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颖陪着达摩坐了很久，直到屁股发麻才起身活动活动。后背的伤比她先前受过的所有伤都要难忍，除了皮开肉绽的尖锐疼痛之外还有些说不清的古怪感觉，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伤口上慢慢啃噬，一直往她的身体里钻。她自己有点儿够不着，费劲地屈起手臂往背心上摸，越摸身子越偏，就差原地转圈了。达摩和它同伴蹲在那儿看着她挺开心，眼睛都眯起来，呱呱鼓掌。
“你他妈的还笑话我，混蛋。”宋颖往它的方向踢了一脚，“老娘要是也变猴子了谁给你们讨饭吃！饿死拉倒！”
宋颖就喊了这么两嗓子居然累了，后背的伤缓了些，身上开始发痒。这种痒说不清够不着，不是皮肤上的痒，痒的感觉好像在皮肤之下行走，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全身。宋颖难受得乱抓，皮肤被她抓出一道道血印子也丝毫没有缓解瘙痒难受的感觉。
宋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变成猴子了。
她有点不想回到陈果她们那屋去，怕传染给她们。
她摸摸达摩毛茸茸的大脸，感叹道：“也挺好的是不是，咱们俩还能做个伴，一起扣罐头吃。”
陈果推门进来，宋颖看见她立即站了起来，很不自然地迅速转身，正面对着陈果。
“你来干嘛了？”
陈果当然发现了她的异样，假装不在意似的：“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还能到哪儿去，看你待了这么久就来看看……你在干嘛？”
“没事儿，就陪我家达摩说说话，看她待在这儿怪无聊的。”
“你说她能听懂吗？”
“听不懂瞎听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一趟往外冲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没听边媛说嘛，她循环了好几百次就有一次冲出去了，你想想咱们嗝屁的几率有多大。而且那个姓卫的那么变态，说不定明天就改变主意把我们都杀了……”
宋颖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陈果一句话都没搭，就看着她。等她感受到陈果安静的目光时自个儿停了，磕巴道：“怎、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陈果靠近过来。
“什么什么事没说……难道我生理期来了用布条兜着还要跟你说么？”
陈果没再说什么，把给达摩它们的水放在角落里。
“怎么今天只有水？”
“罐头早就吃完了，戴昭早上叫人送了几块发霉的面饼来，我们都没吃，师父说要储存下来，突围的时候用得到。”
“说实话，你觉得我们能出去吗？”宋颖颓然地坐到地上，“就算能出去，外面的人还不得像躲着瘟疫一样躲咱们啊？就算他们不躲着咱们，你以为军方就会撒手不管了吗？咱们这些满身病毒的人永远都会在他们肃清名单之中。想象一下以后的生活，永远要躲着军方的追杀，更是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其他人嫌弃，咱们再也无法融入这个社会了。从上帝选中L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可能再回归平凡生活。”
宋颖说的这些陈果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当下想要活下去的心思更为强烈，劫后余生该怎么生反而不是重点。
陈果摸了摸脖子后面来自隔离区的印记，是的，她们将永远被军方追杀，活在不能暴露身份的麻烦之中，永无宁日。
“那又怎样。”陈果说，“出去了可能永无宁日，但留在这里一定会死。‘可能’和‘一定’之间你选一个吧。”
和她清秀甜美的外形不同，陈果是冷酷的，偶尔会有正常人的温和柔软的一面，但在她心中占据最大面积的只有一件事——复仇。
而宋颖没有任何的仇恨，只有恐惧。
……
准备行动的那天边媛很早就醒了，将必备品全部收拾好，一一清点，特意问了御寒的军大衣有没有装好。
辛以瞳：“全部都收拾好了，但是我们徒手拿不了。”
“不用徒手拿，我们开T299走。”
“卫先生会让你开吗？”
“会的，因为他也要走。你的膝盖怎样了？”
“好多了，没问题。”
“好多了？弯曲一下给我看看。”
“……弯曲的话还是有点困难。不过你不要考虑我，更不用特殊照顾。”
边媛让她放松一点：“别紧张，如果运气好的话咱们全程都可以不出T299，你也不必奔波。我先去一趟。”
辛以瞳去找了卫先生，告诉他今天中午12点出发，开四辆车，只带20个人。
“你跟着我们的车走。”边媛说，“我们的车安全系数比较高，你也知道的，它可以隐形。”
卫先生问：“那我其他兄弟呢？”
“实话跟您说，他们全都是声东击西的道具和负责掩护的肉盾，活下来的几率很小，但因为有他们挡着，咱们冲出去的几率能大很多。”
“你的意思是要我背叛和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
