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怎么死的人手里都紧握着那东西?”桔苼疑惑,问向玉绛。
玉绛依旧半躺在桔苼的床榻上,说道:“这个正是蹊跷之处。苏溪镇所死的仙人手中都紧握着一颗黑珍珠,而这正是无启怀疑是地海屠杀苏溪的缘由。”
“为何呀?”桔苼不太明白,仅凭一颗珍珠怎就敲定是地海所为。
玉绛摇了摇头,坐起来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傻呀!这珍珠的只有地海的生物才能吐,不怀疑地海那怀疑谁去!”
的确,珍珠是出自海里,多数是由地海蚌族所产。如今苏溪镇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且无启向来与地海不睦,地君查愚派仙兵前往地海边境也不无道理。
“只怕他有得忙了。”
“你说什么?”玉绛问道,桔苼说得小声,她并未详细的听到她说了什么话,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没,没什么。”她赶紧摆摆自己能动的右手,掩饰过去。
…………
自从桔苼醒了,房门就没有关过。玉绛一直在她房里进进出出、跑来跑去的,好几次都差点被未璃‘请’出去。奉凝也来过许多次,多数都是来给桔苼敷药换药,同她说说话解解闷。而如素早就回了神女阁,别居仙苑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师兄,你快回去歇息吧,不用陪我。”外面的天已经挂上了黑幕,桔苼靠在床榻上,偏头看向坐在桌案上写着法经的未璃。
未璃不看桔苼,继续写着法经,温声道:“无事。”
“可,我要睡了。”桔苼望着未璃,她知道师兄这是怕她终日在屋子里坐着无趣便留下来陪她,可她希望他能够回去歇息,自己真不用陪。
未璃顿了顿手中的笔便把它放下,温声道:“好。”
正走至门边,他的脚步突然顿住,手袖一挥,便关上了在身后的窗户。
“入夜太凉不能灌了冷风,你好好休息吧。”他语气温和的叮嘱着。
桔苼赶紧点了点头,生怕自家师兄又决定坐下来写几页法经来陪她了。
见他开了门走了出去,桔苼这才松了口气。自己的伤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师兄太过于紧张,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被化蛇所伤了。
“也不知道哪位仙子有福气能嫁给师兄这么好的人。”桔苼笑着呢喃道,想着日后自己有个嫂嫂的场景,心中乐开了花。
别居仙苑住的人不多,但地方却很大,所以整日里也是静悄悄的。现如今苏溪镇上仙人皆死,一派死气沉沉,更是没有什么热闹的声音。
她轻叹了口气,整岛人横死,到底是何人所为?
突然,一阵风刮近,吹开了之前关好了的窗户,凉风嗖嗖的灌了进来。桔苼手中凝气,一点青光朝着窗户打去,便关上了那窗户。
“噗”的一声,那窗户又被冷风吹开,撞击墙壁的声音响起。
桔苼没有多想,又施法关住了窗户。连续这样好几次,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法术封一个小小的窗户倒是得心应手的,怎么会被一而再的吹开。
这风不对?此刻脑子里立刻冒出这个念头。
她下了床,披了一件单薄的淡青袍子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莲花池。只见莲花池中,直直的悬挂着一把青色的玄剑。
“清风?!”她脱口而出,那把剑她识得,非常识得。
令璟的清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他来了!
桔苼面露喜色,立即从窗户边飞了过去,停至清风的对面。
“令璟。”她喊道,可四周除了清风的光亮并没有令璟的身影。
只见面前的清风开始摇动,朝着莲花池出口处飞了出去。
桔苼疑惑,立即跟了上去,清风的速度不快,倒像是在指引一般,让她跟着过去。
她越飞越不对劲,见着清风的方向似乎是向着苏溪镇上去的,它带她去镇上是为何?
果不其然,追寻了一会儿,清风便停在了镇子的中心,化作了一缕红烟消失在面前。
“假的!”桔苼顿觉不妙。
镇上静悄悄的,静得可怕。眼前的一切让她心如骤停一般,难以呼吸。
尸体,全部都是尸体。
全都是被吸干了精气,身体干瘪毫无血色。
这,这就是苏溪镇上的人?桔苼猛地捂住胸口,看着这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心痛得厉害。
那把假的清风剑为何会将她引到这儿来?她只听闻了苏溪全镇被屠,如今看到这些尸体,是她万没有想到的场景。
这些都是数日前还面带笑容过苏夕节的仙人;这些都是衣着朴素和善亲人的仙人。如今,他们都变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
空气中夹杂着桂花的香味,桔苼朝着街道旁边看去,只见地上洒落了许多桂花糕,旁边赫然的躺着数日前送她桂花糕的那个摊贩仙人!在他不远处躺着的是之前送她白梅的那位老婆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亲切的和她说自己代有孕的妻子出来卖桂花糕的仙人,那个素未谋面却送她白梅的和善婆婆,如今身体都干瘪无比,僵硬的躺在地上。
“这……”桔苼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来热热闹闹的苏溪镇,怎就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样子!尽管她听过这个消息,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感到触目惊心。
苏溪镇上的仙人,在最热闹的苏夕节这一天,全都死了。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她的心猛地抽痛,心疼难忍。
血,血,大片大片的血,全都是尸体。是一座岛,烽烟弥漫,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脑子里的这些画面模糊不清,但却一直在冲击着她。
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桔苼疼痛得厉害,捂着胸口蹲下身子,左臂钻心的疼痛又浮现上来,整个人差点栽到地上。
“冤枉呀!冤枉呀!”此刻在坟妖谷所看到的画面又一同出现在眼前,这一声一声凄凉无助的嘶喊,简直要撕碎了她的心。
苏溪镇横尸遍野、坟妖谷哀声连天、陌生的小岛血流成河。这些画面一点一点的撞击着她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喂!小丫头,赶紧清醒过来,你这是被心魇控制了!”流光在簪子里叫道,它本来睡得好好的,却一下感知到桔苼的强烈不适,迫使它醒了过来。
桔苼深呼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手中开始运气。
“切不可去想那些画面!”流光劝道。
桔苼艰难的点了点头,凝结出法力开始消除这种画面和疼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怎会这样,,”桔苼有些无力,无奈的疼痛使她运气不太顺利。
“是这苏溪镇上的怨气勾起了之前在坟妖谷时怨念,你才会被它们吞噬。”
是这样的?若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她会看到三副画面,那个满是尸体、血流成河的场景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眼中,她根本没有看过那样的场景。
难道有三种怨念?
