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怀瑾吞下那药之后,宇文斐才将自己的手拿开,凤目闪过一丝清光,笑意不改地看着怀瑾。
“你就这么咽下去了,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闻言,怀瑾看着宇文斐,淡淡挑眉:“你若是给我下毒,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宇文斐听完反倒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尾都快打出褶子了才停了下来。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原来阿瑾对我的情意,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怀瑾无语,闭上眼睛不理他,任是宇文斐在一旁怎么激她的话,她都一副入定的模样,眼耳口都闭得严严实实的。两人之间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军队到了驿馆安顿了下来。
驿馆外,难得穿的一身整洁的沈浪正恭恭敬敬的等在那里。
怀瑾下车了见到这样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的人,做出一副询问的神色看向宇文斐。
他们前来,迎接的人本该是阮清河,可为何现在却是一个陌生的人站在这里?
宇文斐看出了她的疑问,但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从她身边直接走进驿站,并没有要替她解答的意思。
但没过多久,等崔青来了之后,怀瑾还是明白了。
原来宇文斐之前不辞而别,匆匆离开京都前往江南,不是为的别的,而是因为阮清河染上了疫病。
崔青来了之后帮阮清河治病的同时,也与宇文斐商量治理疫病的法子。
而他们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得病的人隔离。
因此他们在通州设立了疫疾馆,所有染上疫病的人都要送往疫疾馆中隔离医治。
但是那些染病的人却觉得,进了疫疾馆,就是让他们等死,为了消除百姓对于疫疾馆的恐惧,阮清河便以身作则,自己先住了进去,时至今天,他已经住进去半个多月了。
等崔青说完这其中的干系后,怀瑾才不得不叹服,她之前一直以为阮清河只是个固执的迂腐书生,不值得宇文斐那样相救,但时到今日又不得不承认,正是他这样迂腐固执的人,才最会赢得人心啊。
“那阮清河的病可快好了?”怀瑾问崔青,毕竟已经在里面半个多月了。
崔青点了点头,“其实感染的不算严重,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自己非要待在那里,说是这样通州的百姓们才会安心。”
怀瑾眨了眨眼,又有点想收回刚刚自己的想法了,就算他真的最能赢得人心,可还是迂腐不堪。
若是让她来处理此事,怕是会将那些不愿意进疫疾馆的直接杀了了事,何必要用自己的性命相赌。
“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沈浪在一边沉默着做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宇文斐冲他点了点头,他便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沈浪刚走不远的背影,崔青叹了声气,“这通州,一个两个都是个傻的。”
怀瑾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周康健那边将将士们安顿好后,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便迫不及待的将沈浪叫到跟前,询问他暴民的事情。
毕竟京都对他父亲的传言太过难听,他要尽快为自己的父亲雪耻!
可是沈浪却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周康健,“通州并无暴乱。”
“没有?”周康健顿时懵了,“那其他四州呢?”
沈浪还是摇头,“江南五洲都没有暴乱,从周大将军平乱之后,就没有乱民作乱了。”
闻言,周康健整个人都愣在当场,一双眼睛顿时失了焦距,无神的眨了几下。
“将军?将军?”
沈浪见他反应如此异常,轻蹙了蹙眉,唤他回神。
“我没事……”周康健呆呆地回了一句后,便跛着一双脚回了自己的房中。
他翻出那道宇文珏名字自己前往江南平息暴乱的圣旨看了数遍,每看一遍他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添一分。
为什么江南明明没有暴乱,可是却传出有暴乱的消息呢?
而又为什么皇上知道没有暴乱,却还是派了自己前来呢?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已经来了,这么多的将士,在这样一个疫病横行的地方,他又要怎么办呢?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在屋中呆坐了半天,只好取出纸笔,想了想久久未落下一字。
而正在此时,周康健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周康健只好先放下手中的纸笔,先去开门。
当他打开门口,一身黑色深衣的秦随心,正站在门口,眼神深邃的看着他。
秦随心本是衣服极普通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只是换了一身黑袍,便让人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
此刻他一身这样的装束站在周康健的面前,只让他觉得面前的人神秘,深不可测。
“秦先生,可是有事?”
