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图书馆里鸦雀无声,几个大学生埋头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资料,梁汐颜在女孩的带领下,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放下双肩包,她压低嗓音对她说道:“学姐你先帮我看着东西,我去选书。”
“好。”梁汐颜笑容极其不自然地应允,通过刚刚简单的交流,她知道了女孩的姓名和身份,她叫邹小迪,是和梁汐月同在一家社团活动的社友,方才的搭讪,也是误把她当成了她,礼貌的招呼而已。
因为实在没地方去,所以梁汐颜干脆将计就计地以姐姐的名义随邹小迪混进了这所享誉海内外的名牌大学,等她抱着几本财经方面的书籍回来后,她也随手在木架子上找了一本学习英语的教科书,这是,她曾经答应过江陌城的,可是事到如今,她为什么还要去履行已经毫无意义的承诺呢?
“学姐,陌城学长没和你一起来啊?”
当梁汐颜的思绪飘到九霄云外时,做完了半张经济学试卷的邹小迪突兀地问,指尖颤了颤,钢笔应声而落,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蹊跷,你越是想忘记某个人,就越会在不经意间听到他的名字,继而想起过往的点滴。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梁汐颜故作淡然地答道:“他今天上班,不能来。”
“哦,原来是这样。”邹小迪点头,随即又十分八卦地问了许多怪异的问题,对于江陌城的家世背景,她们都非常好奇:“学姐你不知道,当年陌城学长开法拉利来接你上下课的时候我们有多羡慕嫉妒,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帅哥配豪车的景象,加上你这位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简直是惊艳全场,学姐啊,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好?我大学都快毕业了,还没有男朋友。”
话落,邹小迪惆怅地叹息。
也许在外人眼里,梁汐颜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然而所有的苦涩和难处,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与江陌城仅仅分开了两天,却倍感煎熬痛苦,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家别墅里,李嘉嘉肆无忌惮地哭闹着坐在地上不起来,他无理撒泼的样子,扰的江陌城心烦意乱,随身的保镖,个个都是提心吊胆地尽量劝哄着安慰他,上司的脾气阴晴不定,况且此刻他的表情已经冷得仿佛要凝结的霜:“小朋友,你别哭了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江陌城恐怕真的会忍不住掐死他,小孩子的个性神鬼莫测,难以捉摸的令众多男同胞们焦头烂额,虽然他们其中有的结了婚,但带娃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交给妻子们完成的,对于年仅五岁的李嘉嘉,他们真的是束手无策:“小朋友,你看这个。”
手捧着包装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小宋和蔼可亲地将它们送到李嘉嘉面前,他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无情地甩了下胳膊,只听哗啦啦的几声响,糖果就全部掉在了地上,张着嘴大哭,他的泪水如同流淌的小溪。
“我要妈妈……我要姐姐……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哇哇哇……我要妈妈……我要姐姐……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住地颤抖,按着酸疼的太阳穴,江陌城烦躁地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塞给就近的保镖。
“赶紧给他找个动画片看看。”他沉声命令,保镖不敢怠慢地照做,听到他们谈话的李嘉嘉,哭得更加不顾形象:“我不看……我不看动画片……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江陌城抿着唇,眼底寒光乍现,察觉到他的凛冽目光,李嘉嘉停顿了下压抑地哽咽,慢慢步至他身旁,他小心地抓住他的袖子摇晃。
“你要干什么?”江陌城不动,只静静地与他对视,揉揉鼻子,李嘉嘉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我……我想回家……”
“不行!”江陌城厉声拒绝,威严的气势吓得李嘉嘉情不自禁地哆嗦,看着他可怜兮兮想哭又不敢哭的纠结面容,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都说小孩子是最幸福的存在,他们想要什么,只要撒娇哭闹,父母们一般情况下都会满足,他们太小太可爱,娇弱的外表总能唤起大家的同情怜悯之心,缓了缓暴烈的情绪,他克制着怒意放柔语调劝道:
“你听话,我带你去吃肯德基,吃完了肯德基,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儿好不好?”
