？”
“寰州王世子回封地了，寰州王去向不明，我们的人正在查。”
寰州王父子来回都太过蹊跷，楚凝澜一直又腾不出手去调查，便命人暗中打探。她直觉他们此行入京的目的不简单，只是一时间没有头绪。
拂风又说了一些朝廷里的事情，楚凝澜一一听完，下意识道：
“嗯，越……”
“启禀公子，我家主子有书信一封，命属下转交公子。”
楚凝澜看着信中内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拂风见此情形眉头微皱，转脸去看拂霭，后者默默移开目光。
“晚些时辰你来取回信。”
青烨点点头，楚凝澜遂又想起一事，道：
“青瑶那边如何？”
“她说再等两日便会有消息。”
“嗯，你们先下去吧，晚膳我就在房间用。”
拂霭最后一个出来，转身就见拂风站在走廊处，而后不由分说将她拉进自己房间。
“主子跟越州世子是怎么回事？”
“不知。”
“你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会不知道？旁的人不清楚，难道你也糊涂不成？”
“……”
“主子身份特殊，且万不可跟他产生牵连的，你不劝着她不说，还要帮着她来瞒我？你还记得老主子是如何嘱咐我们的？”
听到拂风提起老主子，拂霭便不再说下去，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只说了一句：
“我觉得，主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惜拂风正在气头上，没明白拂霭的意思，更觉得她是在为楚凝澜开脱，怒道：
“这次就罢了，若下次还如此，我便写信回去，让老主子换个人来。能当‘拂霭’的人多得很，你好自为之。”
拂风推门而去，拂霭垂下头沉默不语，此时两人都未曾发觉方才的对话已落入他人之耳。这厢楚凝澜桌边静坐，桌上是摆好的笔墨纸砚，她提着笔却不知要写些什么，这边的情况想必青烨都已告知与他，自己没必要再叙述一遍。
其实百里寻棠在信里也没写什么，简单地说了荣贵妃的情况，说了朝中一些形势的变化，又说宫里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寻药，就是唯独没有提到他自己。楚凝澜看着落款处的“百里”二字，眉眼处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万事开头难，等过了这段，写到后面时差点没收住，完了才发现洋洋洒洒有好几页。晚膳时辰，青烨准时来取了信。
拂霭布好菜，发现楚凝澜正端着碗在发呆，她本不想多话，但想起拂风之前说的，随即轻咳一声，问道：
“主子怎么不吃？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楚凝澜摇摇头，夹菜放进碗里，戳了几下，叹道：
“拂霭，我有件事想问你……”
“主子请说，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听她这样说，楚凝澜放下碗筷，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灼灼道：
“咱们在泓国还是有势力的吧？”
“……”
“虽然前面一路有独孤童帮忙，但他现在走了，我们就得靠自己了是不……”
“主子……”
“嗯？”
看着楚凝澜一脸……蠢萌的样子？拂霭觉得此时该让拂风来感受一下，他们的主子真的变了……拂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深呼吸一口，慢慢道：
“有的。只是主子曾经说过，不能轻易动用这股势力。”
“……”
这下轮到楚凝澜扶额，她还没有完全接收这一世的记忆，所以很多事情并不十分清楚，看着拂霭的神色，她在想该怎么解释……
“若是主子决定要用，属下自当听令。”
这个台阶给得甚是及时，楚凝澜点头称好，一改方才满腹心事的样子，埋头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察觉到拂霭看向她的复杂眼神。
“咕咕！咕咕！”
晚膳过后，楚凝澜在房中歇息，听见这个声音神色一凛，打开窗户，果然是泽川的血鸽。
“戊时，天香阁。”
天香阁是双境城里最有名的勾栏院，楚凝澜到的时候，嘴角不免有些抽搐，泽川这人看着正经，怎么每回约她见面都是在这种地方？
有了在醉月楼的经验，面对天香阁的胭脂红粉们，她已经可以应付自如了。正跟着管事妈妈往楼上走，就见着一人从楼上掉下来砸到自己脚边，想必又是为着楼里的哪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了。
楚凝澜心中无语，跨过那人继续往楼上走。
“那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她都说了不愿意，你还要强迫，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老子来这里就是寻欢作乐，你要看不惯就滚开，在妓院里来当什么好人？”
刚走上楼梯，她就看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将一位姑娘护在身后，正与他对面的虬髯大汉对峙，那汉子比少年足足高出一个头，身形魁梧，神色凶狠，楚凝澜看见少年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三人齐齐回头看她，楚凝澜瞳孔微睁，随即往三人那边走去，边走边道：
“我觉得这位公子说得有理，青楼女子也是人，岂能让你随意糟践。”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爷爷的事，惹怒了爷爷，连你两个一起收拾！”
见有人为少年说话，汉子更是怒不可遏，少年则对她感激一笑，楚凝澜也报以笑容。正当那汉子要收拾楚凝澜时，却突然停了手，不怀好意地打量起两人来，一改方才的怒意，神情猥琐道：
“要我放过她也可以，不如换成你们俩来陪？这细皮嫩肉的，看着比女人还好摸……”
汉子边说就要动手朝少年脸上摸去，他似是没料到剧情会这么发展，一时不察，待看清那汉子的手，他惊得往后一躲，差点就要摔下地去，幸而楚凝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多谢……”
“可惜了没摸着，嘿嘿……”
说着竟又要来抓两人，少年彻底吓着了，忙往楚凝澜身后躲，她伸手护住他，抬腿便是一脚，正中汉子的要命之处，只听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翻滚不止。
“找死！”
两人趁此机会又狠踹了汉子几脚，楚凝澜身怀武艺，下脚也丝毫不留情面，地上的人只剩下抱头痛叫的份。这边刚解决完，两人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又看见好些个家丁在人群里窜来窜去，那少年朝他们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少爷！少爷！”
“少爷您去哪儿了？奴才们都吓死了……”
“哎，我不是没事吗……”
小公子无奈道，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小公子闻声浑身一震，扭过身去，
“阿允，你没事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走吗？你——”
“……二哥，我没事，幸好有这位公子救了我。”
少年指了指楚凝澜，被他唤“二哥”的男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个人，他抬起头看向她，随即朝她抱拳以表谢意，
“多谢公子救了舍弟，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日定当登门拜谢。”
“公子言重，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何况小公子所为亦是正义之举，既然看见，岂有不帮之理。”
楚凝澜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虚伪，脸上倒是愈发温和。方才上楼时，她一眼便看见了少年腰间挂着的幽眠缎的荷包，再细看他身上的衣饰，无一不精致贵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用的起的。
最重要的，是少年脸上那双与她记忆中的某人异常相似的眉眼。
想到这里，楚凝澜看向少年的“二哥”，笑意更深。
南离雪，别来无恙。
不错，这个所谓的“二哥”便是真正的端敏公主南离雪，而那个小公子，想必就是泓国四皇子，南离允。这位四皇子的生母位分低微，刚生下他就难产而死，磕磕绊绊在宫里长到十岁。偶然一日，南离雪撞见他竟被一群奴才欺负，她不但怒而赐死了那群奴才，还向泓帝请旨要将他带回自己宫里抚养。
起初泓帝并不同意，但拗不过南离雪的性子，最后也就同意了。姐弟俩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眉眼都随了泓帝，所以越看越觉得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