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茵茵不小心打破桌子上的杯子时,先是惊吓,尔后是愤怒,这小小的,类似于纽扣一样掉在地上的东西,居然是窃听器。
“江副总,我本以为东祥集团是正规的公司,没想到……您太令我失望了!”既然坦白了,那林茵茵就不惜把压抑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出来,掏出黑色的小物件,她生气地把它展示给江陌城看,后者微怔,随即严肃地否决道:“你胡说!这根本就不是我放的。”
“我都找到了证据,您还想抵赖吗?”攒紧拳头,林茵茵梗着脖子跟江陌城对质:“六十六层只有我和您在,江太太和我无冤无仇,她没必要如此对我,而您……”
“我如何?”面对林茵茵的咄咄逼人,江陌城刚刚克制下的情绪又情不自禁地翻涌了起来,窗外晚霞满天骄艳似火,风卷残云绵延千里,霎时间,他的脑海中有了眉目,示意着她保持安静,他则迅速地在电脑和一堆文件里寻找,片刻后,他果然在绿萝的花盆中找到了相同的东西:“林秘书,懂了吗?”
“什么?”她反问,脸上挂着疑惑,用指尖弹去窃听器上沾染的些许灰尘,江陌城冷冷地将其折碎丢进了垃圾桶,抬头看着瞠目结舌的林茵茵,他漠然地扬唇问道:
“现在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领导,林茵茵心虚的不知所措,把她握在手掌中的窃听器也销毁,江陌城淡淡地解释道:“林秘书,你不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吗?你之前的办公室,是李婉用过的,她的目的,是想要破坏……”
突然,江陌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冲到门口拿过外套穿上,临走,他又对目瞪口呆的林茵茵说道:“你回去吧,记住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地怀疑你的上司,如果你因此丢掉了这份工作,恐怕会后悔很多年的。”
话落,他仓促地离开。
愣了好半晌,林茵茵才恍然大悟,抚上起伏不定的胸口,她心有余悸地感慨着李婉的阴险狡诈,为了能官复原职,她竟然做到此等地步,还好江陌城机智,不然……
“职场如战场,原来是真的。”
乘坐专属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刚着急忙慌地跑过前台处,江陌城就被年轻漂亮的女同事叫住,放下手机,他诧异地看着她,略显烦躁地问道:“什么事?”
森冷刺骨的目光,生生地凝固了前台小姐甜美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她怯怯地把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递给了他,见江陌城皱眉,她忙说明道:“是江太太让我给您的。”
江太太?
梁汐颜。
“谢谢。”来不及和她多说,江陌城简单地示意后便抓过纸条迈步往停车场赶,直到坐进了保时捷的驾驶座,他才气喘吁吁地垂眸查看上面的内容:
“致陌城:
不知不觉,我们结婚已有大半年,在这段平凡又充满坎坷的日子里,我哭过笑过,感动过,也绝望过,曾经有几次,我想过要和你离婚,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拉拢的关系也不会太长久,以前是我太天真,太固执,我总傻傻地以为,只要朝朝暮暮的长相厮守,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接受我卑微的出身和扶不上台面的缺点,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我知道,我也不奢求太多了,至少我拥有过,无怨无悔,陌城,我爱你,从未改变的,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非要白头偕老的执着,我累了,也痛了,所以我想要放弃了,对不起,没能满足你想要宝宝的愿望,世事难料,我只希望往后余生,你可以幸福安康,平安喜乐,我走了,你不用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你,多保重。”
卧室里,梁汐颜呆呆地坐在床上,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脚边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该带的她都带上了。
结束了,这一次,梁汐颜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她坚决的心,又出了会儿神,她背起旅行包,趁着吴妈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了别墅,遇到站岗的保镖,她也只撒谎说要出差,尽管他们十分疑惑她的行为,但最终也没有人敢阻拦。
关机,梁汐颜的手机还是处在打不通的状态,江陌城急了,心神不宁,他想了好多地方,最靠谱的,就是家了,她有工作走不了太远,除了回家,她别无去处。
然而……老天似乎在给他开玩笑。
空荡荡的客厅里,电话铃声尤为刺耳,放下手里的抹布,吴妈走过去拿起了听筒,耐心地等江陌城把话说完,她才礼貌地开口回答道:“是,梁小姐回来了,对,她在家。”
暗暗地叹息,江陌城如释重负地继续吩咐道:“让她接电话。”
“好,马上。”
这一句结束后,江陌城足足被冷落了十五分钟,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发火,颤抖地再度拿起听筒,吴妈小声说道:“不好意思江先生,梁小姐她……”
犹如冰水灌顶而下,江陌城条件反射性地从座椅上折了起来,方才还十分愉悦畅快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梁汐颜,她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缓了缓,江陌城压抑着脾气追问,双手紧紧地握着话筒,吴妈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地回应道:
“听站岗的保镖们说,梁小姐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而且……而且她……”
吴妈欲言又止,纠结为难,她越是墨迹,江陌城就越是不快:“赶紧说,别浪费时间。”
想想兴许还有机会挽回,吴妈咬咬牙毫不隐瞒地全部招了,听完她的阐述,江陌城险些暴跳如雷:“你说什么?疑似离家出走?!”