疼痛使她来不及思考,她赶紧给自己疗伤好抵抗这种侵蚀。
“谁在那儿!”一声大喊,只见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盔甲之人,桔苼也不是看得很清,但她知道这是无启的仙兵。
她不能让无启的仙兵发现她半夜来到这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必须马上离开。
她站了起来,强撑着身子向别居仙苑的方向飞去。那个仙兵依旧在追赶着,且速度极快。
前面就是莲花池,她此时受了伤速度不快,但身后那个仙兵似乎功法不错对她穷追不舍,就快要赶上她。
“跟我来。”刹那间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桔苼的手被一个人握住,整个人被她牵引着。
一路上由于一直在运气,她的左臂竟然溢出了些许血迹染红了她青色衣裙。只是须臾的时间,她被带到一个木屋里面,而后面的那个仙兵似乎并没有跟上来。
她轻叹了口气,这才打量着这个木屋以及带她来木屋的这个人。
“是你?”桔苼有些诧异,这个人她是见过的,那晚在莲花池中她还错把她认成了玉绛的那个红衣仙子。
见桔苼一脸惊讶,她不由得笑出了声,不过因为隔着一层红色面纱她并不能看到她的笑容:“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方才多谢仙子相助。”桔苼道完谢不由得轻咳了一声,那红衣仙子见着了,赶紧让她坐下。
“道谢的话暂且不必说,你这手臂的伤?”红衣仙子担忧的看着桔苼,递给她一杯热茶。
桔苼轻笑了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无事。”
见她强忍着,那红衣仙子也没有多问,只是对刚刚的事情比较好奇:“为何无启的仙兵在追你?”
“如今苏溪镇事件特殊,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能躲则躲吧。只是,我法力尚微,若是没有仙子帮助的话便真要被那仙兵抓住了。”桔苼解释道,她对这红衣仙子没有什么戒备,便说了出来。
那红衣仙子听了笑了笑:“这不怪你,你可知方才追你的是何人?”
桔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是我们无启那铁面无私的大将军宋祝,你若是被她抓住,指不定会将你认成酿成这苏溪之祸的嫌犯。”
“仙子是无启之人?”桔苼问道。
不知怎地听到她的这句话,红衣仙子的笑声立即收住,那笑容也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不过幸而有她的那副面纱可以替她遮掩过去。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到桔苼,别过头去不看她的脸,有些马虎道:“算是。”
桔苼也没有多问,明白的点了点头。就算这里是地海与无启的边界,但如今苏溪镇出了这档子事,地海的仙人也不会来此地了,想来除了是无启的仙人也不会是别域的了。
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动静,桔苼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如同滴血般大红衣裳的仙子,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恭恭敬敬的向她作了一个揖:“今日多谢仙子相助,夜已大深我便不叨扰了。”说完左臂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强忍着不适走向门外。
“桔苼!”
一声叫喊,桔苼的步子立马顿住了。对,那晚她曾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她还记得。
“把这个拿上。”红衣仙子向她走来,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布袋,“这是汁灵藕,可治化蛇咬伤。”
桔苼看着她,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反而有些警惕的问她:“仙子是如何知道我是被化蛇所伤?”
那红衣仙子赶紧笑了笑:“苏溪镇谁不知道住在别居仙苑那几位是来除化蛇的神主,所以我便猜测你这伤是化蛇所为?怎么,还真被我猜对了?”
见桔苼不答,红衣仙子也不觉得尴尬,便走到桔苼面前把袋子交由她手中,又说道:“这汁灵藕你且拿着,我看你手臂上的伤还挺严重的,想来也用得上这东西!”
看着手中的红色袋子,桔苼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何种情绪。
“别不好意思,你们替三域除了化蛇本就是为我们做好事,况且我这儿汁灵藕多得事,不差这一根。”红衣仙子笑着说道,尽管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但从她那双眼睛可以看出她绝对是一个极美的仙子,而她那眼角的红痣又给她添加了许多的美。
看着她的眼睛,桔苼一时有些怔然,片刻才恢复过来,呐呐道:“那便谢过仙子了。”
红衣仙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她看着桔苼打开了门,外面是一大片莲花池,与别居仙苑的莲花池连接在一起,只不过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正要御行飞走,桔苼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兀地回头看着红衣仙子,问道:“桔苼还不知仙子名讳,可否告知?”
名讳。那红衣仙子站在屋子里,门外的莲花池吹进的风吹动着她脸上的红色面纱,她轻轻的,几乎是不可闻的说了两个字,但桔苼还是听见了。
“杜娘。”
她说她叫杜娘。
……
桔苼走后,莲花池这头的木屋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那红衣仙子将门关上,缓缓的揭掉自己脸上的面纱。眼角那颗美丽又妖艳的红痣看得更加明显,而她脸上那块刺眼的疤痕又是那么的夺目和惊心。
她手中凝气,一股红色的浓烟迅速在她手中结成一把青色玄剑。忽地,她手用力一捏,那把剑又化成了一股红色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