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前这人就是曾经的宇文斐,但怀瑾还是更愿意以沈柒这个身份来区分他。
沈柒眨了眨眼,“他去江南了。”
怀瑾顿时蹙眉,虽说宇文斐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他要去江南的打算,可是怀瑾却不认为,他会就这样突然不辞而别。
他现在突然离开,又让沈柒来到京都假扮他,那一定是江南那边发生了什么,让他等不到原本的计划执行,不得已才离开了。
想到江南那边的情况,怀瑾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江南那边已经那么乱了,还能发生什么比之前更乱呢?
“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沈柒摇了摇头,“崔先生跟他一起去的。”
怀瑾这才松了口气,宇文斐现在去的地方是疫病盛行的江南,有个崔青在身边,至少有个保障。
她又询问了几句江南那边的情况后,便离开了天香居,找到丹红,命她搜集京都全部能带兵的将领资料给他。
如今宇文斐已经到了江南,她必须也要尽快赶到。
丹红搜集好的资料当天下午便送到了怀瑾的桌上,怀瑾一份份看过去后,都是摇了摇头,江南平乱风险太大,全朝上下各个避而不及,如今竟是连一个能带兵的人选都没有。
怀瑾皱紧了眉头,在那份资料中,又细细翻看起来,最终视线停留在一页写着周康健三字的资料之上。
周康健,周凌大将军第三子,双腿有疾,行动不便。
“他双腿是怎么回事,不能走路吗?”怀瑾将周康健的资料单独抽出,向丹红询问道。
丹红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想了想这人的资料后,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能走路,只是有些跛脚。”
怀瑾的目光久久的落在那三个字之上,良久才终于开口说道,“三日之内,我要此人主动请求前往江南。”
丹红惊愕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但是就在她苦思冥想要如何说服周家三公子去往江南,又要派一个怎样的人去说服时,周康健已经自己进了宫,请求皇上下旨命他前往江南。
“这……他怎么自己愿意去送死啊?”
丹红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是去了郡主府,想怀瑾通报。
通报完后,自己却是先纳闷了起来,怎么也想不通这一个跛脚的无用之人怎么会突然请求皇上拍自己前往江南呢?
怀瑾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慢悠悠地将最后一件衣物放进染梅早已替她整理好的包裹中,将口扎紧,脸上不动声色道,“因为京都有人说,他父亲前往江南平乱,根本就是无功而返,假报功勋。”
丹红一惊,这流言根本就毫无根据,若是周凌当真谎报军情,又怎么能瞒过宇文珏的眼线,况且自己这边也是确实收到了凉州的通报,暴乱已经平息。
怀瑾看出她的疑惑,眉梢一挑,“既然已经平息,那为何如今又起暴乱呢?既然已经平息,那为何原本跟在周大将军身边的将士却毫无消息呢?”
“那还不是因为江南瘟疫闹的嘛。”
“可是……谁知道呢?”
丹红一惊,圆瞪的杏眼一动不动的看向怀瑾,“是主子散布的消息?”
怀瑾点了点头。
丹红顿时了悟,可是又不清楚为何怀瑾已经将这事交给了自己,但是最后还是自己出手了。
“属下无用。”她低头向怀瑾低声请罪。
怀瑾摆了摆手,“不是你无用,只是时间紧迫,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扎好的包袱放在床上,而在那里已经有了大大小小三个包袱放在那里。
丹红这才注意到从刚刚开始,怀瑾就一直在忙着整理衣物,像是准备要远行。
“主子这是要去哪?”
“江南。”怀瑾点了点收拾好的物件,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而后头也不回地回答了丹红的话。
江南之行,是她从鱼宇文珏订下交易之后便注定的,只是当时的她未曾想过,江南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而自己又是以这样的理由回到江南——宣平侯病危。
“可是侯爷没有病危啊。”丹红不解。
“可宇文珏总是需要我有个理由回江南的。”
在周康健奉命前往江南的圣旨被颁下的时候,怀瑾也因宣平侯病危一事,跟随军队一起前往江南。
一切都在怀瑾的预料之内……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回京都的秦随心,而另一个则是冒名顶替宇文斐的沈柒。
“他不是不让你去江南吗?”
怀瑾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上,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可是口中却是冷冷地向对面的人问道。
“我又不要去。”沈柒懒洋洋的往车壁上一靠,惬意地舒展开四肢,用最舒服的姿势回道,“等到了那里,我跟我哥换回身份之后,我就离开了,又不多待。”
怀瑾抬起一个眼皮,看着他那一脸惬意的模样,顿时觉得虽然他与宇文斐性格相差甚远,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是那样的相似,比如现在这副烂柿子一样的懒散样子。
“如今江南那边比起以往更加危险,我觉得宇文斐既然已经让你去了京都,就没想过让你再回去,不管以什么理由。”
“我知道……”沈柒的声音突然就低沉了下去,低得几乎被外面传来的马车声盖住。
他扭了扭身子,坐正之后眉头也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她老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从他口中飘出,怀瑾却知道他说的是谁。
当怀瑾与周康健前往江南的消息传出之后,七皇子“宇文斐”便以要跟随安平郡主一同前往的理由,请求宇文珏命他一同前往。
郦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到了御书房,恳求宇文珏不要答应。
江南那边爆发瘟疫,别人不知,她肯定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愿宇文斐去淌那个浑水。
可是宇文斐却是拿定了主意,扬言即便是宇文珏不同意,他也要用尽各种方法跟着怀瑾一同前去。
姿态之猖狂,竟是毫不将宇文珏的圣旨放在眼里。
最后宇文珏无奈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旨命宇文斐一同前往江南。
而就在他前往宫中领旨的时候,他再一次见到了郦妃。
“若你现在留在京都,你就可以经常看到她了。”
本是一句体贴的安慰的话语,但是从怀瑾那毫无暖意的嗓音中说出来,就好像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件事实一样。
沈柒苦笑了一声,微蒙的凤眼有些黯淡的看向怀瑾,“我已经不是七皇子了。”
从那年他被送往鹿鸣山后,他就再不是大宛国的七皇子宇文斐,而是沈家商户之子,如今沈家商行的当家人——沈柒。
怀瑾盯着他,问出了在她知道沈柒没有死后,就一直想问出的问题,“既然当年你没有
死,为什么你们还要互换身份?”
沈柒的眼神忽得就涣散了开,像是看着眼前的怀瑾,又像是没有看。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最终变成一片的虚无,而在那片虚无之后,往事又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眼前。
当他被送往鹿鸣山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并且在他到了鹿鸣山的半个月内,他的病情也确实在一点点的恶化,恶化到已经不能下床走路的地步。
那时,宇文斐对他的态度也从刚开始得知自己是他的孪生胞弟的厌恶中,慢慢接受,妥协,最后还是心软了。
那一段时光,真的是现在的沈柒度过的一段最开心的时光,没有了宫中的勾心斗角,不用在耳边一直听母妃向自己解释她那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用费心心计去讨什么人的喜欢。
他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虽然不良于行,但是脸上却可以随自己的心情任意地做出某种情绪,而最关键的是,他的哥哥,宇文斐也是真的在关心照料者他。
不像宫中的太子,昭阳一样。
他们关照自己是因为宇文珏宠爱自己,而为了在宇文珏面前表现出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才不得不做出那副姿态,那样的关照,怎么都看出一份虚假。
可宇文斐不一样,他可是自己的亲哥哥啊,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忍不住溢出一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