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不用带来了,直接交给云河。”
云景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斗大的暗室之中。
“那奴婢呢……”
青雀喑哑着嗓音,终于站起身来,向着宇文斐的背影问道。
宇文斐顿住脚步,清淡的声音没有半丝情绪波动,语气中尽是薄凉,冷漠。
“你的主子不是郦妃娘娘吗?”
青雀心中一寒,僵愣在原地。
“还有……”宇文斐转过身,“日后不要随意进出七皇子府了,否则就本皇子的侍卫当做刺客杀了,就不好了。”
须臾,随着一阵机关相合的声音,整个暗室又陷入昏暗。
青雀久久的站在院里,呆呆地看着那条已经没有出口的通道,露出惨笑。
“青雀姑娘,您该回了。”
不知何时,云景的身影再次出现,青雀回头无神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自己接过桌上的纱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上,跟着云景离开了这座暗室。
“主子,人送走了。”
云景将青雀送出府后,再次悄然出现在宇文斐的房中。
宇文斐嗯了声,翻动着手上关于前朝仅剩的几本资料,眉头紧锁,长久不语。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一滴一滴的更漏声。
云景看了更漏上的刻度,低声地提醒道,“主子,已经三更天了。”
宇文斐闭了闭眼,将手上的书合上。
从先帝灭前朝之后,便将前朝大秦的书籍等一应有文字记载的东西焚烧殆尽,仅剩的几本也只是大宛的史官在先帝的嘱咐下,简要的记载了些许东西。
那些东西就算他连夜不睡,将书里的内容全部一字一句的刻在脑海里,也发现不了什么。
宇文斐将书放回原处,命云景将屋里的灯吹灭,上床歇息去了。
“咚!——咚!咚!”
就在宇文斐上床后不久,街上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快两慢,表示三更天到了。
更夫敲打着手中的铜锣,敲完之后手便立刻缩回了袖中。
他的脸上被衣服紧紧的围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连将嘴露出来喊上一嗓子都不愿意。
冰冷的雪花仍旧断断续续的在空中飘着,更夫收起铜锣,抬头望了眼天,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脚上的棉鞋早已经被雪水打湿,此刻,他只觉得脚上好像冻上了冰块一样,冷得都失了知觉。
狠狠地跺了跺脚后,他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朝着天上骂了一声,便又抱着自己的铜锣往前走去。
走完这条街,他便要回到自己那个小破房子里,守着更漏,等着四更天的到来。
街道两旁早已没了一丝光亮,这个点唯一还热闹的估计也就只那些烟花柳巷之地了。但这里离那些花柳之地,远的很,周围又都是官宦之家,一个个府中戒备森严的,处处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在这一片暮霭之中,更让人心惊胆战。
话说刚刚经过的那家,就是七皇子府吧?
更夫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周围的雪地映照着月光,一切都是一副惨白的样子,就连门口那红漆似的门都带了一层阴寒之气。
他看着那高大的府门,不知怎么忽然响起这几天经常听人说道的年兽降灾一说,而那被雷劈死的吴大勇,又刚好与他同一条街。
尸体被大理寺的人抬回来的时候,他还从门口往外偷偷敲了一眼,啧啧啧,那样子,整个人都烧成了炭一样,脸上也是一片焦黑,根本看不清面目。
越想他心里越是发毛,年关马上就到了,也不知那流言是真是假。
“还是快回家吧。”
更夫缩了缩脖子,又跺了跺脚,将脚上新沾的几片雪花震落,提起精神往自己那个小破房子走去。
但越靠近那条街,他心里也就越是打鼓,走到街头时,更夫停下了步子,即便是外面的雪将周围的一切都映得亮堂堂的,可是这街里却仍旧是漆黑一片。
多年打更,这夜路走的多了,他便也生出了几分只觉,他只在那街头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对。
将铜锣往怀里一塞,他忙闪身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进去。
胸口传来铜锣那冰冷的触感,激得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这一哆嗦不要紧,他身子一抽,将身后的一道竹竿给撞倒了。
竹竿上也不知是谁家晾的衣服,这天寒地冻的,一副也都冻成了冰块,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谁!”
