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上了马车之后没有进宫,也没有请示太后,而是径直去往了大理寺。
刚到大理寺门口便看到一旁的侧门处,有一个脑袋探在门外,滴溜溜地往外瞧。
“郡主,郡主,这边~”
怀瑾听到声音往那边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穿狱卒衣服的人,冲这边喊着。
“染梅,停车!”
怀瑾叫住在外面驾车的染梅,还未等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向那个人的方向走去。
“你就是郭成的兄长?”怀瑾问他。
“是,小人正是郭成的兄长郭德。”
“嗯。”怀瑾向后看了一眼,等到染梅跟上后,才又开口道:“既然罗小姐要见我,就麻烦郭大哥带路了。”
这一声郭大哥,叫的郭德心肝直颤,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郡主这声郭大哥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说完,郭德又向四周忘了几眼,小声问道:“郡主来大理寺,可曾通知了皇上或是太后?”
“没有。”怀瑾回答的非常坦荡,丝毫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郭德一口气憋在肚里,只憋得胃疼,“哎哟,郡主啊,就算是太后再怎么疼爱你,你也不能……”
“嗯?”怀瑾沉下脸,如刀一般的眼神直往郭德身上扫去。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郭德非常自觉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后,犹颤着声音低声道:“郡主,这武博侯家的人不是寻常犯人,郡主还是请示过皇上或是太后再来吧。”
“既然他们不是寻常犯人,那你怎么就敢替她传话呢?”冰冷的话语从怀瑾的嘴中吐出,晴天白日里,突然传来一阵寒意。
郭德猛地一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带路吧。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郭德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快步走在前面,领着两人去往关押罗文雅的地方。
也是万幸,最近大理寺被沈提督和北凌的人,闹得焦头烂额的,魏得良和大理寺卿都不在这里,大理寺的人也都被两人调走,三人一路走来,竟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郭德一路提醒吊胆,躲过众多守卫,终于带着二人到达牢门前。
“郡主,人就在里面了,您可要快点!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换班了,倒时候必须得走了。”
郭德小心压低着声音提醒道。
怀瑾轻瞥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向牢房里面走去。
阴湿湿的牢房里,刚一进去,一股霉味儿就扑鼻而来。
怀瑾轻蹙着眉头,来到罗文雅的牢门前。
牢房中的罗文雅正蜷缩在一角,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牢门口。
“文雅。”怀瑾看着她,柔柔的出声叫道。
“郡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一股热泪从罗文雅的眼中涌出。
遭逢大变,此刻再见到熟悉的人,罗文雅心中一时感慨万千,都化作眼角的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
她当时怕狱卒会不答应自己,所以将两人的关系形容的亲密无比。
至于怀瑾会不会来见自己,她也不确定,毕竟自己的罪名可不小,皇上应该不会轻易就答应让人来见自己的。
“郡主……”罗文雅伸手穿过栏杆,紧紧地握住怀瑾,“我没想到,郡主竟真的愿意来看我。”
怀瑾在心里尴尬的笑了笑,面上还是一派心疼的样子,仔细打量着她:“我这段时间因为岐山白玉的案子,一直脱不开身来见你,你……你还好吗?”
提到岐山白玉,罗文雅的脸上僵了一僵,“岐山白玉的案子……破了吗?”
怀瑾点了点头,就像宇文珏的圣旨上所说的那样,对她解释道:“破了。是一个叫苏葛盈的陷害平阳长公主,还设计害了平阳长公主的性命。”
罗文雅愣愣地嗯了一声,“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罗文雅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眼神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是,她害了平阳长公主,太后哪还会让她活着呢。”
也许是苏葛盈的下场,让她想到了自己,罗文雅慢慢松开怀瑾的手,瑟缩着身体,低声啜泣着,“她死了,我父亲也死了……郡主,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罗文雅绝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怀瑾,怀瑾看着她,沉吟不语。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太多太多,临近死亡的队友,还有营救失败的人质,他们临死前,都是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那一双双的眼睛里,好似盛满了黑暗,像终于燃尽的烟花,丧失了光芒的尘埃,湮灭于黑暗,无助的落下。
“文雅,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要嘱托我吗?”