额上渗出冷汗,吴妈如实回答:“是的江先生,梁小姐把能带的都带走了。”
“那你是干什么的?站岗的那群废物又是干什么的?”扯过安全带系上,江陌城边发动引擎边厉声命令道:“让他们去找,找不到今天晚上都不用回来了,你们都是饭桶吗?连个人都看不住,特别是你吴妈,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算了,多说无益,你马上去告诉那群废物,让他们立刻行动。”
“是,江先生。”
挂断电话,吴妈双腿发软的差点晕倒,按着桌沿休息了会儿,她才强打精神去传达江陌城的指示,接到任务的众人,各个心惊胆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您好,一共是288元。”
小小的公寓里,中年男人向梁汐颜索要服务费,清点了下行李,她确定无误后按照他所说的数额付了现金,拿到钱,他迅速地退至走廊,这里的空气不好,闻多了会令人头晕目眩:“给,找您的12元。”
“谢谢。”她礼貌地微笑。
见梁汐颜接过零钱,中年男人转头就走,出了门洞,他大张着嘴巴呼吸,仅仅待了几分钟,他就感觉肺里积满了灰尘,回头看看这栋土里土气的建筑,他感慨人不可貌相。
明明是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却住在这么一个破败的家属院,如果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是为了躲避高额的债务吧,他这样想着,弯腰坐进了自己的小货车里。
打开两面的窗户,梁汐颜憋着气从行李箱中拿出干净的口罩戴上,刚放松紧绷着的神经,她就难以抑制地呛咳起来,取下沙发上的塑料罩,她累极了的躺在上面休息,环顾四周,她倍感亲切温暖。
这里,曾经是她和姐姐以及陌城住过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有美好的回忆,墙壁上的照片,密密麻麻地拼凑出过往点点滴滴的幸福剪影,相同的容颜,不同的命运。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梁汐颜还是会时不时地心痛,尤其是看见姐姐放在抽屉里的日记时,她更是愧疚难当。
倘若当初死的人是她,结果会怎样呢?
走遍了每个房间,梁汐颜也困了,窗外的夜色渐渐浓郁,随便嚼了包饼干,她便去浴室洗澡,准备迎接崭新的生活。
明天,是周六呢。
江家庭院灯火阑珊,站在门口,吴妈来回不停地踱步。负责留守的保镖们也是提心吊胆地朝着公路的方向张望,他们的心里七上八下,每个人都在默默祈祷着江太太能够快点回来,他们的老大,快要忍到极限了。
忽然,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刺眼的光束,那光束的移动速度,代表了江陌城骇人的车速,风驰电掣,流星赶月……
吴妈见状,赶紧顫巍巍地躲避到利索的地方,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突兀地划破了夜的寂静,黑色的轮胎,亦扬起漫天的飞尘。
无声,此时此刻,谁也不敢主动说话,更没有人敢靠近那辆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冷光的银白色保时捷,坐在驾驶座上,江陌城眼神犀利地瞪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关节冰冷僵硬。
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
从下班到现在,三个小时,他茶不思饭不想地在外面找了三个小时,精疲力尽,疲惫不堪,她呢,连面儿也不露,手机依然是无人接听,江陌城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的狼狈过,凭什么为了她梁汐颜一次又一次地失态发疯,气急败坏?
不值得……他认为不值得。
狠狠地甩上车门,江陌城头也不回地直奔别墅而去,嗖嗖的夜风中,他的嗓音平淡无波:“小宋,把他们都叫回来吧,不找了,随她去吧。”天地之大,他看她能作死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