街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男声。
更夫猛地一惊,急忙将身子缩到更里面。
“我去看看。”
里面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听着架势应该还不止一人。
有人踩在那雪地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夫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那声音,将怀里的铜锣慢慢拿出,盘算着若是这人发现自己,自己有几分的胜算。
脚步越来越近,更夫也半蹲起身子,做出一副准备干架的姿势。
“喵呜!”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猫的嘶叫声,接着他头上的门窗突然打开,一直野猫从上面蹿了下来,直接落在更夫的头上,又顺着他的头一蹬,朝远处跑去。
“哪里来的野猫!再让我看到看我不打死你!”
一盏油灯亮起,一个妇人推开门窗朝着那野猫的背影骂道。
等那妇人合上窗子,熄了灯,更夫探出身贴在墙边仔细听了街那边的动静,听了半天,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了,才将头小心的伸出去,眨着一双眼睛,仔细的看街道里的动静。
黝黑的街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离他近些的地方留下了一双脚印,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在墙边待的久了,更夫的身上浑身发冷,他站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看了眼外面白茫茫的雪地,又往里看了眼街道深处自己的家。
最后一咬牙,直接奔着往自己的家里跑去。
到了家后,他便将一双早已被湿透的棉鞋换下,又将炭炉点上,暖了暖身子。
等他终于从刚刚的惊魂一幕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不对,他们这条街住的都是穷人,就算是遇到打家劫舍的,也不该在这边啊,这里有什么好偷的。
他心里好奇,抬头看了眼更漏,离四更天还有些时候,就算他去看看也不耽误。
思索再三,他还是将铜锣放下,又将火掩上,蹑手蹑脚的往外面走去。
大晚上的没什么人出门,雪又片刻不停的下着,光溜溜的雪地里从街头过来的也只有两排脚印,一排是他的,一排是刚刚那人的。
更夫顺着另一个脚印一路走去,竟是到了吴大勇的家!
狭小的院子里满满的挂着白布,通过那低矮的院墙看去,甚至还能看到那院子停放的棺材!
周围人都说,这吴大勇是做了坏事被雷劈死的,因此大家都不愿帮他挖坟抬棺,再加上这天地,地都被冻的像石头一样,挖坟也是个难办的事儿,就算吴大勇的老妈子出了比平常还要高的银子,也没人愿意。
不过他倒是好奇,这吴大勇的老妈子,怎么就突然多了那么多钱,莫非刚刚那人就是来偷他家的钱的?也不知那人得手了没有。
更夫看着那小小的宅院,心里也开始活泛起来。
他往四周看了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便轻松的越过矮墙后,轻手轻脚地往屋子走去。
吴大勇家屋子不多,只有三间,一间吴大勇住,一间他的老妈子住,另一间小的便是小厨房。
可是一般人家,冬天天冷,穷苦人家又不像那些富贵人家一样,装有地龙,便有人想到了一个土法子,就是屋里里的炕,与厨房的灶连上,但又有人贪图暖炕,总要连夜烧着柴,或者是怕半夜冷了,还要出趟屋子受个寒,便索性在厨房和住的屋子里打通了一道小门,这样来往也方便。
碰巧这吴大勇家的厨房里就有这样一道小门,而且这门还是通往吴大勇的老妈子那屋的。
更夫四处瞧了瞧,慢慢向小厨房那边走去。
可他要到小厨房便要经过停在院子里的那口棺材,他给自己打了好一阵的气才壮着胆子往那边移去。
“吴大哥啊,你可别找我啊,我这也是帮你老妈子看看嘛,也许这银子早就被那些人偷了呢,你要找就先去找他们啊。”
更夫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叨了一圈,终于到了那棺材附近,深吸了好几下后,才跨着大步,一步过去,来到小厨房门口。
可他刚停在那小厨房门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刚刚经过那棺材的时候他不敢去正眼看,可是眼角多多少少还会瞥到了一点。
那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他看到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