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听到怀瑾的回话,眸光一闪,看向怀瑾。
信封上面有着明显的开封过的痕迹,宇文珏不信怀瑾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原本还如死灰般的眼底,慢慢透出一丝精亮,深深地看向怀瑾,他这时才发觉,也许他一直都看错了眼前的人。
怀家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啊。
宇文珏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宇文斐依旧半瘫在椅上,似是有些困了,懒懒地打着呵欠。
太后看了他一眼,目光没有停留,慢慢移向宇文珏。
“那皇上总该知道了吧。”
宇文珏脸色微变,轻轻舒了口气后又恢复如常,一脸平静的看向太后,“不过是些关于苏葛盈的消息。”
“苏葛盈?”太后皱眉,“她不是死了吗?关她什么事。”
宇文珏叹了口气,解释道:“平阳的岐山白玉,就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那这苏葛盈才是串通北凌的人了?与我儿没有关系了?”太后接过宇文珏的话,目光直逼向他。
宇文珏头痛的摇了摇头,太后的话说得根本没有缘由,一个帝国的信物,就算是苏葛盈给的平阳,平阳又怎会那么轻易的接受。
“母后!这岐山白玉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就算这玉是别人给的,你也该想想,平阳为何敢收!”
太后闻言,直接拍案而起,一双老眼里满是火气的看向宇文珏:“你这意思是咬定了,平阳勾结北凌了?”
“这不是还没查清楚吗?”宇文珏揉了揉眉头,语气中也带了几分不耐。
“那是你要查到平阳身上了,才肯罢休吗?!”太后厉声喝道。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每个字中都带着满腔的怒意。
大宛国位于权利顶峰上的两人,在这小小的御书房中,直接针锋相对。
御书房里的空气都充满了火药味儿。
李常德衣服眼关鼻子,鼻观心的模样,守在门口,似是对眼下的情形并不意外。
怀瑾一脸“恐慌”的站在一边,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但两只耳朵却敏锐的立起。
宇文斐还是那老样子,懒懒地打着呵欠,两人的声音提高了不知几个分贝,可对他来说,却好似催眠曲一般,只觉得眼皮子更重了。
宇文珏无奈叹了口气,继续跟太后争辩。
可太后对宇文珏的长篇大段的话充耳不闻,在知道这岐山白玉是苏葛盈给的平阳之后,便一口咬定,是苏葛盈陷害的平阳,毕竟平阳的死也正是这个苏葛盈做的!
两个人一个不松口,一个又不不想直接告诉对方真相。
就这样唇舌相交了几个回合之后,宇文珏只觉得口干舌燥,“李常德。”
“老奴在。”刚刚还如老僧入定般的李常德,在听到皇帝唤自己的名字后,第一时间应声答道。
“倒茶。”
李常德听到吩咐急忙到了耳间新提了壶清茶出来,给宇文珏和太后分别添上。
说了这么久的话,太后也觉得有些口渴,也暂时停了下来,端起李常德倒上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甘香的绿茶带着刚刚好的温度进入腹中,原本一腔的火气也好似消下去了不少。
又细细品了几口后,太后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一旁,重重的叹了口气。
“皇上,我也不是逼你。”太后看了宇文珏一眼,苦口婆心道,“只是平阳是我唯一的一个孩子,你就当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吧。”
面对太后突然转变的感情战略,宇文珏一时无言,他想起曾经自己刚开始时被先帝不喜,就是眼前的太后一步步苦心为自己经营,有的时候,他当真觉得眼前这人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
可等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慢慢拉大。太后背后的萧家,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隔在两人中间。
尽管萧家已经从朝堂上退出,可是宇文珏明白,自己对于萧家,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珏的眼神慢慢冷硬了下来,他慢慢看向一直昏昏欲睡的宇文斐,突然问道:“东篱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入京?”
宇文斐原本快要阖上的眼突然睁开,身姿立即摆正了看向宇文珏,一双凤眼中慢慢氤起一层灰雾。
之前,宇文珏曾经向他承诺,只要自己插手去太后那边调查苏葛盈的死因的话,就会让东篱先生进京,可却没想到那次,根本与太后无关。
眼下,宇文珏再次提到东篱先生的事,明显又要故技重施。
宇文斐眨了眨眼睛,那层灰雾又快速消失不见,只剩一眼的清亮。
“我师父在鹿鸣山待得舒服着呢,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想回京都。”
宇文珏顿时气噎,狠狠地瞪了宇文斐一眼。
太后不知二人这一唱一和的搞的什么鬼,只是厉声问道:“平阳后天就要下葬了,皇上还是快点决断吧。”
宇文珏只觉得头疼,头上的青筋止不住的跳着,看着下面的太后,半晌迟迟不语。
“父皇头疼吗?”