罗文雅的眼神太过悲伤,而对于曾是雇佣兵的怀瑾而言,这股悲伤的气氛让她十分不适,只好出言打破。
“有,有。”怀瑾的话让罗文雅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丝的希望,急忙开口说道:“郡主,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一个人。”
罗文雅从怀里掏出父亲交给自己的信物,递在怀瑾手中。
怀瑾从罗文雅手中接过那信物,是一枚青玉做的玉簪,簪首雕刻着卷云纹,看样式,应该是个男式的簪子。
“这个是要给谁?”怀瑾拿着那簪子,对罗文雅问道。
“给……”话到嘴边,罗文雅突然顿住,又转口道:“郡主只需要把这簪子,拿到城西布政坊的润升德典当行就可以了,那边的人看到这簪子,自然会知道了。”
“润升德典当行?”怀瑾低声重复了一遍,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这簪子,“只要把簪子交到那里就可以了吗?”
毕竟这簪子看样子太过普通,玉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罗文雅以为是怀瑾不放心,便又重复了一遍肯定道:“郡主只需要把簪子交到典当行掌柜的手中就可以了,其余的他们自会明白。”
怀瑾眨了眨眼睛,将簪子小心放入怀中,郑重的向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把这簪子好好交到那人手中的。”
罗文雅轻轻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
“郡主!郡主!”
牢房外传来郭德低声的叫声。
怀瑾知道自己到时间走了,她向牢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握了握罗文雅的手,让她放心,临走前忽然又问道:“武博侯府以前可有个叫绿荷的丫鬟?”
罗文雅有些发怔:“是有一个,郡主怎么知道?”
“哦,前几日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一问才知道她原本是在武博侯府当差。”怀瑾面不改色的胡诌道。
提起绿荷,罗文雅叹了声气,“原本这绿荷来我们府里是投奔她姨母的,她姨母本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就给她讨了个职位在我们府里干活儿。”
“她那姨母原本还觉得是因为自己,那绿荷才有了现在的日子,日日欺负她,还在府里闹出了不少笑话。”罗文雅冷嘲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倒好了,武博侯成了现在这样,听那些狱卒说,家生子的婆子丫鬟,都关了起来,那绿荷倒是得了福分只是遣散了出去。”
怀瑾一听绿荷不是家生子,心里便轻松了不少,毕竟问大理寺里要人,她还真没多大的把握。
“郡主!东西一定要尽快交到润升德典当行!”罗文雅说完绿荷的事,又再次向怀瑾叮嘱道。
怀瑾点了点头,在她满心期翼下,走出了牢房。
郭德一等怀瑾出来,立马给牢房上了锁,走小路将怀瑾一路送了出去,全程提心吊胆的样子,像是个偷油的老鼠一般。
出了大理寺,怀瑾拿出怀里的簪子,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着。
可无论她怎么看,那都是一只极普通的簪子。
“染梅,你看看这簪子,有什么不同吗?”
染梅闻言小心接过怀瑾手中的簪子,查看过后在自己的脑海库中仔细翻查起来,翻找过后,还是摇了摇头,“奴婢也不认不出这簪子。”
怀瑾凝眉,收回那簪子,跳上马车:“去荣记!”
染梅驾着马车带着怀瑾,一路向荣记的方向驶去。
荣记后院里,房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我的小主子啊,您也不能一有了人就可劲儿的用吧。”
丹红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昨天她就一晚上没睡,今天又一直张罗着清兰苑修建的事儿,这会儿才刚躺下,怀瑾又让自己去查什么青玉簪子。
“这事办成,我再给你一个酿酒的方子。”
怀瑾看着丹红眼底的乌青,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可眼下她手上真的没什么可用之人,只能再次麻烦丹红了。
一听到有新的酿酒方子,丹红立马来了精神。
原先怀瑾给的方子还在试验阶段,并没有推出来,但是凭借着她从商的只觉,也能明白,这一个个独一无二的方子意味着什么。
“那荣记的事……”
丹红套上衣服,轻声提醒道。
从宣布怀瑾成为荣记的东家之后,荣记的生意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眼下叛国案已经落下,这怀瑾答应过的事情也该兑现了。
“荣记,我当然不会忘记的。”
在怀瑾再次向丹红的保证下,丹红穿戴好,接过怀瑾手中的簪子,笑吟吟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