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周身萦绕着绿色光斑的树出现在两人眼前,楚凝澜仰头望去,全然望不到顶,那树通天似的生长着,枝干肆意地向着四周延伸,楚凝澜细看着,树上的叶子生意盎然,片片泛着金色,楚凝澜能清晰地看清其中的脉络。
“殿下!”
百里寻棠见楚凝澜着魔似的要往前走,立刻拉住了她,楚凝澜朝他摆摆手,慢慢朝那棵树走去,楚凝澜刚踏进大树的领域,那些光斑像是感应到什么,像是遵循着某种规则,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地流动起来。
楚凝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吧嗒”,一片叶子正好落到她的掌心,楚凝澜顿时感觉到掌心变得温暖,紧接着,那叶子周身的微光消失,变成一片普通的金叶子,楚凝澜继续朝大树走去,光斑流动地更加快了。
百里寻棠被这场景震撼道无法言喻,但他不能放任楚凝澜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不管,抬脚就要去把她拉回来,然而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他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去路。百里寻棠看到楚凝澜伸手摸到树干的一瞬间,树干上出现一扇门,楚凝澜走了进去,然后消失在他眼前。
“不——”
楚凝澜自然不知道百里寻棠在屏障外的动静,她此刻更像一个丧失了五感的“死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往前走。
树洞里仿佛是另一个天地,楚凝澜头顶是绿色星河,万千金色星点汇聚成地面,所有的光亮似是有指向性地往一个方向逐渐聚拢,楚凝澜朝着星点密集的方向走去,越来越亮的光让她不由眯起眼睛。
在光亮的尽头,楚凝澜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息,等她闭眼再睁开,方才那些星点全部消失,四周只剩黑暗与寂静,就在此时,她眼前出现一小团银色的火焰,那火焰虽然在燃烧,却是丝毫温度都感觉不到,而火焰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形如某种植物的种子的东西。
楚凝澜的手刚靠近,火焰便烧的更加炽烈,楚凝澜瑟缩了下,却没有没吓倒,她慢慢将手伸了进去,一把把那个东西握在手心里。
那火焰“轰”地一声胀大,继而迅速熄灭了。
楚凝澜转身往后跑,没跑两步,她就感觉到脚下的路开始震动,楚凝澜来不及跑,整个人便往下坠,最后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屏障外的百里寻棠也感觉到了这股不用寻常的震动,原本阻挡他的屏障突然消失了,百里寻棠奔至树下,方才发现眼前的大树也随着这震动而摇晃起来,树上的叶子纷纷往下掉落,落至半空就消散了,百里寻棠心中惊动,不管不顾地对大树使起武功来,他必须要把楚凝澜救出来!
百里寻棠的功力绝不低,然而打进树里却完全没有半点反应,百里寻棠不死心,反手摸到身上的佩剑,拔剑便砍,只见长剑入树身,百里寻棠奋力一拉,那树竟如人一般留下红色的汁液来,而树身从伤口的位置开始出现裂纹,裂纹急速蔓延开去,整棵大树几乎在一瞬间就碎裂消散了。
楚凝澜静静地毫发无损地卧在地上,百里寻棠将她抱起,反身往地道中跑。随着大树的消散,满室的光斑消失,地面震动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地道里。
“启禀文大人,玉寒山雪崩了!”
“什么?!”
“不过影响不大,只是北面的山体出现的滑坡。”
玉寒山近二十年没有发生过雪崩,却在这数十日内竟然接连发生了三次,文宇心里起了不详的预感,他当下就要带人进山查看,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十三声钟响从皇宫的方向传来,将文宇以及一干属下敲愣在当场。
“鸣泓钟……”
“大人……十三下……陛下他……”
“闭嘴!随我入宫!”
