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走,赶紧走,你别连累了我。”
“那可是你徒弟,把他教成这样你也有责任!”崔青死拽着门框不松手,两只老眼瞪着
东篱,“若是我死在你徒弟手里,你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看你怎么跟红梅交代!”
红梅,也就是崔青的老伴儿,她也本是道定真人的师妹。因道定真人与东篱先生交好,
便也多多少少有些来往。
之后自从她见识到东篱先生的书法文章后,更是对东篱先生的崇拜之情一发不可收拾,
连累他作为红梅的老伴儿也不得不与东篱先生交好。
东篱一手扶着腰,一手去掰崔青的手,气哼道,“你自己得罪了他,关我什么事。”
“可他是你徒弟!”
崔青吼了一声,一把将被东篱掰开的手,重新抓了上去。
东篱本就行动不便,这样折腾下来也有些气喘吁吁,只好喘着粗气,放开了手,坐回后
面的椅子上。
“是我徒弟不假,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他的脾气你还不了解?!”
崔青见他不再赶自己,也进了屋,找了位置一屁股坐下,嘟囔道,“还是小柒好,比你
这徒弟不知好上几倍。”
“嘘——”东篱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性的瞪了一眼。
崔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上嘴,不言语了。
东篱到底还是没将崔青赶走,只好将王婆叫了过来,以防他们两个被宇文斐折腾时,身
边也没个能帮他们收尸的,有王婆在多多少少也能压一压宇文斐。
然而就在他们整日担惊受怕,害怕宇文斐来找他们时,宇文斐却迟迟未到。
怀瑾自从服下了崔青的药,解出蛊毒后便陷入昏迷,一睡便是两天,这两天里宇文斐也
是一直待在郡主府中。
宇文珏和太后得知怀瑾昏迷后也曾派人来问,还专门派了御医来瞧,但有宇文斐坐镇,
这些人一个个连郡主府的大门都不曾入。
“七皇子……”
金永福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屋内唤了一声。
这几天里,他是深刻体会到了做郡主府管家的不易。想他一个小小的管家,竟要听宇文
斐的吩咐,将皇上派来的人赶出去。
每次看着那御医,太监们连口茶都没喝上,就脸色郁郁的离开,他总觉得再这样过不了多久,他这个郡主府的管家,迟早要换了个人当。
宇文斐听到声音,连头都懒得抬,继续窝在窗边的榻上,无聊地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若是皇上那边来人,直接赶走,不必再通知我了。”
金永福嘴角抽了抽,这两天被他赶走了那么多宫里的人,一个个都碰了一鼻子灰,还有哪个会来?
“回七皇子,来的不是皇上那边的,是西伯侯那边的人。”
金永福低头恭敬地回道。
“濮昕?”
宇文斐终于将眼睛从话本子上移开,看向金永福,问道,“亲自来的?”
金永福摇头,“西伯侯没有亲自来,来的只是他身边的落言。”
一听不是濮昕亲自来的,宇文斐冷嗤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子,“既然不是他亲自来的,那便直接赶走。”
金永福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退下。
“等下!”
宇文斐放下话本子,眸光闪闪,“西伯侯府的人来,可有带什么东西?”
