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的艾蓝草,没想到殿下千里迢迢,也不忘带上这个?”
银斐自说自话似的呢喃,楚凝澜不欲多言,开门见山问他的来意。
银斐接下来说的话,让楚凝澜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这件事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前泓帝南离慬在位三十年,泓国情景算得上蒸蒸日上,虽说物产不如相邻的宸国富饶,但胜在地广人稀,水草辽阔,牛肥马壮,也养育出好战而善战的泓国人,令各国不敢小觑。
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之所伏。
在南离慬四十岁生辰那天,从泓国的圣山玉寒山上,传来一阵响雷,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逐渐飘起白雪。
众人被这突变的天气吓坏了,南离慬即刻命人去玉寒山查探发生了什么,查探的人回报说,玉寒山上除了在下雪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南离慬稍稍放下心。
然而就在当夜,钦天监监正深夜求见泓帝,南离慬屏退所有宫人,与监正在店中密谈了一夜,没有人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远在北地军营里的长公主南离戈就被秘密召回了凉都皇城。
南离戈回宫之后一直待在皇宫,她也从南离慬口中得知了钦天监算得之事。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钦天监正心里不安,他当晚便登上占星台,就在他即将进行推算之时,陡然发现天空中代表泓国的那颗星星散发出不详的血色光芒。
“国星遇血,国运受阻,国祚恐会动摇。”
南离慬面色沉重,这也是他将南离戈召回的原因,他早已准备将皇位传给这个长女,因此他需要她在身边,然而南离戈与他的父皇不同,她向来不信这种无稽之谈。
这件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后,泓国没有再出现过奇怪的事,就在几人快要忘记这事时,奉命去玉寒山采摘星寒草的人传来了一个惊天消息——他们在玉寒山上没有见到一株星寒草。
南离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突发急症病倒了,这也打乱了原本南离戈准备回北地的计划,她不得不留在宫中,代替南离慬处理政事,这一次,她便不能如之前一般隐身幕后了。
这边众人还在猜测南离戈为何回宫,那边南离戈正将采草的人关押在宫中仔细盘问。
星寒草一事,目前为止只有父女俩以及那几个采草人知晓,星寒草是泓国至宝,为此泓国还有专门为此产生的职业——采草人。
星寒草三年生长一次,采草人每隔三月便要上山一次,他们就要这样连续看顾三年,并且采草人有独特的方法,能够让星寒草在没有鲜血浸润的情况下,把它们完整采摘下来。
南离戈从那几人口中得知,他们三月前去山上时,星寒草还长得很好,甚至比他们从前见过的那些都要好,数量也要多,但这次去,它们突然就消失了,几人寻遍山中,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事已至此,南离戈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钦天监的话她可以不信,但星寒草却决不能马虎,南离戈对采草人的话信了三分,她立即修书送到北地将文宇叫回凉都,并且又让文宇去查了一次,结果依旧。
从那时开始,玉寒山就被军队保护起来,除非有泓帝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擅自上山。
……
“这是多久发生的事情?”
“大概,是十年前吧。”
“也就是说,这十年里,玉寒山上再也没长过星寒草?”
“殿下可以这么认为。”
“那……”
楚凝澜及时截住话头,南离戈要用星寒草跟她做交易一事,楚凝澜还没想到应对之策,眼下不能贸然告诉任何人。
至于南离戈带来的那株星寒草,真假尚且不论,多半也是从前采摘后保存下来的,楚凝澜听过传闻,星寒草若用千年寒冰封存,百十年里都是不会失效的。
银斐暗自打量着楚凝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凝澜给他的感觉与从前有些不同了,他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样子还是这个样子,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变了。
楚凝澜收回自己的思绪,迎头便对上了银斐打量的眼神,她微微皱眉,立即被银斐捕捉到,他将目光移到旁边,假装自己没在看她。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臣认为这件事或许对殿下有用,臣来时便说过,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楚凝澜没有立即回应,默不作声地看了银斐一阵,道:
“你想要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楚凝澜一直谨记在心,莫说是银斐,即便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楚家人,她也会这么问。
银斐半晌没有出声,楚凝澜就耐心地等着,她看得出银斐是有话要说,因为他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臣,想求殿下,一个恩典。”
“所求为何?”
银斐隐忍片刻,猛地朝楚凝澜跪下,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静待他继续往下说,
“若这个消息能助殿下顺利得到星寒草,能否请殿下将凛凤玉赐给臣?”
楚凝澜微微一愣,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东西,她按下心中疑惑,问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
“……恕臣,不能说。”
“那你如何知道这东西在吾这里?”
“之前在宫中,臣曾在殿下身上见过。”
这下楚凝澜更加疑惑,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凛凤玉”是什么?银斐如何见过?既是他见过,想必到时候也不能那别的充数,现在答应了到时却拿不出东西,岂不摆明了自己在故意骗人……楚凝澜心思一转,道:
“若是吾拒绝呢?”
“……”
银斐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件事的不易,却没料到对方倒是这么果决地拒绝了,他一时间也有些愣住,半天没想出如何应对,楚凝澜低叹一声,道:
“罢了,吾与你说个实话,吾,根本不知道什么凛凤玉。”
这下换银斐急了,只听他连声道:
“殿下!若殿下不愿给,直说便是,何必要骗臣说您不知道?”
“……银世子,正是因为吾不想骗你,吾是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臣明明见着殿下时刻将它戴在身上,殿下却说不知……”
经银斐这么一说,楚凝澜突然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了,她时刻戴在身上的……只有母妃给她的那块墨玉,难不成是那个?
但是……那块玉此刻还是百里寻棠身上,她还没想到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来,看银斐的样子,那玉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楚凝澜有些头疼……
“世子,你先起来……”
她弯腰将银斐扶起来,自己做到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银斐坐了片刻,似是冷静下来,两人又默不作声地待了一会儿。
“殿下。”
百里寻棠在外面敲门,此刻这声音对楚凝澜来说简直是天籁,她连忙起身去开门,百里寻棠独自站在廊上,一手拿着雨伞,楚凝澜眼尖,看到他肩上落的雪,伸手扫了扫,低声道:
“打着伞怎么还……”
楚凝澜让他赶紧进屋暖和,百里寻棠一进房间,房里便弥漫起淡淡的艾蓝草的味道,她顿时觉得舒畅了许多。
楚凝澜看了眼似乎还在发愣的银斐,也不好立刻让他走,只得端起架子坐到软塌上,道:
“你来是有什么事?”
“臣是来还殿下东西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楚凝澜看到百里寻棠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块墨玉。
银斐见到那玉的瞬间,脸色变了几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