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后。
龙宫一派喜庆,四方宾客络绎不绝,九天无启仙人也纷纷赶来参加这一场地海盛事。
“咻咻咻,看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孩童,搞了一把木簪子咻的朝着人群飞去,正正扎到一个老头的屁股上。
“哎呦,是谁!居然暗算老夫。”白头老仙捂着屁股,一把扯下扎在屁股上的簪子,张望着对面的孩子。
“还我桔梗簪,还我桔梗簪!”那孩子跑到白头老仙的身边想要抢回自己的东西,不停的蹦哒着。
“桔梗簪?”白头老仙眯着眼睛看着手中这物,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一根木头制的也能成为桔梗簪?当年神女手中所执之簪,可是能辟天裂地之物的神器,是至炎同时也是至寒之物,你这破簪子又如何能仿?”
那白头老仙说完便把簪子还给了那孩子,听他这么一说周围也围了不少人过来,大多都是对他口中的话感到好奇的。
后花园这个凉亭很快便塞满了人,那白头老仙坐在中央作出一副高深样,面向周围看客。
“你们可是想听一百年前合虚大战的事?”他故作高深,揪了揪胡子。
“对呀对呀,仙者可否同我们说说?”围着的人纷纷点了点头,他们大多都是些小仙,只粗略听闻过一百年前的事,却没见识过那场面。如今这位老者知道,想必当时是在场了。
“好说好说。”白头老仙笑着,旁边的人立即给他倒了杯茶,顺势他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起来。
“一百年前合虚山大战,共有四方力量,想必这个你们也知道。咱们的神女,当年可是三域四海八荒之中唯一的一个魔,这个你们也都听闻了。但我要说的,正是你们不知道的事情,且听好了。”
“当时三域约好一同攻打入了魔的神女,但无启却率先失言站在了怨灵大军的那一边,你们可知道是为何?”
听他这般问,众人摇了摇头,皆表示不知。他们都只知道无启与九天开战对打,却并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白头老仙显然是平日里说多了这种故事,停顿拿捏得刚好,还时不时的同他们互动。
“因为呀,那领军的宋祝将军乃是神女的师兄,也就是合虚山的未璃神君,而那未璃神君却正是秦尚地君之子,无启太子。你们说说,未璃神君对当年的小神君如何那可是三域皆知,他又怎会帮着别人去打他的师妹呢?所以呀,这局势便也分成两派。”
“都听说无启和九天打起来了,那地海呢,地海为何不动兵马?”周围有人问了出来,众人纷纷点头以表示疑惑。
白头老仙叹了口气:“你们傻呀,地海领军的是谁,那可是五殿下令璟!五殿下令璟当时上了合虚山,却不是去攻打神女的,而是当着三域众神的面求娶神女的!那时当着三域众神的面,两人站在了一起共同御敌,地海又怎么可能出兵?”
“那时老夫清楚的记得,五殿下牵着神女的手,两人身着喜服,在一片混浊之地中熠熠生辉的模样。那般郎才女貌旷世的爱恋,连老夫也甚是感动呀!”
“那神女就已是五殿下的妻子,地海的五王妃了?”
“当然!”白头老仙喝了口茶,“不过那时候神女是三域的公敌,是大家喊打喊杀要除掉的魔女,没有人真正的将她看做五王妃。不过,就在九天公主仙姒拿出神坛想要毁天灭地破坏平行界时,她告诉众人只有拥有月罗晶石的神女才能够修补平行界,保护三域安危!”
白头老仙叹了口气,旁边的人也是听得惊心动魄: “那时,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没希望了。他们要杀她,她又怎么会救他们?可就是那时,虽然前一刻还被三域拿剑指着要除掉的神女,后一刻便奋不顾身的去修补平行界。此等胸怀,试问三域各界还有哪个人会有?到那一刻三域众神才幡然醒悟,他们之前所作的种种皆是错误。”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连连称是。此等胸襟的确常人不能及之。
“那我怎的记得,最后修补平行界的人乃是五殿下?”又有一人站出来问。
“是呀,的确是五殿下。不过这便是又一段凄美的佳话。神女不顾前嫌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三域,是为大义。而五殿下为了护住神女不让她死而选择代她去死,是为情意。当时五殿下取了神女的月罗晶石不顾一切的冲向天际,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之间的爱超脱了一切,甚至比大义更为壮美。”
白头老仙说得激动,每每想起那个画面便会让他一把年纪心潮澎湃。周围的人了也皆是如此反应。
他们没想到五殿下与神女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爱情,不过这最后的故事以悲剧收尾终究是让人遗憾。
自那日起,谁人口中都不说合虚魔女四字,要不就是尊敬的唤着神女,要么就是叫五王妃。
周围沉默了片刻,忽而有人高喊:“五殿下为了修补平行界已经归寂,那神女呢?”
