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怀瑾,眼眸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转眼又一片和蔼地看向濮昕,“西伯侯体弱,往后这样的小事只吩咐下面的人通传一声也就是了,不必亲自进宫了。”
“是。”濮昕从善入流的在一旁应道。
宇文珏点了点头,走到怀瑾床边,问了一下病况后,便只是随意嘱咐了几句,对碧血莲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怀瑾看他明显装傻充愣的样子,只好主动开口问道,“圣上,刚刚那御医说,安平的病要碧血莲才能治好,不知……”
“安平多虑了,不用那碧血莲也是可以的。”
宇文珏未等怀瑾说完,便一口回掉。
一旁的李常德站在一边,暗抽了抽嘴角,好似一尊石像一般,只是安安静静的带在宇文珏的身后。
濮昕也听出了宇文珏的意思,温润的脸上难得的皱了皱眉。
怀瑾身中蛊毒一事,他自然清楚。并且不但清楚,他还在蓝翎死后,派人各处调查解断魂蛊的方法,他也清楚的知道,下蛊之人死后,要想解断魂蛊,必须要有碧血莲!
而他这次进宫求取碧血莲也正是为了怀瑾,所以才在听到御医的话后,明白了怀瑾的意图,反倒不像刚开始那样担心了。
“濮昕听闻,蓝家大公子前几日进宫,曾向皇上进献过一支碧血莲?”濮昕在一旁问道。
宇文珏皱了皱眉,叫来一旁的李常德,“蓝家确实进献过一支碧血莲?”
李常德顿时阴惨下了脸,皇上这样问他,这可就是难为他了啊,那他到底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陛下……”思虑了半天,李常德只好犹豫道,“蓝家大公子进献之物过多,至于那里面有没有碧血莲,老奴就不清楚了。”
“废物!”宇文珏瞪了李常德一眼,佯怒道,“连这点小事都不清楚!朕要你何用?!”
李常德听到宇文珏的责骂,却是松了口气,但仍配合着宇文珏跪了下来,磕头道:“老奴办事不周,还望圣上责罚。”
宇文珏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吩咐他自己下去按规矩领罚。
李常德应声,自己退下。
怀瑾看着眼前这主仆二人配合的模样,心中冷嗤了声,但还是抬眼看向宇文珏,一脸娇弱道,“宫中果真有碧血莲?”
宇文珏冷着脸没有回话。
怀瑾见他这是咬定了不松口了,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的娇柔也逐渐褪去,只剩下一脸的冰冷。
在宇文珏面前终于退下伪装的怀瑾,眼神冷硬,目光凉凉地看向宇文珏,问道,“皇上这是果真没有呢,还是说不愿给呢?”
濮昕早就在西伯侯府时,就见识过怀瑾真正的性子了,可宇文珏却是第一次。
他死死地盯住这个在自己面前突然气质变幻的人,默了许久,才蓦然冷笑了一声,“朕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安平郡主这般模样。”
怀瑾脸色清清淡淡,闻言笑了笑,“那皇上如今见到了。”
宇文珏眼睛瞬间眯起,冷冷的目光射向怀瑾,微薄的嘴唇浅浅勾起,“是,朕如今见到了,安平郡主真不愧是怀家的人。”
怀瑾明显察觉到宇文珏眼中的冷意,缩了缩眸光,忽然笑道,“皇上既不愿给安平碧血莲,那不如安平也拿出一个东西,与皇上交换如何?”
宇文珏面皮动了动,眉间紧紧地皱起,默声看了怀瑾半晌,才叹了声,找了一遍的凳子坐下,沉沉问道,“那不知安平郡主,要那什么东西交换了。”
怀瑾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一旁的濮昕。
宇文珏会意,对濮昕说道:“西伯侯若是无事,变先退下吧。”
濮昕抿了抿唇,瞅了眼怀瑾,却是笑道:“圣上与郡主有要事相商,那濮昕先退下便是。
微臣就在外面等着,等圣上与郡主商量完了,濮昕再与圣上商量濮昕的事。”
宇文珏挑眉看向濮昕,却只见他神色淡淡,一片坦然的样子,便挥手让他退下。
濮昕应声退下,只是离开之时,向怀瑾投来一个安慰的目光。
怀瑾这才明白,濮昕不走却选择守在外面,分明是在为自己着想,若是自己与宇文珏谈崩,他也好第一时间替自己解围。
她看着濮昕的背影,心头一颤,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千般万般的护着自己,他又是为的什么呢?