江陌城发誓,这绝对是他对陌生小朋友最有耐心的一次,要不是为了威胁李婉替他去找梁汐颜回来,他才不会容忍李嘉嘉到这种地步,他难得的恩惠,他却丝毫不领情。
“我不吃肯德基,我不去游乐园,我就要回家,你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就算小孩子天使般的脸庞极具有诱惑力,江陌城也不会但凭驱使到这种程度,抽回被李嘉嘉牢牢抓住的胳膊,江陌城骤然起身吩咐道:“带他去吃饭,快点。”
“是,江副总。”收到指示的两名保镖左右开弓试图把李嘉嘉拽走,不料他居然再度挣扎着坐在地上,两个男人身强力壮,却担心伤到他所以不敢太使劲,江陌城见他们屡屡受挫,不免愤慨地走回来将他打横抱起。
无视李嘉嘉的反抗和哭喊,他冷冷地讽刺道:“连个小孩子都应付不了,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你开门,你去开车。”
“是,江副总。”两名被数落的保镖灰溜溜地去执行任务,寂静的空气中,李嘉嘉的哭声格外刺耳,打开保时捷的门,江陌城毫不怜惜地将他丢进一名保镖的怀里,转身的刹那,他觉得脖子处很疼,对着手机照了照才发现皮肤上落下的道道血痕,这个小兔崽子,下手竟然这么重。
如果他是成年人,他肯定会绝情地掰断他的十根手指,扯过安全带系上,江陌城猛地踩下油门,随着锐利的引擎声起,银白色的保时捷顺着公路飞速的疾驰。
他疯了,江陌城是疯了才会为了面子和那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骄傲而自找麻烦,打开音响,他用热情的摇滚来掩盖李嘉嘉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握着方向盘,他阴森的视线像是要杀人般犀利冷决,第二天了,梁汐颜还是杳无音信,她的手机,仍旧处在关机状态,李婉的电话,倒是比借贷中心的客服小妹妹还要勤快很多。
站在小旅社的窗户旁,她屏息凝神地听着弟弟的哭声,心似刀剜,他像是被人使劲地捂住了嘴,哭声沉闷而艰难,李婉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有害怕,也有喜极而泣的激动和伤怀,李嘉嘉还活着,他还安然无恙吗?
“副总,我想跟弟弟说说话可以吗?”李婉谨慎地请求,江陌城果断地答应,他的爽快令她很意外,他的要求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说话可以,不过你必须保证通话结束后他不会再闹人,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他。”
闻言,李婉感觉压力山大,她只能做到让弟弟暂时的平静,往后会如何转变,她也不知道,因而不敢轻易答应他。
“要是你做不到,就干脆别浪费时间了,李婉,我夫人可有消息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婉惆怅万分,茫茫人海,她要去哪里找一个存心想躲避起来的人,她和梁汐颜的联系方式,除了手机还是手机,如今她关机了,她也就彻底没辙了。
“副总,您知道江太太的下落吗?您给我个地址,我亲自去接她回来给她道歉行吗?”
她别无选择了,弟弟还在江陌城手里,母亲也是日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既然祸从她起,那就由她来解决吧,然而,江陌城的答案着实是当头的一盆冷水。
“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还要你干嘛?”
她哑口无言,她不知所措,对弟弟的思念牵挂之情,使李婉快要崩溃,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试一试,不管李嘉嘉多么的爱哭爱闹,她也得试试。
这一试不要紧,他哭的更加肆无忌惮,李婉吓坏了,不停地用各种方法安慰他,听到姐姐的声音,幼稚无知的李嘉嘉把全部的委屈都倾吐了出来,他不明白她的无能为力,他也不知道他再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姐姐,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在电话这边哭,李婉在电话那边哭,眼看着成效越来越差,江陌城索性让保镖夺过手机直接挂掉,没有了姐姐温柔的安抚,李嘉嘉简直要喊破喉咙,胡乱跳腾的脚,鞋底在保镖的裤子上踩出了好几块土灰色的印。
江陌城,他忍到了极限。
肯德基餐厅里,他把李嘉嘉安顿在了专门的儿童座椅里并冷冷地警告说再哭就让坏人把他抓走,这一招倒是灵验,他真的闭上嘴巴不声不响,江陌城再抬头时,看到了受邀而来的宋大夫,派了保镖看着他,他则迈步走出了玻璃大门。
“东西带来了吗?”他问。
“是的,带来了。”宋大夫说话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瓶子:“这是能让人安睡的药片,小孩子服用的话,半片就可以了,一日一次要切记。”
“行,谢谢你了。”
拿到了能让李嘉嘉消停的神器,江陌城的心情好了很多,把药片碾成粉末洒进温牛奶里,他哄道:“喝吧,喝完了送你回家。”
一听要回家,李嘉嘉欢欣雀跃地跳起舞来,看着他开心快乐的样子,江陌城的胸口莫名的一滞,他想回家,是因为家中有姐姐和妈妈,他不想回家,是因为家里少了在乎的人吗?梁汐颜,你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
望着瓦蓝的天,江陌城沉思着,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异地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