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欧吃伞2018-11-14 12:074,439

  脚下是平整而冰冷的地面,踏上去像大理石,不太滑,像是讽刺她们的小心翼翼似的,黑暗中没有任何阻碍物。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被剥夺了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本该分外敏锐。她们已然做好了遇上危险随时拔腿逃命的准备,却意外地什么都没遇见,连一丝古怪的气味或声音都没有,平安走过了黑暗的通道。

  而在一瞬间,眼前炸出了光亮以及不远处的人声。

  “咦?”

  从通道走上来,到达大厅灯火辉煌,晚间乘客不多,三三两两坐在座椅上候车,工作人员站在闸机口之后聊着天。

  这再正常不过的车站犹如冲天而降,没有阴谋没有危险,没有任何的意想不到。

  这份稀松平常让胆战心惊许久的两人彻底傻眼。

  ……

  拉着行李箱从温暖的塞口高铁站出来,寒冷依旧。

  她们站在车站外高高的台阶上许久,广场中出租车来了又走,拖着行李箱的人越来越少。巨大的圆月悬在夜空之中,黑云被劲风吹得如烟如雾,时不时将圆月遮挡。

  C城是个小城,高铁站才建不久,坐落在郊外,周边配套设施都还没建起来,只有几栋被拆了一半的老房子。远处是灰蒙蒙的山,未修好的土路坑坑洼洼蜿蜿蜒蜒地通向星星点点灯火的C城市中心。

  辛以瞳和边媛谁都没说话,好像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身体如同急速奔跑了好几百米一般,又累又倦,可想到在通道里胆战心惊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辛以瞳拍了拍发胀的胳膊,对边媛说:“边总,咱们尽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还得赶明早的车回去。咱们打车去市里?”

  边媛轻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谨慎地“嗯”了一声。

  两人穿过广场时辛以瞳语气轻松地问她:“之前你说的高铁上会发生命案硬要让我下车,你说你梦见过高铁上的人和事,那现在呢?这里也有出现在你梦里吗?”

  这句话的确带了些调侃的语气,本来想要博边媛一笑,想让她轻松些,没想到边媛停下脚步,很严肃地看着她道:

  “如果我说这里也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你会害怕吗?”

  这话一出辛以瞳后背都麻了。

  辛以瞳勉强微笑:“边总别开玩笑吓我了……说实话,我胆子真不大。刚才在走通道时我腿都软了。”

  边媛看着辛以瞳,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到出租车停靠站,前脚来刚走一辆,后脚,根本就没后脚了。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她们杵在那儿喝了半个多小时的西北风居然没能再等到一辆出租车。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上就要进入午夜居然开始降雨,泼天大雨急速而降,两人站在候车点,躲都没地方躲,一瞬间就被淋了个透。边媛急忙从行李箱中拿出把伞撑开,两人躲在伞中,望见对面街道口有辆破旧的蓝色公交车停在那儿,边媛眼神好,一眼就看见车牌上写着“夜班 高铁站——市立医院”。

  边媛道:“走,咱们坐公交吧,这车应该是回市区的。等出租车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淌着泥坑快步上了公交车,将衣服上的雨水抖落。公交车上人很少,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两个脑袋挨着一动不动,或许是睡着了。靠窗的单人座位上有个卷发的老太太,手里拿了把伞和红色的塑料袋,黑色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往外凸出的双眼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看,如同一只凶狠的鱼正死死盯着侵略者。和她同一排的另一侧,一个醉酒的男人衣冠不整地仰面躺在两个座椅之间,大喇喇地张着嘴,呼声整天。

  夜班公交车又小又脏,地上全是泥水,塑料座椅上都是不明污渍。

  边媛坐到靠司机最近的双人座位上,把她的Rimowa行李箱随意放在身边。辛以瞳不喜欢车里的气氛,特别是那老太太的眼神,令人浑身发寒。

  雨越下越大,闪电不时将大地轰白,洪雷震得车身发颤,车窗玻璃上的水珠滚滚而落。

  车门大开,司机迟迟不出现,寒风扫进车里,让衣服湿透的辛以瞳瑟瑟发抖。边媛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冲锋衣对她道:

  “你把湿了的外衣脱了吧,直接穿上这件。这么冷的天你再吹会儿风准得感冒。”她把冲锋衣盖在辛以瞳肩上就要去关车门,就在车门要关上的一刹那,忽然一只手对着她掏了过来。边媛立即往后躲,那只手没碰着她,扒着车门“哗啦”一声用力把门重新打开。

  全车人都看向上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手中一把破伞坏了两个边,合伞时一溜的雨水和伞面一同滑到地上,光秃秃的伞架清晰可见。

  男人将伞用力甩了甩,雨水溅了边媛一身。他一点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凶悍地对边媛说:“别瞎几吧乱动,坐着去。”

  边媛不想和这人正面冲突,坐了回去。那男人撸了一把毛刺短发,把雨伞往前一丢,一手扒着驾驶位的椅背,肥胖的短腿艰难跨过发动机机箱坐到了驾驶位上。他居然是夜班车的司机。

  司机坐好之后掏了烟点上,烟味很快就蔓延了整个车厢。

  “买票买票!”司机粗短的手指夹着烟头,指向悬挂在车门口的自动投币器,这一嗓子嚷出去把睡觉的男人和坐在最后面的情侣都给吵醒了,纷纷起身塞钱。辛以瞳看他们拿了五元的纸币塞进投币器,她跟着投了十块钱进去。老太太腿脚不便最后一个塞钱,司机一个个点好人头,看钱都收齐也没等老太太坐回去便一脚油门将车飞了出去,差点将老太太摔到车尾。

  老太太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骂骂咧咧,夜班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着,司机开得飞快,乘客好几次原地起飞。

  辛以瞳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想吐,破旧的车身每一次颠动都让人以为它要解体。

  偏偏它挺过来了……

  终于从土路开上了大道,恼人的颠动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国道的顺畅。

  几乎在开上国道的一瞬间,辛以瞳觉得终于从震荡的外太空回到了地球。

  车平滑地继续往前行驶,车窗外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饱满的雨水用力砸在车顶和车窗上的声音。

  不知道离塞口市中心还有多远。平稳的路况催生了睡意,也是,已经晚上十一点过半,奔波了一整日的辛以瞳的确很有理由犯困。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睡意已经将她意识带到混沌的边界。就在她要在边媛温暖的冲锋衣中睡着时,忽然司机猛踩刹车,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飞了出去,幸好边媛眼疾手快将她抱了个满怀,不然这一下不知是胸口碎护栏还是护栏碎胸口。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老太太撞碎了眼镜闪了腰,睡觉的醉汉牙磕出了血,最后排的情侣干脆抱着前滚翻了好几圈。

  “我操!”醉汉一拍椅背愤怒而起,满嘴血破口大骂,“傻逼玩意会不会开车!给老子弄出血了!”

  司机也怒了,伞都不拿拽了好几把驾驶位的车门才将其打开,一翻身跳下去,大雨之中隐约传来他的叫骂声。

  全车人透过模糊的车窗往外看,依稀看见被车灯照亮的狭窄山道上站着两个人影,这两个人站在车的正前方,一高一矮,司机正是在和他们跳脚。

  “活腻了自己找个地方死!别连累老子!”

  司机狂骂了一阵浑身是雨地上了车,正要再开,突然那两人居然闯入了车中。

  “嘿!你们想干嘛!”司机大叫道。

  上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非常高大强壮,目测近两米高,站在车里要微微低下头。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短袖,短袖外面套了件军绿色的羽绒服马甲,肱二头肌像石头一样硬,手里拎了个坚硬的鼠皮色暗纹皮箱,短短的头发被淋湿反而精神地倒竖着。马甲和宽松的裤子加在一起起码有八个口袋,全都被塞得满当,身后还背着双肩包,鼓得能去炸碉堡。

  那男的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国字脸,丹凤眼,看上去英气十足又非常严肃,像个军人。