随着濮昕的离开,殿门也被人关上,怀瑾冲染梅使了个眼色,染梅也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一时间偌大的偏殿中,便只剩下了二人。
宇文珏坐在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怀瑾,“不知道,安平想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怀瑾微微一笑,侧了侧身子,向上靠了靠,好使自己的眼睛能够刚好与宇文珏平视。
宇文珏微征了眼,眸中一片深色。
他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双倔强,冷寒地眼睛与自己毫无畏惧的对视着。
怀瑾直视着面前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沉了沉声,问道,“圣上可还记得绿荷?”
绿荷这名字是自己生母的名字,宇文珏又怎会忘记。
此时听到怀瑾这样直言不讳的道出自己生母的名字,一时怒起,只是拍桌站起,狠辣的目光直直逼向怀瑾,“大胆!你竟敢直言惠德太妃之名!”
惠德太妃,也就是宇文珏生母,绿荷死后的封号,虽碍着太后的面子,没有上玉牒,但是宇文珏还是命宫中上下,提到自己生母时都以惠德太妃代称。
怀瑾神色不变,从怀里拿出翠屏之母交给她的那块玉锁放在手中,呈上头顶,“圣上既记得惠德太妃,那便也识得这枚玉锁。”
碧绿的玉身放在怀瑾那有些苍白的手上,隐隐中还能看到那玉身之中的杂质,如墨点一般洒落其中,又如雨点,打在那玉锁的荷叶花样上。
宇文珏的目光久久地胶凝在那枚玉锁之上,沉默了许久。
那玉锁他不禁认识,还十分熟悉,因为那正是他的生母惠德太妃的东西!而玉锁之上的那片荷叶,也正是契合了她的名字,绿荷。
当年惠德太妃的得到那块玉锁时,还只是浣衣局的一名宫女。
浣衣局里有了好些的东西,都是藏不住的,绿荷怕人偷窃,便用小刀小心的在那上面刻了荷叶的花纹,作为记号。
不只是这玉锁,她的所有的东西上,都被她或是绣,或是画,统统都做了荷叶的样子,以便与其他人的东西区别开。
也正是因为这小小的不同,在某一天里,引起了先帝的注意。
先帝在宫中散步,偶然间捡到了一方绣着荷叶的帕子,本想随手丢了,就看到一个宫女匆匆走来,问先帝要那个帕子。
“你说这帕子是你的?可有证据?”
先帝笑眯着眼睛,打趣地看向眼前的小宫女。
绿荷舒了口气,指了指上面的荷叶绣花,轻声说道,“那帕子上有个荷叶的绣花,正是我的名字。”
“哦?”先帝挑眉看向她,“你的名字?”
绿荷点点头,“绿荷。”
先帝收起帕子,向她走近一步,果然见她衣服的袖口也同那帕子一样,绣着一朵荷叶。
羞怯的绿荷,面对突然走进的先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那副羞臊,害怕的模样,却显得娇小可爱。
也正是那天,少女时的绿荷一夜承君恩,孕育下了如今的皇上宇文珏。
只是那天之后,先帝又被政事困住,把自己的风流一夜早早跑到了脑后。
待到他忙完政事,身边的太监提起时,他也是毫无印象,只草草安排了下去,便不再理会。
而宇文珏自出生起,便经常在自己母亲的衣物上看到那荷叶样的绣花,也曾多次见到这枚刻着荷叶的玉锁。
因这玉锁也是母亲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一直被她妥善放置在一个小匣子内。
母亲去世时,宇文珏年纪尚幼,只是迷迷糊糊地还未从丧母之痛中醒悟过来,就听人说自己要被怡和殿的德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收养膝下了。
他被人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番,还未来得及整理母亲的遗物,便住进了怡和殿。从那之后也再也没见过这枚玉锁。
“你从哪得来的这枚玉锁?!”
宇文珏接过那枚玉锁,小心的摩挲着上面的刻纹,声音有些轻颤。
“从一个妇人手上,那妇人也曾是宫中的宫女,与惠德太妃曾在一处做事。”怀瑾不沉不稳地答道。
既然宇文珏识得这玉锁,那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有些粗糙的纹路膈在手中之中,宇文珏紧紧地握着那玉锁,脸上的神色慢慢退下,将玉锁收入怀中之后,缓缓地坐回身后的椅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望着那杯中不断沉浮的茶叶,忽然问道:“你便是想用这玉锁来交换碧血莲?”
这玉锁对他来说虽意义深重,但是并不足以交换碧血莲。
“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