“对呀,神女呢?都一百年了,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
周围的人嘀咕,白头老仙一脸惋惜,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都说神女没了月罗晶石,也随五殿下已经归寂了。”
凉亭里的气氛一直低沉着,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每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不过好在今日是个好日子,喜庆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将方才的一番闲话冲淡,那个故事就像从未说过一样。
巽弓与琼华二人经过后花园,听到他们的高谈阔论也不由得驻足听了起来。其他的事情倒是说的真切,倒是最后一件……
“好久没去看桔苼了。”琼华不由得感叹,眼眸之中有一股忧伤。
巽弓轻揽着她的肩,在她肩头轻拍了拍,笑道:“今日是九弟继位当上海帝之日,又是他与玉绛大婚之日,我们先去祝贺他们,随后再去看她。”
“好。”听了巽弓的建议,琼华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惊觉起来看向后面,“哎,夷儿呢?”
“方才被洛洛约着去玩了,放心,赶在筵席之前他们一定能回来。”
琼华放心的点了点头,洛洛是成忌与玉绛的第一个孩子,之所以说是第一个,则是因为他们现在又怀上了一个。今日的龙宫,算是三喜临门。
朝极殿中,一片欢乐。
自一百年前海帝用毕生修为救了令璟,后又经丧子之痛,而后的他也就退居殿后不管朝事。不过谁来继位这个问题始终围绕着他。
在他的九个儿子之中,大儿子善之只喜琴,做事也却少了些果断;二儿子巽弓虽然回来了,但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也心知他极不愿当海帝,所以也就罢了;三儿子百里更是不靠谱,他压根没想过让他当海帝,种竹子还是最适合他;至于老四老六老七老八这四个,其中贪玩的、痴迷文章辞藻的、喜爱游历四方的,反正没一个靠谱。除了最适合海帝的人选令璟已经归寂之外,便只有一个老九成忌可以抓住了。
成忌虽然爱玩,但骨子里也有一种坚毅的心性,虽表面上看上去不着调,但其实内心识大礼,通晓治理之道。虽与一个合格的君主仍有偏差,但有几个兄弟在旁辅佐着,想必成为一个明君之主只是时日的问题。
平行界破损一事,让三域所有人都知道和平的珍贵。如今三个地域和平来往,相安无事,一同构建和平盛世。
“哎,二哥。”巽弓琼华二人恰巧在朝极殿门口碰见百里,只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仍旧是拿着他那把喜爱至极的竹扇,不停的扇着。
他朝着两人后面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我那可爱的夷儿呢?”
“随洛洛玩去了。”琼华掩嘴笑着,“就你喜欢说夷儿可爱,你可不知夷儿回家诉了多少苦,他是极不爱你说他可爱的。”
百里捧腹大笑,摇着扇子道:“嫂嫂不知,我这可是在帮你们呀!瞧瞧夷儿的性子与我二哥简直一模一样,你说说他父亲已经这般像个冰坨子了,让他再像你们家岂不是就有两个了?所以呀,我也就是在他小时给他灌输一些柔和的念头,中和一下!”
百里说的话在理,夷儿的性子与巽弓一模一样,小小年纪便是一个不显喜怒的娃娃,走到龙宫其他人见他就像见了他父亲一般,躲得远远的。
不过,任他怎么高冷终究也是个半大点的娃娃,只要洛洛一扯着他到处去玩,也是会几天不见踪影的。
这边巽弓白了一眼百里,百里自然就憋着笑不敢说话了,连忙向朝极殿走了进去:“走吧走吧,瞧瞧今日的海帝是何模样。”
朝极殿中热闹非凡。成忌此人也爱玩,所以结交了不少四海好友,再加上九天无启许多王室之人也赶来祝贺,这里面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呦,瞧瞧老九这一番派头,倒是有模有样的呀!”百里笑着,走了过去。
此时的成忌身着金色华服,还别说穿上之后一域之主的威严便也出来了,旁边的玉绛肚子微显也是笑脸迎迎,两人瞧上去也是恩爱异常,不然也不会在一百年之内连怀两胎。
“三哥说的什么,如今得叫海帝,咱们老九再也不是以往的那个老九了!”四殿下笑着,旁边的人也大笑起来,一派和乐。
“好了好了,众位哥哥就别拿我打趣了,你们不稀罕这海帝之位,将这麻烦的位置推给了我,还好意思在这里笑话我。”成忌说着,他坐着这海帝之位也着实头疼,全然没有他以往轻松自在。
“要是五哥在就好了,我便不要挑这担子了。”他自顾说着,他时常这般想着,可这一番话也都让旁边的众人沉默了下来。
这一百年令璟这二字是烙在每个人心上的一道伤疤,每每揭开一次便是无限的痛楚与惋惜。
“他走了一百年,桔苼也睡了一百年。不知她何时才能醒,何时才愿醒。”玉绛情绪忽地低落起来。桔苼一直在辰景宫,她时不时的都会去找她说话,同她解闷,可她却依旧没有醒来。
周围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忽而觉得自己说话不对,成忌赶紧拍了拍嘴巴:“我这是说什么呢,来来来大家入座吧!”
