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里清清冷冷,除了值班的护士和梁汐颜他们以外,剩下的都是些年龄偏大的爷爷奶奶,夜幕四合,透过清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不远处家属楼上的点点灯光。
很温馨的感觉。
“小汐,你是真的不喜欢江陌城了吗?”坐在梁汐颜身旁,南宫梓墨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始终都在发呆的女人,刚刚的半个多小时,她一直都在讲述他们的故事。
通过她的语言和表情南宫梓墨了解到这段日子梁汐颜过得并不好,甚至能够用糟糕透顶来概括,回了回神,她的回答却令他不可思议又惊讶万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不再喜欢他。”垂下睫毛,梁汐颜深深地叹息道:“前段时间,我是下定了决心要跟陌城离婚的,可是那夜,我们在船上谈了很多,我不希望余生只留回忆,所以我很纠结。”
南宫梓墨愣了下,笑着嘀咕道:“原来这就是爱的力量,好伟大也好神奇。”
“你说什么?”梁汐颜蹙眉,因电视声音突然被护士不小心调高而导致她没有听清南宫梓墨的喃喃自语,苦涩地扬唇,他故作生气地埋怨道:“我是在怪江陌城那个混蛋不懂得珍惜你,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害得你无家可归,太可气了,你等等,我去找他算账。”
见南宫梓墨愤怒的起身,梁汐颜忙用空着的一只手揪住他的袖子制止:“你别去,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陌城,我也有责任,我没有告诉他我住在公寓,墨公子,你坐下呀。”
生怕南宫梓墨去找江陌城的麻烦般,梁汐颜死死地收紧拳头,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有惊慌失措,也有担惊受怕:“墨公子……”
不忍再欺负她,南宫梓墨终是放弃地拍拍梁汐颜紧绷的手背,失落地坐回椅子上,他试探性地询问她接下来的计划,既然舍不得离婚,那她又该如何与江陌城冰释前嫌?
这个过程,又是否会顺利呢?
虽说离婚的心思随着时间的推迟而渐渐淡化,但梁汐颜也不愿意再去做那个先妥协的一方,江陌城向来高傲狂妄,让他主动低头认错好像也不太现实。
“这样吧,你们先冷静冷静。”等了半晌等不到梁汐颜的回应,南宫梓墨料定她目前肯定堵在迷茫的路上进退两难,抿唇思量了几秒后,他提议道:
“颜姑娘,天已入冬,你独自住在旅馆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如果再受冻,怕是又要生病,我想,你干脆搬到我家去住吧,反正我的工作不受时间和旁人的钳制,随心所欲,你住在我家,我接送你上下班也非常非常的方便。”
听他这么说,躲在门边的男人勾出了抹冷酷至极的浅笑,他笑南宫梓墨的荒唐,也笑他的愚昧,忽然,他的心脏突突地猛跳了几下,瞪大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汐颜握住了他的手,顿时,江陌城有了种想要爆发的冲动,不过好在他及时控制了情绪,没有扑过去狠狠地分开亲密无间的两人。
江陌城,他十分想知道梁汐颜会有怎样的反应,面对异性过分暧昧的邀请,她是否懂得委婉的拒绝,他想看看,他想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妻子,他以后是否可以相信她,就看她这次的表现了,莫名的,他的胸口沉了几分——江陌城在害怕,没来由的担心。
握住南宫梓墨温暖的手,梁汐颜诚挚地凝视着他疑惑又诧异的眼睛,说出的话,坚定又决然:“墨公子,谢谢你,身为好朋友,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过你要记住,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而你,也有了小曼陪在身边,就算我们的关系和感情再好,也要避讳一些容易对彼此名誉造成影响的东西。”
“可是……”南宫梓墨想辩解,却被梁汐颜抢了先:“没有什么可是的,这是为人,妻子最基本的素养和礼数,我只要一天没有跟江陌城离婚,我就依然还是他的妻子,我不会,也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住处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墨公子,你就放心吧。”
“……”
他无言以对,她也松开了手。
偷偷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江陌城,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同时,他很庆幸他跟着沿途的监控录像找到了医院,不然,他怕是又要误会妻子,还好,还好上天没有让他们的误会加深:“小汐,对不起。”
默默地,江陌城默默地给梁汐颜道了歉。
建议被驳回,南宫梓墨自然不甘,他邀请梁汐颜去家里住,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可她言辞凿凿的样子,倒显得是他意图不轨了。
“颜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很可怜,而我家……”
“谁说她无依无靠?”突兀地,江陌城出现在了小小的输液室里,他挺拔的身姿和俊美的容貌瞬间吸引了值班小护士们的注意,就连过了花甲年纪的爷爷奶奶们,也是满脸的震惊,他们震惊与他的卓尔不凡。
如此神祗一般的男人,真是世间少有的极品,目瞪口呆的梁汐颜,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笑容逐渐褪去的南宫梓墨,神情中的敌意和鄙夷显而易见:“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到药快输完了才来,也不知道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太不称职了吧?”