鸣泓钟响十三声,帝王薨。
文宇刚到皇宫门口,便听见了哭声,守卫军连着宫人哭成一片,文宇眼前一黑,急忙扶着墙才没有倒下——不该是这样的!陛下不该这么快就……
文宇推开众人往泓帝的寝殿跑去,寝殿门外跪满了人,跪在最前面的是五皇子的母妃倪妃,她此刻正哭得快要晕过去,文宇不敢太放肆,只能按照官职跪到相迎的位置上,抬头不住地朝寝殿张望。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寝殿的门终于打开,长公主南离戈最先出来,紧接着是二公主南离雪以及两位皇子,他们身上都已经穿戴好丧服,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是当朝宰相闵闻,他双手捧着明黄的圣旨。
出来的几人神色哀痛,四皇子南离晟更是哭得泣不成声,与他母妃的哭声一高一低地互相应和,南离戈脸上难得没有出现平时的不耐,反而弯腰将他抱了起来,闵闻朝前走了几步,将圣旨展开,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三十年有余,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将至,遂传位于长公主。公主仁孝善勇,谨记以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宽严相济,保邦卫国,以图国家久远之计而已。朕余愿已。钦此!”
众人听闻旨意,皆叩首三呼万岁,南离戈扫视众人,目光落在倪妃身上,倪妃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并无言语,南离戈不再看她,对众人道了句“平身”,然后协同南离雪安排了泓帝的丧议之事。
“公主,陛下他……”
“毒发身亡。”
“二公主他们……”
“他们没有发现,本宫昨夜歇在偏殿,今晨去看父皇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凉了。”
南离戈说得甚是平静,文宇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看到了南离戈微微颤抖的指尖,文宇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自己是个孤儿,其实不太能体会到这种失去亲人的感情,但看着南离戈的样子,文宇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说玉寒山上的事。
“那件事怎么样了?”
文宇没想到南离戈主动问起这事,只能如实回答道:
“臣在山上遇到了几个人,越州世子百里寻棠,还有一位他的友人,但看起来像是受了伤;另一个……是童公子。”
“是他?人呢?”
“已经抓回来了,此时正在天牢关着,臣命人严加看守着。”
“越州世子呢?”
“请公主恕臣失职,臣等一行人遇到雪崩,让他跑了……”
“嗯,雪崩应该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等这两天过去,你跟本宫亲自上山去搜。”
“是,微臣遵命!”
泓帝驾崩一事让盘踞在泓国的各方势力有些措手不及,天牢里的独孤童知道此事后,气得在牢里骂了一整天,幸而他是单独关在一处,所以没人知道他说的那些有的没的。
骂完独孤童有很愁,他现在既没能力从这里出去,又没办法联系上外面的人,文宇把他抓走后,又让人把他身上搜了个遍,那些有用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独孤童苦着脸躺在床上,然后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
“喂——今天怎么还没送饭来啊——老子都要饿死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独孤童立刻换上痞里痞气的欠揍脸,然后斜靠在牢门上,他已经问道肉味儿了!别看他表面不可一世的傲娇样子,内心早就期待地搓手了。
“怎么是你!——”
待看清楚来人后,独孤童失声喊了一句,来人切了一声,不在意地笑笑,蹲下身把食盒里的吃的往外拿,每一样都是独孤童爱吃的。来人抬头看了一眼独孤童明明馋涎欲滴,却又要装作正经的模样,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幽幽道: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个样子。”
独孤童回以白眼,不屑道:
“这会儿你不是应该领着各宫妃嫔在灵堂哭吗?有空来这里,不怕被发现?南离戈可不是好糊弄的。”
太监装扮的倪妃低声笑笑,她能来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要不是前日无意间听到了南离戈和文宇的对话,她还不知道这个人居然落到他们手上。
“童公子,我劝你最好别惹我,若是让他们知道所谓的‘童公子’原来姓独孤,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宛若炸了毛的鸡一般针锋相对起来,末了,倪妃先撤回目光,道:
“罢了,看在……你先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面对南离戈,我估计最晚明天,她就得来找你。”
独孤童听到南离戈的名字,瞬间便蔫了,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忽然问道:
“你有没有办法把我从这儿弄出去?”
独孤童还没想到怎么面对南离戈,以前还勉强能跟对方打个平手然后跑,现在……独孤童叹了口气,倪妃瞥了独孤童一眼,冷笑道:
“哟,现在知道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