金永福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是带了些好药。”
宇文斐颔首,“人赶走,东西留下。”
金永福无力的抽了抽嘴角,能这么理直气壮,毫无愧色的说出这样的话的,怕是也只有宇文斐了吧。
暗叹了声气,金永福领了命退下,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去赶人。
宇文斐打开窗子,看了看前厅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合上窗子后,又往香炉里添了几块香料,躺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屋里从怀瑾从宫里回来,香炉里的沉香就没断过。
染梅正从外面端了刚熬好的药进来,就闻到一股沉香的味道,暗皱了皱眉,撇了屋里的香炉一眼,心想,这七皇子也不知是发哪门的疯,就算是他自己喜欢这味道,也不能这样天天燃啊,照他这样,每天待在这屋里,就连人都熏得入味儿了。
宇文斐听到动静睁了睁眼,指了指一旁的矮凳,示意染梅将药放上去。
染梅收回心中的思绪,将手中的药碗放下便离开了。
过了片刻,等到药碗中的药已经放凉了些,宇文斐才坐起身,端起药碗走到怀瑾床边,将碗中的药一点点喂进怀瑾的口中。
怀瑾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自己嘴边总有一股湿湿润润的感觉,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巴后,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瞬间刺激到了她的味蕾,顿时警铃大作。
她猛地睁开眼,将口中的药直接吐了出去。
黄褐色的药汁整个泼在那精致顺滑的绸缎之上。
宇文斐握住勺子的手顿了顿,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那团污渍,额上的青筋猛地跳动了几下。
“怀瑾……”
他放下药碗,凤眼微眯,笑嘻嘻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怀瑾,只是那笑里怎么都觉得透着一股子的阴冷。
怀瑾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躺在床上。
宇文斐看着她刚醒来,还有些苍白的脸,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与她计较。又起身将外面的染梅叫了进来,自己则是直接离开了郡主府。
“七皇子还真是奇怪,郡主你没醒来的时候,他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现在郡主你醒了,他倒走了。”
染梅一边帮怀瑾擦洗身子,嘴里一边说着。
可她却不知,现在的宇文斐,正有一件腰间的事情要做。
“死老头!给我出来!”
宇文斐下了马,就冲东篱先生的院子里吼道。
屋里原本还在跟东篱下着棋的崔青,一听到外面的声音,直接丢了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盘上,找了个衣柜藏了进去。
东篱看着被那没棋子搅乱的棋盘,气哼了两声,一把将躲在衣柜里的崔青拉了出来,“你这人有没有棋品啊,好好的一盘棋全被你搅黄了!”
崔青现在哪有时间去管那些棋的事,本以为这两天宇文斐不找自己,这事儿就算是揭过了,可今天却是突然来了。
“现在不是棋不棋的事儿了,你那徒弟来了,我得先保住我的小名啊!”
崔青一把扯开东篱先生的手,重新躲进了柜子里。
东篱先生叹了两声,摆了摆手,自己回到桌前,将刚刚打乱的棋子一一复盘。
本来就是崔青得罪了宇文斐,跟他没什么想干,他自然不担心。况且如今早市已经结束,王婆也已经回来了,宇文斐若真敢动他,怕是要被王婆叨叨个许久。
有了王婆这个护身符,东篱自是不急不缓,安如泰山。
“崔青那个死老头呢?”
宇文斐一进屋只看到东篱一人,便开口问道。
东篱捻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轻咳了两声,有些微恼的看着宇文斐,“你没见为师正在下棋吗?”
宇文斐挑眉看了他一眼,走上前看了眼棋盘,冷笑道,“黑子第九十三子后形成巨大中空,分明就是一块精华已尽的后手棋,能下出这个一个大缓招,可不是师父的路数。”
东篱先生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一片咂了咂舌,他的棋风向来如他的人一般,灵活多变,随性而已,确实是下不出这样的缓着。
但是出于对自己的好友的一片义气,东篱还是挠了挠头,看着那黑子,叹道,“为师最近常常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沉稳,就想着下下棋,陶冶陶冶情操,也使自己含蓄深远些。”
宇文斐听他这话冷哼了一声。
他这师父从年轻时就狂放不羁,如今却又学起含蓄深远了?
宇文斐挑了挑眉,看着地上遗落的那枚黑子,随意地捡起,放在棋盘之上,悠悠道,“你若是自己出来,我就下手轻些。”
他这话说的倒是风轻云淡,但是缩在衣柜中的崔青却是颤了颤身子,偷偷从衣柜缝中往外看去。
宇文斐轻瞟了一眼,歪下身子,静静地等着。
东篱先生却是独善其身地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思索再三,崔青还是吸了口气,慢慢打开一条缝,从衣柜中走了出来。
他前脚刚出来,宇文斐便整个坐起身,脸上悠闲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冰冷。
“云景!”
话音刚落,原本还不见踪影的云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崔青的身后。
“东篱你个老不死的,倒是说声话啊!”
崔青一见自己就要被云景制住,急忙冲东篱嚷道。
东篱先生轻咳了咳,拿起一个白子,一副专心致志地模样看着面前的棋盘,只是他手上棋子拿在手中足足有三个弹指的时间,竟还没有落下。
他一向落子如飞,哪里用思考这么久的时间?!分明是不想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