他的嘲讽,他置之不理,将手中的饭盒塞给就近的护士后,江陌城径直来到梁汐颜身前蹲下,拉住她没有扎针的左手,他包容性地把它裹在掌心:“夫人,好些了吗?”
他的深情缱绻,令南宫梓墨怔忡不已,他的温柔宠溺,也令梁汐颜难以置信,今日的江陌城,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张了张嘴,有些受宠若惊的她结结巴巴地答道:“好……好些了,陌城,你下班了?”
“是啊,早就下班了。”话落,江陌城看了眼脸色不佳的南宫梓墨,挑了挑眉,他冷不防地说了句:“兄弟,该让位了吧。”
南宫梓墨恍惚了下才明白过来江陌城的意思,他是让他把距离梁汐颜最近的这个位置空出来给他坐,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是不给他留半点面子,咬咬牙,他忍气吞声地应了句便起身准备离开,倏地,甜美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墨公子,路上小心。”
他自嘲地笑,没有回头,耳畔,江陌城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还在继续:“夫人,我煮了热粥,你胃不好,我炒了些清淡的菜。”
“来,我喂你,夫人,张嘴。”
“哎呀!小心点嘛,来来来,我帮你吹吹就不烫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别动!”
字字句句仿佛狠厉的巴掌隔空甩来,攒紧拳头,南宫梓墨想走却又迈不开步子,脚下像是生了根,他好难过,好想再看看那个他爱惨了的女人,然而江陌城接下来的话,生生地刺痛了他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根神经。
“南宫先生,我夫人承蒙你照顾了,往后我会好好对待她,请你安分守己地过你自己的生活,我们互不打扰,祝你幸福。”
他不语,十指握的咯咯作响。
噙着江陌城送进口中的热粥,梁汐颜一言不发,现在的状况再好不过,她担心话多必有失,南宫梓墨,他也应该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和未来了,他的青春年华,不应该再浪费在她这个名花有主的人身上。
南宫梓墨明白,再待下去,无疑是在自取其辱,然而他这一走,便是与梁汐颜再无瓜葛,江陌城说的很清楚,互不打扰,永不复见:“颜姑娘,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好歹相识一场,她真能这般绝情?
咽下口中的食物,梁汐颜看了看江陌城,又看了看南宫梓墨,犹豫着开口道:
“墨公子,祝你和小曼幸福。”
“仅此而已?”他忍不住追问,梁汐颜停顿了下,点点头,笑道:“仅此而已。”
“……好。我懂了。”
“等等。”南宫梓墨才走没几步,便被江陌城叫住,安慰地拍拍梁汐颜的手背,他起身走到他身旁低语道:
“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作为补偿,我可以召开记者会帮你澄清,让你重回文坛。”
闻言,南宫梓墨嗤笑道:“不需要,谢谢你的一番美意,我想要得到的成就,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尤其是你这种狂妄的富家子弟,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淡淡地笑了笑,江陌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你不用这么针对我,其实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要了却小汐的心愿,好使她不再因为愧疚而对你念念不忘。”
南宫梓墨哑口无言,心中满是悲哀。
江陌城,他果然够狠够毒辣。
夜晚的风呼呼地刮过发梢,冷的刺骨。
孤零零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南宫梓墨百感交集,灯火通明,霓虹辉映,在各家各户相聚的时刻,他却无处可去,寂寞的心,跟着他流浪,飘荡,崩溃……
为了梁汐颜,他失去了一切,放弃了炽热的梦想,伤害了真诚的朋友,没了自尊和骄傲,受尽了侮辱和嘲笑,到头来,只落得个竹篮打水的下场,是可悲,还是自作孽?
独自发了会儿呆,南宫梓墨便驱车回到咖啡厅,他原本是想在这里过夜,没想到居然会撞见蒋小曼,一人一书,灯光明艳。
听到动静,她缓缓地抬头,眉宇清澈,目光平淡无波:“回来了,我在等你。”
“小曼,你……”一时间,南宫梓墨心中五味杂陈,然最终,他只轻轻地哀叹:“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