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早便知道太后要来的消息,寺庙中早已做好了准备,禅房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怀瑾闻不惯屋里檀香的味道,想打开窗散气,刚打开窗,便看到染梅急匆匆的身影。
“我想出去转转,你们不必跟着。”怀瑾打断了守在屋外的几个宫女的动作,向染梅的方向走去。
“郡主!”染梅停下脚步,恭顺的行了一礼。
怀瑾脚步没停,瞥了眼身后的几个小尾巴,低声让染梅跟上。两人在寺中三绕两绕,也不知是到了哪里,但终是甩开了身后的人。
“怎么样?”怀瑾寻了地方坐下,问道。
“回郡主,那人名叫沈柒,人称柒爷,是沈家商行当家的。因为沈家乐善好施,好几次地方上发生灾祸,他们都免费给当地百姓发送救灾物资,所以在民间很有声誉。”
“那想必和官府的关系也不错了?”
染梅低了头没回话,这沈家商行和地方官府的关系何止是不错。
怀瑾沉吟了片刻,若是这沈柒是自己相识的人,除了晋王便是宇文斐了,那染梅也应该能认出,世上面容相似者千千万,更何况是声音,而且气质也不像是两者中的一个。不过这沈家商行倒是有些意思。
顺了顺身上的褶皱,怀瑾站起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你还记得路吗?”怀瑾轻声咳了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奴婢也是第一次来妙安寺。”染梅更是羞红了脸。
怀瑾环望四周,竹林浓密,曲径通幽,也不知来时的路到底是哪条。凝了凝眸,索性又坐下:“那我们便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自会有人来寻我们。”
果不其然,怀瑾坐下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寻她了,不过来的不是那些宫女,而是一个小沙弥。
似乎是在打扫落叶时便被人叫来传信,小沙弥的手中还抱着那比自己都要高的扫帚。扫帚的尾端随着步子拍打在腿上,影响了步伐,小沙弥索性将扫帚扛在肩上,脚步瞬间变快了不少。扫帚在肩上晃晃悠悠的,身子随着左摇右摆。
二人被小沙弥着娇憨的样子惹得发笑,听到笑声小沙弥才注意到竹林深处的人,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发亮:“女施主!”
怀瑾挑了挑眉忍住了笑:“小和尚,你找我?”
小沙弥点了点头,跑了过来,但是却被一旁的竹子绊住了肩上的扫帚,猛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染梅一个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小沙弥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弃了扫帚爬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慧能师伯找你。”说完又将扫帚捡起,一只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就要跑远。
怀瑾一个箭步,来到小沙弥的前面,一阵香风吹来,小沙弥的脸更红了。
“小师傅莫跑,女施主我不识路啊。”小沙弥窘迫的样子,连怀瑾都忍不住调戏一下。
小沙弥尴尬的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女施主请随我来。”
跟着小沙弥的身后,怀瑾面上含笑,但心里却不住思量。慧能,难道又是一个跟原主有牵扯的?
“小师傅,慧能大师找我可是有事?”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小沙弥低声念着咒语,并不答话。
怀瑾看向染梅,染梅也是摇头。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到了地方,小沙弥抱着扫帚一溜烟的跑开,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染梅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怀瑾推门进去。
屋内,两名老者正在对弈,其中一人身穿僧袍,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应该就是小沙弥口中的慧能大师了。而另一人,听到开门声后,猛地抬头向这边看来,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
染梅一眼便认出了那老者,向那老者盈盈一拜:“染梅拜见侯爷!”
怀瑾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宣平侯?
老人关切的眼神落在怀瑾身上,让怀瑾有些不自在。是眼前这位老人将年仅八岁的怀瑾送到了宫里,但也是他将染梅和染蝶送到原主身边保护她,相信在原主之前的宫中生活中肯定也免不了受他保护着,可原主却想杀了他。如果是以前的怀瑾站在这里,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囡囡,来,到爷爷这儿来。”老人向怀瑾招了招手,语气中满是宠溺。
怀瑾抬了抬脚,迈不出去。她从小就是孤儿,在雇佣兵团里长大,身边有教官,有头领,有同伴也有敌人,但唯独……没有亲人。虽然自己擅于伪装,但当面对的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亲人时,怀瑾却装不出来。心中泛起一丝怨恨,但也有一种委屈,这应该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情绪吧。
张了张嘴,怀瑾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一声“爷爷”叫得有些艰难。
“哎!”
怀瑾叫得艰难,宣平侯却应得爽快。见怀瑾并不动作,宣平侯便自己起身将怀瑾拉到身前,一口一个囡囡,叫得十分亲热。
慧能大师见状,道了声佛号出去了,染梅也跟着出去将门掩上,不打扰爷孙俩难得的独处。
“爷爷听说你最近落水了?”
心头那股异样的情绪慢慢散去,怀瑾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是谁欺负我们家囡囡了!你告诉外公,外公帮你教训她!”面对自己的孙女,宣平侯没了战场上的凶煞,一脸的慈爱。
“昭阳。”怀瑾也很直白,一双眼睛,平淡无波。
宣平侯瘪了瘪嘴,看着怀瑾的样子,觉得在孙女面前丢了脸,手下用劲拍向桌子,震乱了满盘的棋子。
“这狗皇帝欺人太甚!”
“是昭阳。”怀瑾纠正道。
“现在入了秋,虽还没那么冷,但也多注意下身体。爷爷听说女孩子家的要是受了凉,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怀瑾在心里白了白眼,没有说话。
宣平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囡囡,你是不是还在怪爷爷啊,爷爷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啊。你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