成忌一身吆喝,方才的忧郁之气才有所退散。但令璟的事始终是他们心中的结,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才能够解开,而辰景宫寒冰床上睡着的桔苼,也需要他们花费时间等她醒来。
“水遇仙倌到。”门口仙仆一声高喊,只见水遇从门口处走了进来。见水遇来了,玉绛马上便迎了上去,也不管后面那个仍旧光头的丈夫脸色黑了下来。
“三哥,我可没记得我有邀请他。绛儿的那份邀请函也被我拦了下来,他这是怎么来的?”成忌在百里身边小声嘀咕着,见着自己妻子与水遇说说笑笑的,说话都不免全是醋意。
百里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酸,笑了笑:“当然是我请的了,我说老九,人家水遇兄又没怎么着,只是和你家夫人说得上几句话便这般醋意满满?你都当上海帝了,这心胸呀得宽阔一些。”
“切,别的事可以宽阔,关于绛儿的一概不行。”他说完,便气嘟嘟的上去一把拉住正同水遇说着笑的玉绛,让她扯到自己身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你干什么,我正与人说话呢!”玉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人,一股子不解。
成忌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遇紧紧盯着他,好似是在眼睛里告诉他,后面这人是他的妻子,他的海后。
水遇见他这番行径轻笑了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一个礼:“水遇参见海帝,参见海后。”
听他承认玉绛是海后,成忌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还打算亲自派人前去请仙倌,仙倌便来了。”
“是是是,这般三域盛景水遇也想来凑凑热闹。”水遇这人比女子长得都清秀,笑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美女半分。
成忌点了点头,对他做了一个请了姿势:“百年前仙倌将天池之中的寒冰床借给了我龙宫,如今大情应当上座,请。”
“客气客气。”水遇笑着,随即朝着旁边的酒榻坐去。一坐下便瞧着旁边的人有几分的熟悉,这人一身黑衣在如此喜庆的日子里瞧着未免太肃穆了些,关键是他周身的气质就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冷,让人觉得坐他旁边便如坐针毡一般。
他觉得好奇,偏头仔细的朝着旁边的人端详着,看得越久越觉得熟悉,直到那个人感知到他的视线之后转头看向他,他才彻底的认出来。
“你,,你,你就是那鲸族小族长吧?”他指着良夕,问道。
良夕未说话,眸子里似乎有种天生的冷意,让他不觉打了个寒噤。他怎么记得以前的良夕不是这个样子的,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了?
“你可是忘记我是谁了?当初你竞选族长之时,你我还有一面之缘呢?”水遇继续打着招呼,周围酒榻上坐着的人,要么就是地海的仙官,要么就是无启的王室,他一个也不认识,唯有身旁的这个小族长,不,也不能说是小族长,唯有身旁的这个鲸族族长,他还见过一面。
良夕不说话,随即自顾的拿起酒杯开始饮酒,也不理他。
“嘿。”见他不理,水遇略显尴尬的也饮了杯酒,谁让他一直问话,人家连答都未曾答上一句。
“合虚山仙使到!”一声高亢之声,众人齐齐瞧着门口,合虚山这三个字在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要知道往日合虚山住着的人可都不是寻常人,一个是三域尊崇的圣神易老,一个是无启的太子,还有一个是罗衣神女亲选的神女。
合虚山这个名字一出,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可足见其派头。
那仙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先是恭敬的向成忌行了行礼,随即道:“奉我家神君之命,特向海帝恭贺继位大典。”
那仙童将木盒给了旁边的仙使,那仙使又将木盒递给了成忌,成忌翻开一看,只见里面居然是一份帛书,一份关于地海与无启永结两域之好的帛书。
“未璃神君他这是何意?”
