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城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
在这长时间的冷战中,梁汐颜也逐渐丧失了期待,她没有打电话,没有发短信,也没有去东祥找他,更加不会再固执地等着他一起吃饭,因为她深知两人之间的矛盾点,如果问题不解决,江陌城还是会生气地摔门离去。
失落地步下旋梯,在看到客厅里忙碌的吴妈时,梁汐颜随口问了句:“最近陌城有打电话回来吗?”
擦桌子的手顿了下,吴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话落她又叹气:“江先生好像很久都没有打电话回来了呢。”
很久吗?的确很久!
梁汐颜笑了笑,苦涩的滋味萦满心头,吴妈见状忙试图安慰,可梁汐颜却扬手制止了她。
“吴妈,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的。”她心如明镜般澄澈透亮,看着吴妈,梁汐颜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注意休息,我出门了。”
“梁小姐……”看着她落寞地转身,吴妈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梁汐颜此刻的心思:“江先生肯定是工作忙,顾不得关照家里,您放宽心,别多想。”
脚步停下,梁汐颜冲着吴妈回眸一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离开了别墅,她浓密睫毛微敛着隐去眸中的情绪,唇边的酸意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不多想,她能想点什么呢?
对于一个不爱她的丈夫,没有感情的婚姻,她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吧,梁汐颜默然,她知道所有的语言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里,苍白无力。
连绵的暴雨让空气变得新鲜了许多,尘埃被带走,所有的一切也都被刷洗的崭新透亮,只是太阳的光线太过强大,冲破乌云的瞬间,燥热感也随之而来,没有凉爽的风,人们只得在闷热的环境里挣扎煎熬,不停地用手在脸旁扇着风,努力地想要平复烦躁的心情。
撑着遮阳伞,梁汐颜独自一人立在站牌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眼看着上班要迟到,她竟没有一点焦急的感觉,公车不来,谁也没有办法。
不过同在等待的人群就不同了,耐心消磨殆尽的他们开始低咒着埋怨,直到有一个声音传进耳朵,梁汐颜才知道原来是道路中间有一段塌陷严重,导致无法正常发车。
是天意吧!
拿出手机,她在走下人行道时给杂志社打去了电话,谎称生病请了一天假,梁汐颜想想觉得这样挺好的,人嘛,总要劳逸结合,年纪轻轻就被工作压力所困,也是挺悲哀的。
既然逃不掉,那就偶尔偷个懒。
………
四十分钟后,梁汐颜站在了东祥集团楼下,抬头看着这栋气宇轩昂的高层建筑,她自嘲地扬起嘴角,暗骂一句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本来梁汐颜是打算回家睡觉的,可眼看着快要到目的地,她却突然调转方向,在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人早就坐上了开往东祥集团的公车。
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她收起遮阳伞朝大门走去,两个保安认得她,皆是礼貌地问候,梁汐颜点点头,快速地进了公司,一心想见江陌城的迫切感让她没有注意到他们诧异的目光。
一楼大厅难得的空寂,在跟前台小姐招呼过后梁汐颜才得到了一个让她不可思议的消息。
“所有的女员工一起出游?”她吃惊地环顾四周,发现今天的东祥的确很奇怪,半天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路过几个,还都是男人。
“是的江太太。”前台小姐礼貌地笑着,虽觉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江副总刚上任时就提出过这样的计划,说是每年都要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带女员工出外游玩,助于解压。”
“为什么只有女员工?”梁汐颜不解,难道这个地方是重女轻男的制度吗?
前台小姐有些语塞,但很快,她便又笑靥如花地回道:“可能是我们副总怜香惜玉吧,虽然男员工没有出游的机会,但在这个月里,他们的工资是三倍哦。”
三倍!
这得有多少钱啊!
虽然对江家的经济实力不甚了解,但梁汐颜也知道个大概,当然,这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既然是所有的女员工,那为什么你没有一起?”
“因为接待这个职位不能缺人啊。”前台小姐解释着:“今年我留下来,明年就会有人替我,到时候我就可以去了,道理是一样的,而且,我这个月的工资也是三倍哦。”她说完又笑了,笑得异常开心,也许对她来说,金钱比出游要更有诱惑力一点。
梁汐颜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们去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多月吧,月底回来。”前台小姐回答,最终,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江太太不知道这件事吗?副总没有告诉您?”
