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毕竟是皇上提议,她一个妇人即使担心自己女儿,却还是眼界太窄,无法揣摩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只能又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文丞相,并急忙唤人将文静姝叫走。
文静姝见自己母亲找人寻自己,便不得不与濮昕拜别。
焰火表演也慢慢进入了尾声,原本喧闹的聆月台上,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那还未敲完的钟声,依旧久久回荡。
新年伊始,寺庙里的钟声要足足敲够一百零八响,寓意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在钟声还在飘荡之时,宫里的宴会也终于随着焰火表演的结束而开始散场。
参加宫宴的众人纷纷退下,各自出了宫,宇文珏也去了玉芙宫。
当宫人们来通报了宇文珏去了郦妃那里的消息后,皇后叹了声气,吩咐人替她宽衣准备睡觉。
可昭阳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看着自己的母后,一脸委屈地质问道,“父皇是不是要把静姝姐姐嫁给西伯侯!”
皇后顿了顿,将已经解至一半的衣服重新系起,屏退了身边的人。
“你听谁说的?”
皇后拿出帕子替昭阳将眼角的泪花擦掉,开口问道。
“母后不用管我是听谁说的!母后只要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昭阳一心都系在濮昕的身上,这段时间即使在皇后的管束下收了些性子,不过也是想着自己若是乖一些,懂事一些,日后向皇上提起自己的婚事时是不是也能有些做主的地方。
可是当她听闻皇上已经属意将文静姝许配给濮昕时,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本以为怀瑾才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往常怀瑾还在宫里时便处处与她做对,却不曾想,原来自家姐妹才是她真正应该提防的人。
越想昭阳便觉得自己越委屈,好像之前自己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一样,自己竟是那样傻乎乎的,好像一个跳梁小丑,让人看尽了笑话。
皇后见她眼泪就好像断了线一般,簌簌的往下落,心里也是心疼,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哀叹道,“我的女儿,母后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这是你父皇的主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那我就去找父皇说!反正现在还没有下圣旨,我让父皇改了主意!”
昭阳从皇后怀里挣脱出来,脸上满是倔强。
“胡闹!”皇后见她一点也不知道轻重,便加重了语气喝道,“就算你父皇不会将文静姝嫁给濮昕,也不会同意将你嫁给他!”
“为什么?”
昭阳从未被自己的母后这样凶过,一时有些错愕。
皇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也没什么政治头脑,就算跟她解释关于濮昕的婚事涉及到的利害关系,哪怕是解释上个一天一夜,她也不见得会明白,便话音一转对她劝道。
“濮昕如今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天一冷连出个门都困难,你若是嫁过去,没过几年便守了寡,你让母后我怎么忍心啊。”
“不会的,侯爷他今天不还出来参加宫宴了吗?他身体肯定已经有好转了,没准过个几年,遇到了哪个医术好的神医,也许就医好了呢!”
昭阳一听到自己的母亲说出濮昕可能会死的话,连连摇头,她根本不相信,濮昕这样像玉一样,好似完美无瑕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呢?
说完,她又好像像是要劝说自己一般,连声道,“侯爷的病不是从他五岁时便有了吗?那他不也好好地活了这么久吗?可见这个病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他不会死的!”
可皇后只是目光悲凉的看着她,轻摇了摇头。
“不会的!侯爷不会死的!不会的!”
昭阳无力的朝皇后哀吼着,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濮昕会死的说法。
皇后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拿出手帕继续帮她擦着脸上的泪。
昭阳吼得累了,停了下来,喉中只是还在轻轻地呜咽着。
“母后,我喜欢侯爷,真的喜欢……”
昭阳含着泪,喉中抽搐的说道。
皇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柔柔道,“我知道。”
可昭阳却只是摇头,抬眼看向皇后,眼底一派坚定,“不,母后你不知道,哪怕侯爷没有几年就要死了,我还是喜欢她,还是想要嫁给他,我不怕守寡,我不怕的!”
皇后被昭阳的话一时惊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怀中的昭阳。
那满脸泪花说着自己哪怕守寡也要嫁给濮昕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吗?
她有些晃了神,这才发现也许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不了解她心里的那份倔强,那份情谊。
只是可惜,这份情谊却是交错了人,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喜欢上濮昕这个人啊。
“昭阳。”皇后轻眨了眨眼,有些不忍的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犹豫着该不该让她知道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可若真的不告诉她,她又怕到时她真的闹到皇上那边,若是那时可是一切都晚了。
昭阳知道皇后有事情要告诉她,便在一边认真地听着。
皇后深吸了口气,看着双眼已经有些红肿的昭阳,眼底也渐渐泛起一丝泪光,这是她的孩子啊,她不像宇文烈,生来就要争那个位子,因此便不得不让他明白朝堂上的那些龌龊。
可昭阳是个女儿家,不必理会那些,她只需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然后寻个疼她,爱她的人就是了。
她小心的将昭阳呵护长大,虽娇惯出她任性的性格,但心底深处也是单纯,可今日她却必须让她明白这世上的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也并非看起来的那样美好。
皇后思来想去,终于硬起心肠,对自己的怀中的昭阳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西伯侯的病是你父皇做的。”
“什么?!”
昭阳猛地瞪大了双眼,这个消息对她的震撼过于强大,以至于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父皇为什么这么做……”
昭阳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口中喃喃地问道。
“好孩子,别问了,别问了。”
皇后心疼的看着昭阳,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口中连声说道。
她只要不再奢望与濮昕之间的婚事就可以了,其余的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等这件事过后,她仍旧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等到某一日,有了一个心仪的人,她和文家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她嫁的圆满,但这个人肯定不能是濮昕。
感受着皇后的体温,昭阳僵硬的身子也逐渐恢复过来,但一想到方才母后像自己说的话,身子便又是一瘫,仰头晕了过去。
“昭阳!昭阳!来人!快传太医!”
凤仪宫中随着皇后这声歇斯底里的叫声,顿时慌乱了起来,树上好不容易等到焰火结束,能休息一会儿的鸟雀,被这声惊醒,慌乱的展翅飞远。
其中一只竟是吓得失了禁,直接在空中完成了自己的“五谷轮回”。
“公子小心!”落言察觉到有些不对,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将那一点鸟雀的粪便接住,使得濮昕免受“玷污”。
“咳咳……怎么了?”
濮昕掩唇咳了一声,转身问他。
落言脸上一红,急忙将手合上,将那一点粪便也藏在手心。
他摇了摇头,“没事,是属下看错了。”
濮昕也不再多问,继续往太和桥的方向走去。
落言也暗中拿出帕子,小心的将手上的东西擦去,继续若无其事的跟在濮昕的身后。心里却在想着若是刚刚那鸟屎真的落在自己家主子的头上,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但是他还没想多久,便立马将这个念头从脑中剔除了出去。
自己家的公子又怎么能被这些污秽沾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