“兄弟可以再有，命只有一条，卫先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说句你知我知的话，如果再见不到您女儿的话，您也没几天可活了吧？时间宝贵，机会只有一次，留给您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卫先生看着边媛的眼睛里暗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惊讶，边媛说的话的确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目光慢慢地在边媛的脸庞上，问道：“你到底是谁？”
边媛已经走到了门口：“我说了，我是军方的弃子。”
……
边媛刚回到房间门口戴昭就来找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她点点头。
边媛一进屋辛以瞳她们便全部看过来：“怎么样？”
“两个小时之内出发。来你们都过来，有些话以前不好说是担心你们害怕或者有别的心思做出点不在我计划内的事，即便再小都有可能让我们全盘皆输。”
“有人做过什么事酿成了惨案吗？”宋颖双手插在口袋里气色很不好，眼睛下方浮着一层青黑，但她还在勉强地笑着，“说来让我们轻松轻松。”
边媛不准备说：“谁都有可能犯错，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更何况这次的循环里大家都非常棒，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现在走到这一步剩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冲出L城，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好让你们有心理准备，好好应战。”
辛以瞳她们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边媛往窗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正要开始说，宋颖指着角落里被饿得半死不活的的肖琴说：“要不要把她耳朵先堵上？”
“不用，她也必须跟紧了我们。她怎么会不知道离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的命？”
肖琴虚弱地嘿嘿一笑，算是赞同边媛的话。
边媛一伸手就摸到了门后面的石子，甚至都没回头，用石子在地上画：“卫先生会和咱们坐一辆车，同时他也会派出4辆车跟着咱们。他们的车无法隐形，而我们全程会开启隐形状态，在封锁墙之外3公里停下，等待大门开启的那一刻。开启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分，门一开封锁墙四周的强脉冲场就会关闭，靠近它不再有危险，而门一开启军方和暗礁便会大打出手。我们这边4辆车作为诱饵先出发，当我们的肉盾吸引军方火力，同时我们往外冲。”
宋颖：“听上去好简单嘛。”
“别急，这只是开始。封锁墙有红外线侦测系统，T299的隐形材料可以有效反射侦测波，这点完全没问题，但是有其他难点。”边媛画了一面墙，在墙顶上框出个长方形，“难的是这里。封锁墙之上每隔200米有个无人塔，塔上面有三个小孔，小孔里安装的是什么玩意儿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但是它非常邪门，红外线侦测不到的生命体它可以侦测，而且释放出的光束能把所有东西切割开。”
“所有东西？”辛以瞳问，“包括T299吗？”
“很遗憾地告诉你，可以。它是突围的难点之一，我有超过五十次殒命于此，就是因为它的光束来得太快，而且有追踪能力。”
“但是它的放射会有规律吧。”辛以瞳说，“三百多次的试验难道找不到规律吗？”
“它的邪门就在于此。”边媛把石子在手中轻轻抛着，“它没有规律，每次的进攻都是随机的。更邪门的在于它几乎没有弱点，我试过用太阳能的无人机在它面前飞了十五天，直到操作失败被它击中，无人塔仿佛不知疲倦也没有任何能量损耗的迹象；我也试过用M68直接轰，但是暴力一点都撼动不了它。”
“它的切割威力和暗礁的割女相比呢？”陈果打算有点心理准备。
边媛说：“别说，割女和无人塔倒是真的对决过，最后割女的骨头碎了无人塔也巍然不动。”
“骨头……？”
“割女的刀刃就是她变异的骨头。”
“这么可怕。”
“我怀疑无人塔根本不可能摧毁，所以就不再在和它对抗上下功夫，躲开它比较实际。后来心思就放在躲避上了。也多亏它，我驾驶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不过冲出封锁墙只是第一步。封锁墙是沿着L城城边建造，出入口设在高速出口上，也是为了方便军队进入。出了高速口之后才是真正决定生死的时刻。之前我也跟小瞳提到过，L城的这条高速边上有一家野生动物园，里面养的全都是猛兽。你们想想不让养猛犬的城区里都这么可怕了，野生动物园里该是什么情况？只要我们往外走就一定会遇见一只退化的雄狮，它是我们真正离开L城的最大阻碍。”
陈果疑惑：“封锁墙之外也有猛兽？那病毒不是早就散播出去了么？”
“当初封锁墙建造的时候无法预计将来需要启动时需要封锁的具体范围，所以它只是圈住了大部分，但军方也不是吃白饭的，在外部还有一层活动的人工防御墙，这层防御墙我见过，过滤病毒和阻挡猛兽很有效但要挡下人的话有点难。只要用T299隐形模式开出去就行，他们根本看不见。难点是抵达这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