“没有。”梁汐颜有点无奈地笑,为了掩饰心痛和尴尬,她自欺欺人道:“我前段时间出差不在家,而且我们平时也不太会干涉彼此的工作。”
“哦哦,原来是这样。”前台小姐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问:“江太太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谢谢你。”牵强地扯出惨淡地笑,梁汐颜在眼泪快要冲破克制的时候转过了身,她抬起手,用力地揪住背胸前的衣服,强迫着自己不能哭,不能在这里露出脆弱的一面。
胸口像是被堵住一样憋闷的难受,梁汐颜并没有被前台小姐的好心情影响,她只觉得讽刺,讽刺又悲凉。
原来江陌城这么久不跟她联系是因为出去逍遥了,有那么多女人陪着他,他一定很快活吧?
这个自私的男人,他只考虑自己,却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想他?知不知道她正在承受着什么?能不能,能不能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梁汐颜。”
失落悲伤的她埋头走下台阶,连撞到人也毫无察觉,直到被撞到的江世勋叫了她的名字,梁汐颜才恍然回神抬起了头,茫乱无措地轻唤了声:“爸。”
总裁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蓝色的窗帘遮去了一半的阳光,江世勋半依在真皮转椅上,目光炯炯地看着站在办公桌对面低着头的梁汐颜。
她抹去的眼泪他看到了,对于这个姑娘,江世勋曾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又担心伤了梁汐颜,可是如今,看到这般委屈伤心的她,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干咳两声清清嗓子,江世勋开口道:“小汐,结婚这么久,陌城对你好吗?你觉得幸福吗?”
长发散落肩头有点凌乱,梁汐颜不明所以地看向江世勋,他神情冷漠,眼神深沉的让人看不穿,猜不透,咬着唇,良久之后她才沙哑着声音回道:“幸福,陌城他对我很好。”
“真的很好吗?恐怕是假的吧。”江世勋自问自答的一句让梁汐颜的心沉了沉,他的儿子,他自然了解,可是她的情,只有她清楚。
“是真的,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那你为何要哭呢?”轻轻浅浅的话语让梁汐颜无言以对,抓着裤子的边缘,她的头又垂了下去。
有些话不能让江陌城知道,有些话,自然也不能让江世勋知道,如果她说是因为江陌城出去没带她,那么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见她半天不说话,江世勋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眉,望着梁汐颜,他叹道:“小汐,让你救急嫁给陌城是我不对,虽然你可能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我的儿子我清楚,陌城他在事业上很成功,但在感情上,非常失败。”
“……”梁汐颜愕然与江世勋的坦白,世上的父母都会千方百计地让别人知道自家孩子的好,可他却这么直接地否决了江陌城。
“你不用意外。”江世勋迎着梁汐颜的目光笑了笑,顾自说道:“陌城这孩子很自卑,他的内心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坚强,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为了自我保护而设置的屏障罢了。”
自卑?
梁汐颜讶异,在她心中对江陌城有很多评定,但这个词,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她心中这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关联到一起的。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江世勋继续道:“这可能是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陌城有幽暗恐惧症,小汐,你应该知道的吧?”那次电梯事件,他也听说了。
“是害怕呆在黑暗封闭的环境里吗?”梁汐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病,但从字面的意思上来理解,应该是这样。
“是的。”江世勋的肯定让梁汐颜不由的皱眉,她很难想象一个高大健康的男人会害怕黑暗,这其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陌城为什么会这样呢?”梁汐颜问。
“唉……”长长地叹气,江世勋愧疚地扶额,这不禁让梁汐颜更加好奇,更加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爸,您就告诉我吧,也许我可以帮助他克服这样的心理呢。”
再度叹气,江陌城让梁汐颜入座后才又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那是陌城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和他妈妈吵架,一怒之下打算去陌城奶奶家住一段时间,消消气再回来。”
坐在沙发上,梁汐颜认真地听着。
“可能在城里长大的孩子都对乡村感到好奇,陌城也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想想他也很久没见奶奶了,我就应了,到了之后,我因为心情不好就去和同乡的朋友们喝酒打鱼,好几天没回家。”
“……”
“等我终于消遣完回家的时候,才得到陌城在跟几个小伙伴玩耍后一直没回来的消息,已经过了四天,他奶奶年纪大了,找也没法找,给我打电话我也没听到,或者看了也没在意。”
“……”梁汐颜皱眉,表情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变得凝重。
“直到绑匪的电话打来,我才知道陌城被绑架了,因为性子倔强,所以陌城在坚持了四天后才说出了我的号码,也因此受了不少的虐/待,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休克了。”
心脏狠狠收缩,一阵难以名状的刺痛让梁汐颜湿了眼眶,她眨眨眼,强忍着不打断江世勋的话,只死死地掐着胳膊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