“我家神君说了,无启事宜一切都处置妥当,他也要回合虚山避世再也不理三域之事。如今这两域交和的帛书,是他离开无启之后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让小仙告诉海帝,只要我家神君在世,不管无启帝位如何更改,这份帛书始终有效。”
永结和平之好,再不产生纷争。这是未璃的原意。一百年前的事让他看清了一切,纵使这世间有多少不公和仇怨,一个永世和平世界才是最珍贵的。
这一百年鲜少有人听闻他的消息,只说他花了一些时间修整了无启,然后又不知所踪。但这一百年间,他却从来没来过地海,没去过辰景宫。
朝极殿依旧很热闹,整个龙宫都是来往宾客,何处角落都有人游玩,唯独一处地方静悄悄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地方一般。
“小夷哥哥,你可不可以快点。”
一个穿着红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再向后面招着手。他那胖嘟嘟的脸蛋极为可爱。被他叫着的那个,一脸不耐烦,一身黑袍虽然显得老成,但却依旧不失他的可爱,谁见估计都会追上去吧唧亲他一口。
“我不去了,我父亲母亲说不要我们来辰景宫叨扰。”夷儿瘪着嘴,似乎不太情愿。
洛洛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矮矮的,胖胖的,可爱极了。
“今日好不容易没了大人们的看管,现在辰景宫里就只有两个人在,难道你不想看看五伯母长什么样?”洛洛比夷儿年纪小,但却比夷儿鬼主意多,心性更加爱玩。也是因为小孩子们贪玩不懂容易闯祸,所以便不准许他们靠近辰景宫,打扰里面的人休息。
“什么五伯母?里面住的是应当是姨母!”夷儿更正。
“她是五伯伯的妻子,自然就是五伯母了!”洛洛重新说了一遍,两人开始争论起来。
“是姨母!”
“不对,是五伯母!”
“应当是姨母,不是伯母!”
“才不是呢,不是姨母,而是伯母!”
两人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瞪着,似乎谁也不甘愿败下阵来。从开始的小声争论,但后面的大声争吵。
“谁,谁在那里!”许是两人声音太大,有人便寻着声音走了过来。
两个娃娃瞬间一惊,连忙乱窜乱跳,迷迷糊糊的跑着,两人身子矮又小,倒是不容易被发觉,见着一个屋子便急急推门跑了进去。
“怎么了?”老龟走了过来,问道。
小豆儿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方才还听见有人的声音,怎么不见人呀?”
“今日龙宫来往的人多,得警惕一些,你先去门口守着吧,不要让那些闲杂人等进来。”
“是。”小豆儿点了点头,便朝着辰景宫大门走去了。
屋内的两个小人听到动静瞬间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们父母亲知道他们擅闯辰景宫,一定会狠狠的责罚他们。
两个小娃娃进了这间屋子,不由得认真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来。这屋子素雅干净,物件摆设得相得益彰,东西也都是些好东西,有些连他们都未曾见到过。
两人惊讶不已,四处在房内观察着,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有些碰不到的地方就算是踮起脚来也难碰到。
“咦,那屏风后面是什么?怎么亮亮的。”洛洛好奇朝着屏风后面看去,脚下的步子也鬼使神差般的走了过去,夷儿也在后面跟着,想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究竟。
两人越过屏风,朝着里面一看。只见那闪着亮光的是一个寒冰床,而那寒冰床上正睡着一个人。
两个小娃娃惊呆了,连忙帮忙捂住对方的嘴巴,不至于让他们大叫起来。
“赶紧走,要是让这个睡着的人醒来发现了,我们就完了!”洛洛率先打退堂鼓,谁知道他们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就有人在睡觉。
他拉着夷儿,夷儿却一直未动,一直盯着寒冰床看着。
“不对。”
“什么不对。”洛洛好奇。
“父亲母亲说辰景宫只有三个人,两个是以前五叔的旧仙使,还有一个便是姨母。这个人,不会就是姨母吧?!”