宇文斐突然向宇文珏投来关切的目光。
宇文珏一时气极,受往常宇文斐的形象的影响,只觉得那话里好似充满了戏谑。
他没好气的白了宇文斐一眼,伸手按住头上的青筋,努力平复住自己的情绪,向太后再次出言争辩。
可谁知,原本坐上座上睡觉,根本不理会他的宇文斐,突然从座上坐起,走到他的身后。
一双冰凉的手,按在宇文珏的额头,那突然的凉意,惊得宇文珏浑身一震,扭身向后看去。
宇文斐冲他挑了挑眉,帮他按了按太阳穴,抬眼向太后看去,替宇文珏答道:“父皇与平阳姑姑,怎么说也算的上是兄妹,自是会体谅太后的一片慈母之心的。”
原本因为宇文斐的按摩,稍微好了些的宇文珏,此刻听到他的话,只觉得额头又在突突地跳。
他一时气怒,只想打掉宇文斐的手,厉声训斥。
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身后的宇文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相信父皇也知道我已经看过那名单了,那名单一看便知道是个假的,此时父皇若是非要把平阳长公主的事情揭出来,必定会引起真正在名单之上的那些人的恐慌,若是他们趁机做出点什么事来,父皇你手上又没有名单,到时候,你在明,他们在暗……”
宇文斐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声,又将手放在宇文珏的肩膀上,轻轻的按着,明显感觉到宇文珏放松了下来后,又继续说道。
“既然有太后在这边施压,父皇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平阳长公主这事就此揭过,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朝廷中有些老鼠屎,那我们不如就慢慢的把这些人,一个个的揪出来。”
宇文珏听他说完,有些惊诧的扭身看向宇文斐。
他本因宇文斐性情大变,不再如以往一般乖巧懂事而所有不喜,再加上他行事做派,一副东篱先生翻版的样子,而惹了他的厌恶。
从宇文斐十八岁从鹿鸣山出来后,宇文珏对他的关注也随之越来越少,即使他的文章在文人中被人称赞,他也觉得不过是那些文人们看在东篱先生的面子上,奉承几句罢了。
宇文斐的文章他也看过,与他本人一般无二,放浪形骸,连文章也没个正形,以至于宇文珏每次见到他,又是头痛又是无奈。
但此刻宇文斐的话,却让他眼前一亮,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儿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咳咳。”太后听闻宇文斐先前的话,满是期待的看向宇文珏,但等了半晌也不见宇文珏所有表示,于是出言提醒道:“皇上,想好了吗?”
宇文珏听到声音,扭过身上,脸上神色复杂,他握了握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闭了闭眼,最终点了点头。
“好,那皇上不如现在就下旨吧。”太后沉着张脸,看向宇文珏,看那样子,似乎怕下一秒他就要反悔了似的。
宇文珏叹了口气,冷笑了声,拍了拍宇文斐的手,沉声道:“斐儿!磨墨!”
李常德本要上前的步子顿了顿,那张好像永远起不了波澜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但稍纵即逝。
毕竟这对儿父子,可是很久以来就不对头儿了,此刻这突然的一副父慈子爱的样子,实在让人惊讶不已。
怀瑾微蹙着眉,看着上方的二人。
但明显,宇文珏有意要拉近父子二人的关系,可宇文斐却并不想领情。
刚刚还在替宇文珏按着肩膀的手,一下子甩了下来,径直从上面走下,重新窝在原来的凳子上,冷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父皇的奴才,父皇要磨墨,还用劳得我动手?”
“你!你……”宇文珏被他气得怒指着他,你了半天,还是叹了声气,将手放了下来,“李常德,磨墨。”
李常德听到吩咐,忙走到宇文珏跟前,为他研墨。
宇文珏很快就拟好了圣旨,最终盖上了玉玺。
太后看了看圣旨上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