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汐颜最憎恨的就是不明事理之人,方文博明明那么努力地在为方婷赎罪,谁料她不仅不知恩图报,而且还变本加厉以至于事情节外生枝。
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方文博也不会如此低三下四地请求梁汐颜,可是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万全之策。
医院的走廊人满为患,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找到负责办理出院手续的地方,梁汐颜很守规矩地站到了一位抱孩子的女人后面。
大厅里热闹嘈杂,各式各样的言语络绎不绝,好不容易挨到梁汐颜结账,她快速地将提前准备好的住院清单以及医保卡递给了工作人员。
不大一会儿,对方给出了回应:“您好,一共是6732元。”
“啊!6000多啊?!”梁汐颜惊讶地反问:“请问是报销以后的费用吗?”
怎么会这么贵?她才住了五天而已。
“是报销以后的。”年轻的小伙子把属于梁汐颜的东西整理好还给她,尔后耐心且礼貌地解释道:“您用的药几乎都是进口的,大部分都要自费。”
“进口?自费?”梁汐颜再度蒙圈,拿着账单列表仔细看了看,那高额的价位让她有种想要发飙的冲动,不由自主地厉声质问道:“我并没有说让医院给我用最好的药,他们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梁小姐,这是你和主治大夫的沟通问题,我只管结账收费,这方面我无权干涉,所以请您快点交钱离开,不要让我为难。”眼看着等候的人群开始不满,年轻的小伙子跟着着急起来,梁汐颜想了想自己的存款,有点窘迫又有点生气地回道:“你催什么催?催命啊!我总得搞清楚情况是不是?哪儿能稀里糊涂的就把钱洒出去?你等等,我先问问我的主治大夫再说。”
“你不用问了,这些都是江陌城交代的。”在一旁沉默良久的方文博开口替无辜的工作人员解围,顺便把工资卡递给了他,看向梁汐颜,他紧接着说道:“在你住院期间,江陌城来找过我,除了了解病情,就是要求我把普通的药换成进口药,梁小姐,如果没有患者或家属的允许,作为医生,是不能擅自换药的。”
“……”梁汐颜听的愣愣的,见方文博收回工资卡,她才恍惚意识到什么,忙皱眉不解道:“方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履行承诺,梁小姐……”他的话还没说完,来自群众的怒斥声便传进耳朵,梁汐颜吓了一跳,怔忡之时整个人已经被方文博拉到了相对宽阔清净的安全区。
“方大夫,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梁汐颜义正言辞,方文博同样斩钉截铁:“梁小姐,这钱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方大夫,你别这样。”梁汐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我发工资了,立刻就还给你。”
“不必麻烦。”方文博依旧执拗,为了不让梁汐颜再推脱,为了给方婷减少点罪孽,他继续道:“梁小姐别忘了我还欠你一百万呢,与这沉重的经济负担比起来,医疗费这千儿八百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那根本就不一样!”梁汐颜生气地纠正道:“欠钱的人是方婷,该还钱的人也是她,方大夫,这钱是你的,是你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跟帮她还债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方文博涩涩地笑了笑,目光疲倦中透着些许苦楚和无可奈何:“方婷是我的妹妹,纵使她再恶贯满盈,也终归还是我的家人,她有错,我来弥补,她的过失,我来承担后果,梁小姐,你明白她对我的重要性,应该也知道,我会付出我的所有去拯救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要是……”梁汐颜想问若是天不遂人愿,方文博又该何去何从?然而最终,她还是不忍地转换了话题:“方大夫,我还没有想到阻止陌城的方法,以他的实力,想要调查一个人并不难,方婷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唉,我觉得陌城会把她设定为重点监控对象。”
“然后呢?”方文博神情忧郁,这根刺扎得他惶惶不能心安:“江陌城会采取非常手段来对付婷婷吗?”