夷儿说完,洛洛与他一同震惊了一下。两人眼睛互看看着,随即默契的小心翼翼的朝着床边走去。
只见寒冰床上睡着的那个人,肤如凝脂,冰肌玉骨。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沉睡百年的人,那脸上的血色看着就像是刚刚睡着的人一般。
“哇,五伯母长得好好看呀!我原以为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应当是二伯母,不过五伯母好像更好看些。”洛洛有些看呆了,垫着脚站在床边一个劲的夸赞,连旁边的夷儿也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比母亲还美。”
两个娃娃盯着看了许久,还轻轻用手碰了碰桔苼的手臂。冰冰的,凉凉的,又不太像活人。
“人也瞧见了,咱们赶紧走吧,不然该被人发现了。”夷儿作势要走,洛洛仍旧痴迷的看着寒冰床上睡着的人,似乎是想要多看几眼。
“五伯母真好看,就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醒来。”洛洛自顾的说着,嘟着小嘴巴好不可爱。
“都说了是姨母。我母亲和你母亲都与她情同姐妹,所以我们得叫姨母。”夷儿再一次的更正。
此刻的洛洛受不了了,双手插腰怒瞪着他:“情同姐妹又不是真的姐妹,你我父亲与五伯伯才是真的兄弟,他的妻子我们当然要叫伯母了!”
叫称呼这一点上洛洛显然明白一些,说得话也是极有道理。但夷儿好像就是改不过来,好像从出生那天起就该叫寒冰床上睡着的这个人姨母一样。
两人又吵了起来,还是对伯母以及姨母的称号而辩论着。两人从屏风后面争论至屏风前面,朝着朝着,全然忘记他们可是偷偷溜进来的。
两人吵得很激烈,不知是谁用力的碰到了案桌,只见上面的一个瓶子摇摇坠坠的要倒了下来。
砰的一声,那瓶子便掉了下来,响彻整个房间。两个惊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那瓶子碎成几片,里面还养着一株很是好看的紫色花株。
此刻的屏风后面,不知为何突然金光乍现,且那光极为强烈。
两个小娃娃顿时傻了,木讷的移着脚步朝着屏风后面看去。只见金光将整个寒冰床都包围着,什么也看不见。
“你该醒了,他们用寒冰床将你的身子养着,你去后不会是一缕残魂。”
“那他呢?他何时会回来?”
“你找了一百年,终于找到了他的那一根草,我会遵守约定让他回去。帮他重塑真身,重聚神魂。”
“那他还会记得我吗?”
“记不记得皆是缘,何必执着。”
“对。那我走了,去等他。”
“慢着。”罗衣神女叫住了那个将要离去的人,轻而笑了笑,温声道,“谢谢你。”
那个人转头也对她一笑,无比灿然:“也谢谢你。”
………………
金光慢慢褪去,寒冰床上的那个人手指动了动,忽而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许是许久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画面还很是模糊。她微微抬手,盯着自己的手良久,慢慢的,手上的茧子伤疤便清楚的看见。
她缓缓从寒冰床上坐起,端详着四周。这个屋子是她熟悉的屋子,一切都未曾改变,这里似乎在静静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归来,没有一丝杂尘。
一百年了,她在这里睡了一百年,在平行界找了一百年,终于找到他了。
她不敢停留半分,快速的下床朝着外面走去。地面很冰凉,她光着的脚丫却丝毫不觉得。她来不及注意旁边两个目瞪口呆的小娃娃,也来不及看门口药洒了一地震惊看着她的老龟。
她只知道,有个人会回来,或许此刻已经回来。
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周遭的声音很热闹,但似乎见了她之后就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奔跑的她看去,静悄悄的。
穿过凉亭、花园,跑过小道大殿,连朝极殿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外面那个奋力跑着的青衣女子,那样的熟悉。
殿内杯子破了一地,所有人都盯着外面,久久不言。
她醒了,桔苼醒了,一百年了她终于醒了。
没有人知道她这样着急的要去何处,只有她踏过山水,越过江湖,向着那座小岛而去。
脚下细软的沙子很温和,清凉的风吹拂着她薄薄的衣衫。这个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心中有记挂的人。
她望着那参天大树下的木屋,脚步轻缓又沉重的朝着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直到视线越加开阔。那个青袍男子长身而立的站在紫色花海之中,对着他眉眼含笑。
这一眼便是深情不负,这一眼便是故人归来。
她用尽全力跑了过去,那个人张开手将她拥入怀中。
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还是那个熟悉的令璟。
“苼儿,再次见你,不胜欢喜。”
这一刻,没人知道她有多爱这个世间,多爱这个给她全部的人。
她紧紧的抱着他,像初见时她醉酒赖在他身上不放,也永不会放。
此刻,他们终于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