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魏得良瞪大了眼睛看着纸上浮现出的刻纹,“玄鸟陨卵?!”
在他面前的宣纸之上,一只墨色的玄鸟冲天而起,羽翼张开,大有破天而出的气势,而在这个玄鸟的下面,另有一颗圆形如鸟卵般的东西,将将欲落。
“玄鸟陨卵”,前朝大秦的族徽,也是他们的图腾。
魏得良此时手里捧着那玉佩只觉得烫手,恨不得一下子扔了,但仍是镇定了下来,将玉佩小心放在桌上,颤声问道,“七皇子哪里来的这东西?”
宇文斐扬脖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在刚刚那具焦尸上。”
“什么?!”
魏得良顿时懊恼,他刚刚已经派手下将尸体送回去了,早知道那人身上有这样的东西,他是万分不敢的啊。
“七皇子,这可怎么办,属下实在不知此事竟牵连前朝之事,已派人将那人的尸体送回去了。”
“无碍。”宇文斐哼了一声,“这玉佩虽是从那人身上发现的,不过那人也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
“何人?”
魏得良急声追问,毕竟此事涉及前朝,他可一点也不敢懈怠。
宇文斐摇了摇头,“那人是何人,现在也无从得知了,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魏得良满脸惊异之色,听了宇文斐的解释后才知,原来刚刚堂上那人名唤吴大勇的,在昨夜于深巷之中,劫持了一人的玉佩。
那人前来追赶吴大勇,两人刚走至巷口的树下,便有一道惊雷劈下。
当时吴大勇在树前,周围的人只看到了吴大勇被雷劈中的样子,却没看到,在那树后,还有一人也正好被雷劈中,倒在了那幽深的巷道之中。
而刚刚那证人说在吴大勇倒下之后,听到“咚”的一声,应该就是树后那人倒下发出的声音。
“那人尸体如今在何处?”魏得良问道。
宇文斐从位上站起,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尸体等到晚上,自会有人秘密押送过来,魏少卿可得好好看管。”
他拍了拍魏得良的肩膀,从魏得良身边走过推门出去。
屋外的雪仍旧窸窸窣窣的下着,下人们刚清理好的道路,不一会儿便又铺上了一层。
宇文斐走出大理寺府衙,看了眼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忽然像身边的云景问道,“御书房那群人走了吗?”
云景摇了摇头。
“圣上,此事乃是上天预警,还需拜天祈福啊!”
御书房内,原本应在年休的大臣们挤满了屋子,一位白须老者执表出列,一脸惶恐道,“自从腊月初始,便有西市失火一事,如今又有天雷劈人一案,一桩桩一件件都骇人听闻。现在年关将近,京都上下人人惶恐,流言遍布,唯有拜天祈福,方能安人心啊。”
宇文轩坐在上位,扶了扶额,看向前排的文成宇,文丞相。
文成宇抬眸,刚好看到宇文珏向他看来,便明了地一步出列,与那人争辩道,“天有大灾,君王不德才需拜天祈福,如今并无大灾,你这样说难道是在暗示君王不德吗?!”
他虽上了些年纪,但毕竟多年为相,一身的气势丝毫不减,短短一句话,便将那人喝在原地,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文成宇见那人已经退步,便躬身上前,弯腰禀道,“西市火灾乃是人为,是曹家铺子管理不当所致,如今天雷劈人,更是巧合,微臣以为无需多此一举,大费周章的举行什么拜天祈福大典。”
宇文珏点了点头。
“圣上!曹家铺子虽是人为,可这两件事却都是刚解宵禁时发生,凑在一起也过于蹊跷。如今京都上下都相传着年兽降灾一说,拜天祈福并非是言君王不德,实乃安民心之法,也正是圣上贤德之证啊。”
又有一名官员出列说道。
宇文珏懒懒得抬起头看那人一眼,冷哼了声,若是他记得不错,之前提萧无夜说情的人中就有他。
“胡闹!什么年兽降灾之说,纯属戏言!他们跟着疯,圣上也要随着那些百姓疯吗?!”文成宇略偏过头,朝那人冷喝了声。
“是啊,皇上。”王大人也出列随文成宇附和道,“天打雷劈,向来都是惩罚那些罪恶滔天,为非作歹,不尊不孝的人,若这人实乃自身作孽,才遭来这天打雷劈之刑,乃是上天有眼。”
屋内,文武百官围绕着天雷劈人一说,到底是上天预警还是上天降罚一说争得不可开胶,可作为此案的发现者,司查属的吴逸丞与宇文斐,却都不在这边,只有一个苏太师,拖着老迈的身体,强撑在那里。
那边他们无论如何都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纷纷转向苏太师。
“太师,您当时在案发现场,您应当最了解当时的情况。”
苏太师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回神,愣愣地看着众人,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他们争论了这么久,苏太师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苏太师,我们是在问……”
“够了!”宇文珏直接将他们打断,怒瞪着屋内的众人。
原本来吵作一团的大臣们纷纷悻悻地出了口,文成宇也抬眼轻瞄了眼上位的宇文珏,低了低头,回到自己的位上。
“若是为了一个市井之中被雷劈死的市井百姓,就动辄举行拜天大典,那岂非儿戏?!”
