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素此时全身冰冷起来,后脊冒出冷汗。她强撑着身子使自己尽量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心中早已经波涛汹涌不敢相信。
万修已经死了,桔苼又回了合虚山。令璟突然来到神女阁同她说这般话,显然,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为何要如此对她?竟让你联合万修一同囚禁她?”令璟盯着她,声音冰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联合万修,什么囚禁小神君,令璟,你在质问我什么?”她看了一眼令璟,随即目光闪烁到了别处,不再看他。
见她还不坦白,令璟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你敢说伤她的不是你的白玉剑?能将剑上纹上凤纹,想来也只有三域神女才够资格。”
此话一出,如素的手紧紧的收了收。白玉剑?!她鲜少将佩剑显现出来,他又如何知道?似乎是立即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瞪大着眼睛看向他,眼中难以相信。
她诧异的看着他,心底不由得一凉:“那晚袭击我的黑衣人是你?”
令璟没有说话,冷眼看着她。
见他不答如素脸上的震惊随即转换成嘲讽一笑,她是在笑自己,也在笑他。怪不得那黑衣人见她亮出剑后就迅速离开不再与她多做纠缠,原来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摸清她用什么剑而已!
那日她好心好意赶去地海为他出谋划策,掏心掏肺的想让他在三域大战之中获得最后胜利,她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他,结果他居然在当天试探自己?!
她的拳头不由得紧了紧,眼带痛意,心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见他似乎是已经知晓全部的样子,如素捏了捏衣袖心下一横,怔怔道:“你早就猜疑我了是不是?或者说你从来都未曾信过我的话将矛头指向仙姒对不对?当时你那样冲动冒失只不过是故意作给我看的对不对?”
“令璟,你是怎么做到已经怀疑我调查我,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同我相处着?我们以前明明不是这般的不是吗?”她胸口隐隐作痛,语气也是沉痛无比。
“我一直视你为好友,却不曾想你如今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做了哪样的事情?难道就是伤了你心尖上的那个人吗?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有别样的情分的,却不曾想你会轻易因为别人而猜疑于我?”她笑了,眼角划出一滴泪,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不错,的确是我连同万修一起将她关进了西南岛的,她身上所有的伤也都是我造成的。怎么?你很心痛?”
如素话语刚落,只见一把玄青长剑便立即从令璟袖口之中飞离出来,直至她的胸口。
他冷冷的看着她,看着这个以往温和面目全皆消失的人、这个失去理智完全陌生的人,忍着怒气。
如素被清风所出吓了一跳,她从未想过令璟有一天会对她拔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这般严峻的对峙。
她冷冷一笑,忽而苍凉:“想来万修的死与你是有关的,你此次上神女阁来也是来取我性命的吧?令璟,我太了解你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是吗?”令璟手缓缓收紧,剑上的灵力越来越强,与她身体只有一衣之隔。
“不,神女!”叶烟见到此番状况疯了一般的跑了进来,赶紧推开如素挡在她的面前。
“五殿下,这一切都与我家神女无关,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看不惯我们神女如此痴心对殿下却得不到殿下的任何回应,是我看不惯小神君能够轻易的得到殿下的喜欢,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神女真的无半点关系呀!”叶烟哭着乞求,衣衫与剑只有一点缝隙。
见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叶烟,如素眉头紧皱,厉声道:“让开!”
“不,”叶烟转头看向如素,眼中泪水不断,“您是三域神女,是三域人人敬重之人,您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没人有资格同你争任何东西。”
“他此行是来取我性命的,你让开!”她再次厉声呵斥,看着叶烟。
叶烟摇头,她这一生一直伴在神女身边,若要承担什么也让她来承担吧!随即,她身体猛地上前一步,剑直直的刺进她的体内淌出鲜血,她整个人向地海栽去。
“叶烟!”如素大喊,抱着倒在地上的人奄奄一息的人痛苦的喊着,直到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令璟,你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顾,为了那个女人你竟能做到这个地步?!”她看着他语气苍凉,“好,不是要取我性命吗。反正自从当上神女那日起,我便随时做好了去死的准备,若这一生最后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无话可说。”
她最后在看了他一眼,忽而发现那曾经令她心之所向的人,忽而明白,这个人从来对她都是这般疏离,与旁人无异。她以往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同的,但如今事实却证明是她妄想了。
这几千年来,她所付出的心,在此刻应该彻彻底底的收回才是。
如素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他静等着死亡的来临。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外面不知何时响起一声巨雷之声,惊得她一跳。
不知过来多少时间,仿佛觉得面前的人并无动作。她缓缓睁开眼看着他,只见清风早已经被他隐了下去,她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是要杀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令璟看着她,眼中一片平静,不紧不慢道:“我说过要杀你吗?你的错还要慢慢的赎。”他冷眼看她,以往作为朋友之情也全然没有。
听他这般说,如素不由得笑了起来,一张温婉的脸笑得有些狰狞:“看来你也不是很爱她,连给她报仇的勇气也没有。”
她大笑,笑容张狂而又嘲讽,她还以为他有爱那个人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吗?她是神女,三域的神女!他不会蠢到为了那个女人而得罪整个三域的地步!
令璟啊令璟,都说了我太了解你了,果然如此。
看着她放肆的大笑,令璟眸子平淡。这个人已经陌生,完全不是以往的那个如素。
他盯着她缓缓道:“比起杀你,让你活着会更有用处。”
什么!如素惊了惊,笑容瞬间停顿在脸上,她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惊恐的看着令璟,忽而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之感。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盯着他,神经紧绷着。
令璟不答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背影冷冽而疏离。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如素眼里惊恐,她忽而离开的那个人好陌生,她一直自诩了解他,可在这一切她却忽而感觉这个人太陌生。她看不透他,甚至连他的想法也猜不到,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这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她失去了在他面前的尊严,失去了信以命的信仰。她如今好像什么都不剩下。
从神女阁一路出来,令璟便朝着一个方向御行飞去,那便是合虚山。
合虚山永远都是那般宁静,仙气萦绕金光罩顶。他站在桐子树下,抬头看着前面这座幽深的山林,她如今的家。
他紧紧凝望着,仿佛像看到那个人一般。
她现在可好些了?元气恢复些了吗?能够说话了吗?身上的伤口可还疼?
他想见她,但却知道她不愿见他。地牢之中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如今若是上去恐怕只会对她的伤并无好处。
他目光一刻也不曾转移,遥望着合虚山就如同见着她一般。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在乎之人,也从未做过后悔之事。但独独两百年前的事,是他一生的桎梏。
他的确知道无启会提前攻岛,也的确在那一刻有过一瞬的犹豫。而就是那一瞬的犹豫,才成了如此让他倍感煎熬的枷锁。
自失去了情魄绝情绝意,他从此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冷若冰霜,毫无感情。直到那一天踏入了无人岛,踏入了那一片土地。他从那个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情魄,看到了能够将自己解救于黑暗的东西。
那时的他只想取回自己的情魄,只想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他的情魄在那个女子身上住了五百年,早已经与她的神识融为一体,想到取出只有杀了宿主。所以得知到无启会提前攻岛的消息,在那一刻他犹豫了――在情魄与整岛人的性命之间。
不过迟疑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哪怕永远得不到情魄,永远成为一个无情无感的人他也要保住无人岛整岛人的性命。可就是那一刻的迟疑,待他率兵赶去之时,却已经酿成一场永远也挽回不了的过错。
仅仅是那一瞬间的迟疑,便是他与她之间永远也跨不过的鸿沟,是他与她之间永远也消除不了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