从秦随心回京都之后,皇上虽将他召进宫中,可是却并没有赐他官职,因此周康健见到秦随心,仍是以秦先生相称。
秦随心闭了闭眼,算是回答,而后便将身后的门关上,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口中颂道,“周康健接旨!”
那本应该充满威严的旨意,从他口中飘出,却让人觉得如听佛偈一般,清朗超然。
可周康健跪在地上,听着那道圣旨一字一句的从秦随心那独特的嗓音中念出,只觉得心越来越沉,最终坠入千年的冰窟之中,寒彻心扉。
……
“宇文珏派你们来是为了制止暴乱?”
沈浪听完怀瑾的话,浑身一颤。
怀瑾颔首,“京都那边有消息称,江南再次爆发暴乱,命周康健带兵前往江南平乱。”
沈浪闻言连连摇头。
“江南没有暴乱?”怀瑾见他神色不对,皱眉问道。
“没有,而且……”
沈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面用特制的朱墨鲜红的写着几行字:特允,即派军队前往相助。
“江南的水系因为旱灾,被百姓私自挖渠改造,如今旱灾已过,渠道淤泥停蓄,崔先生看过之后便说,若是水系不清,淤泥不散,这场疫病过后,不用多久,江南还会再次爆发瘟疫,但是江南马上又要进入雨季,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来不及清理沟渠,修缮水系,所以才向京都请旨,命宇文珏调兵前来共修河道。”
可谁能想到官兵到了,但奉的旨意却是前来平复暴民。
“也许是怕他们知道江南这边爆发了瘟疫的话,就没有人愿意来了?”崔青转动着他那长久不动的脑袋,推测道。
但是怀瑾却摇了摇头,江南瘟疫宇文珏虽有意隐瞒,但是京都里个个人精,又能真的瞒住谁?
况且她之前还在纳闷,为何平息暴乱,宇文珏派了周康健前来,却让秦随心跟随,而且这个秦随心从上了马车之后,一路都是沉默寡言,直到现在,怀瑾见到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那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崔青实在想不出一个皇帝,为何要隐瞒这自己的臣子,让他带了一个军队来到江南这个地方。
怀瑾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
“秦随心是不是也跟你们来了?”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宇文斐终于结束了与怀瑾之间怄气的幼稚游戏,开口问道。
“秦随心?”听到此人的名号,沈浪的眉头警惕的皱起,对于这种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奇幻色彩的人,他天生就有一种反感和警惕。
之前他跟在沈柒身边时,沈柒知道此事还笑他纯粹是因为,他辛辛苦苦才有了现在的见识和聪慧,可是别人却像是天生的一般,能通天意,并且由此得到更多人的崇拜,他因此心生嫉妒罢了。
可真的是出于嫉妒吗?但是同样对于只是因为出身,地位就天差地别的宇文斐,或是沈柒,他却没有这样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知道就算你嫉妒,也嫉妒不来。”
沈柒当时得意的笑着,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但沈浪后来想了很久,他发现并不是的,他不是因为嫉妒而反感这样的人,而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就好像在告诉他,一切有天命,半点不由人,而他最不信命。
若真有命运这回事的话,怕是他早就死在哪条不知名的街头了,而他现在的一切,也不是命给他的,是他自己靠着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得来的!
“秦随心也来了?!”与沈浪不同,崔青听到此事后却是显示出异常的兴奋。
秦随心入朝为官之时,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于那样一位恍若仙人的人物,当时的他有一种异样的崇拜,这种崇拜从那时一直延续至今。
怀瑾点了点头,“周康健临行军前,特派秦随心一同前往。他进了马车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不过此时他应当也在这驿馆之中。”
“你知道相术之家,除了占卜预知之外,还最擅长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