宇文珏看向刚刚支持举行拜天大典的那几位,这些人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替之前西市火灾中的萧家洗白而已,若是他真信了什么年兽降灾之说,怕也是在史书上留下一个笑柄,况且这天雷劈人之事背后还另有蹊跷。
“七皇子可回宫了?”
宇文珏偏头对旁边的李常德低声问道。
李常德长着脖子往外瞅了一眼,门口的小太监冲他摇了摇头。
“回皇上,还没有。”
宇文珏闭了闭眼,出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对屋里的人说道,“昨夜的案子我已交给七皇子了,等他回来查清此案,在做了断,你们都先下去吧。”
他虽说是等宇文斐查清案子之后在做了断,但是这满朝的大臣又有谁听不出这里面的意思,一个个也是心知肚明,向宇文珏行礼之后退下。
苏太师环抱着双手,眯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有人见了以为他还是出神,没有听到刚刚宇文珏的话,便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苏太师,皇上吩咐我们退下了。”
“……”
苏太师缓缓睁开双眼,看了那人一眼,眼皮微垂,又像是要合上的样子。
“太师多年不曾上朝了,如今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就留下陪朕说说话,下下棋吧。”
宇文珏忽然开口道。
苏太师这次耳朵倒是好使了,眼睛又忽得睁开,朝宇文珏行了一礼,一口应道。
那人见宇文珏有意留下苏太师,便也不管,独自离开了。
等到御书房内,人都退下了,宇文珏的脸也瞬间阴沉了下来,苏太师也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不再像刚刚一样萎靡不振,整个人精神的很。
“昨夜之事,不知老师如何看待?”
宇文珏命李常德给苏太师搬来椅子后开口问道。
苏太师有些混浊的老眼中吗,闪过一丝清亮,看了眼宇文珏案头高筑起来奏章,眸光清冷。
“玄鸟再世,前朝余孽未除啊。”
“什么?!玄鸟陨卵?!”郦妃听着青雀向自己汇报的事情,眼睛猛地瞪大,“此事都有谁知晓?”
“回主子,除了七皇子之外,吴逸丞,苏太师,皇上都已知晓。另若是吴逸丞知道了太子那边那时也得到了消息,今早皇上又派了七皇子去了大理寺,魏得良那边也该收到信儿了。”
郦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气得喘着粗气,“我只当是因昨晚斐儿喝酒误了差事,他才发那么大脾气,原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青雀躬身立在一旁,她虽觉得郦妃对于此事的反应未免过激,但仍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
郦妃重重的喘了几下粗气后,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半口后,看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雪幕,忽然问道,“七皇子可进宫了?”
青雀低头想了想,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这时,七皇子应该已经到宫门了。”
郦妃沉吟了片刻,站起身,静静地看着窗外飘飘荡荡的飞雪,那飞雪被风一吹,有些顺着窗户飘落进来,瞬间化成了水。
“娘娘,外面天寒,还是将窗户关上吧。”青雀看着那已经被水渍浸湿的窗台,低声说道。
“天寒……”郦妃口中呢喃这这两个,忽得一笑,转身看她,“今早时见斐儿,许是他出门匆忙,只披了一件披风便进宫了,如今这雪总也不见停,他那披风也不顶寒,你去将我那白狐狸里的鹤氅拿过来,我亲自给他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