  “师傅,我们去市区。”他声音浑厚,发音咬字像播新闻的。

  “不拉不拉!下车!”司机嚷嚷着就不开车。

  和那男人一起上车的女子什么也没说,丢了一小捆红色的东西给司机。司机低头之前还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看了怀里的东西再抬头时立马如沐春风。

  “走吧。”梳着马尾的女人脸色不大好,弱声说了一句后便找了座位坐下,非常笃定司机会开车拉她们。

  出乎意料,那暴躁的司机什么都没说,再次将车发动,重新上路。

  高大的男人拎着箱子环视了车内一圈,和辛以瞳她们一一对视后坐到了女人身边。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辛以瞳看向边媛,相当好奇那司机怎么可能乖乖开车。边媛神秘一笑,贴着她耳边说道:“给了五百。”

  辛以瞳“哈?”了一声:“你眼睛这么尖?”

  边媛笑道:“可不么,对钱特别敏感,不然怎么能每次把预算做的那么精细?”

  说到预算辛以瞳想起她的策划书被边媛以“细节模糊无法统计预算”的理由打回来,害她在重要晨会上临阵磨枪这件事,望着边媛一脸藏不住的聪颖,心中不免翻了个白眼。

  夜班车继续向塞口市中心驶去,半路上车的这一男一女安静得仿佛消失了一般。

  边媛一直在暗暗观察他们,目光在他们身上逗留许久,突然倒吸一口气,“嘶”了一声,悄声对辛以瞳道:“你觉得那两人面熟吗?咱们是不是见过?”

  辛以瞳听到她这话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两人和她们一个公司的,当边媛提醒“你看那皮箱”时,辛以瞳猛然想起这皮箱她见过。

  见过?在哪里见过?

  对,在高铁上,那个邋遢的脏男人拎着它狠狠地撞到了她的脑袋。

  这一男一女的确也是车厢中的乘客。他们也下车了?

  “皮箱上有血。”边媛暗暗叫了一声,辛以瞳立刻聚焦过去,之间皮箱表面的暗纹中有一些暗红色的血没有被大雨洗刷,残留了下来。

  她们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脑海中分别上演车厢内血腥场面,刚刚才暖和一些的身子又开始发凉。

  “嘿!”

  醉汉一声爆呵惊得辛以瞳差点原地跳起来。

  醉汉嘴上的血被他自己胡乱涂抹,下巴上一片血红,他一掌拍在高大的男人肩膀上,挑衅道:“怎么着?装死是吧?爷这牙都被你撞断了,你一声不吭没事儿人一样?钱和女人,你挑个赔!”他指着脸色惨白的马尾女子说道。

  马尾女子手压在腹部,轻飘飘地看了醉汉一眼,细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重新闭上眼,仿佛没看见他似的,无比轻蔑。醉汉怒不可遏,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想将他拎出来,司机喊道:

  “要打出去打!”

  醉汉大叫:“不想挨揍闭嘴!”

  马尾女子眯着眼皱着眉,小声地说了一声:“江风……”

  那高大的男人名叫江风,衣领已经被粗鲁地扯乱,但和醉汉的怒不可遏相比,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

  “不用担心,曲灵。”江风道,“你别动。”

  醉汉咧开嘴露出一排沾血的黄牙:“想逞英雄?给你说,今天这笔账……”

  醉汉这话还未说完,只见江风肩膀猛地一颤,根本没看清他拳头的来势,醉汉的话和鼻梁一并被打断。醉汉连退数步都没能站稳,直接坐倒在座位上整个人都还在发懵。鲜血迅速从他鼻子里流出来,把他胸前的衣服染得通红。

  醉汉缓了缓才感觉到疼,摸了一把鼻子,满手的血。

  “我操……”醉汉双眼瞪圆了想和江风拼命,江风把箱子交给曲灵,举起双拳分明是一副专业拳击的姿势。醉汉气疯了也不管用肉眼就能看出来自己和对方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居然一句不啰嗦上来就动手的兔崽子,大喊着扑上去要拽住对方。江风一米九九的个子臂展两米多,醉汉指尖离他还有一大截的距离,他一拳过去又中鼻子,可怕的骨碎声再起,醉汉飞到了老太太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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