“非常手段?”梁汐颜思索了半晌,认真地分析道:“依我说目前不会,因为陌城他不是爱挑事的人,不过我担心的是方婷,毕竟她一心想要陷害我,方大夫,要是方婷不知收敛,我们做再多都无济于事,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理解。”方文博点头
“嗯,现在我们就祈祷方婷能够息事宁人,要是她和陌城走上法庭,那恐怕后果就……”梁汐颜没有明说,方文博却也心知肚明:“我知道,最关键的还是梁汐月的死亡证明。”
“没错,这足以让陌城败诉。”梁汐颜满脸惆怅地叹息:“败诉后会发生什么,我想方大夫你也很清楚,回去以后好好劝劝方婷,让她不要跟陌城作对,切记,千万别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好的,我量力而行。”方文博顺从地答应,事到如今,他别无他法,唯有寄望与梁汐颜。
完成了相关流程的办理,梁汐颜随方文博一起乘电梯回到了心脏内科,刚路过护士站,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的画面。
一位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子手持水果刀乱舞,嘴里喋喋不休地谩骂叫嚣,医生和护士还有两三个好心人士前来阻止,在他面前的瓷砖地板上,跪了个大约20岁左右的姑娘,她泪流满面看起来很伤心,方文博见状,小跑着冲过去,梁汐颜则谨慎地在不远处围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
从只字片语的争吵声中,梁汐颜基本上了解了情况——两天前的凌晨一点钟左右,女孩的男朋友参加完公司的聚餐活动开车回家,途中两人不停地用手机微信聊天,不幸的是男孩在距离家还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出车祸意外身亡,而持刀男子正是死者的父亲,得到通知后他无法接受现实所以才会迁怒于女孩。
“玩玩玩,就知道玩手机,这下好了吧?人没了,你满意了吗?开心了吗?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在他开车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你就是不听,我……我打死你这个不长心眼的畜生,你们放开我!放开……让她偿命,我要让她给我儿子偿命……”男人拼命挣扎到嗓音沙哑,女孩嚎啕大哭,匍匐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忏悔地连声道歉:“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我怎么原谅你?!”男人悲愤的胸口紊乱地起伏,猩红的双瞳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晶莹的泪水,绝望而酸疼,他嘶吼着,哭泣着,那肝肠寸断的样子,好似钢刀剜过血肉般我见犹怜“我原谅你,我的儿子就能回来吗?一句对不起,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我做不到,我要让你给我的儿子偿命!!!”
他咆哮着推开一个势单力薄的小护士,抬起胳膊,锋利的水果刀尖直逼女孩的脸颊而去,慎人的寒光乍现,瞬间映亮了她漆黑幽暗的眸子,粱汐颜情不自禁地大喊,千钧一发之际,方文博挺身而出。
脚步跌跌撞撞,女孩毫无防备地被方文博拽起藏在身后,瞪着失控发狂的中年男子,他厉声训诫道“吴先生,这里住的都是心脏病患者,他们需要静养,请您不要放肆,您儿子我认识,他是叫吴晓峰对吧?”
“怎么可能不对?”男子认出了方文博的身份,随即态度多了几分尊重:“方医生,您是我儿子的主治大夫,我认识你,不过,这件事是我们吴家的私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是不是你们吴家的私事我不管,既然你现在人在医院,就必须要遵守医院的规定,有什么仇怨,回家再慢慢说,不要影响他人的工作和休息。”方文博边说边注意着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防范于未然,女孩躲在他身后,担惊受怕地瑟瑟发抖。
中年男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吴晓峰在世时,这里有很多人曾经帮助过他们,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能恩将仇报,于是……
“好,回家说就回家说。”握了握手中的水果刀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命令道:“畜生,你还不赶紧跟我走,愣在这里等什么?”
“我……我不能跟他走,不能。”纠结了半天的女孩既无助又可怜兮兮地揪住方文博的白大褂,低声恐惧地哀求道:“方医生,我不能跟他回去,他会杀了我的,我还不想死。”
死这个字让粱汐颜浑身一颤,阴差阳错的巧合下,她想到了能够解救方婷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江陌城那一关。
“别担心,你不会死的,我保证。”安慰地冲女孩笑了笑,方文博严肃地对中年男人说:“吴先生,我看您现在冷静了不少,应该可以理性地听我说话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晓峰的心脏病应该到了要放支架的程度,我提醒过他不能抽烟喝酒,甚至不能擅自做主离开病房,然而前天晚上,似乎是您自作主张放走了他,还撒谎骗我说他爷爷病危想见孙子最后一面,如今出了事,你又张牙舞爪的要怪别人,是不是有点不讲理?有点推卸责任的嫌疑?”
“我……”中年男人哑口无言,半晌后又强词夺理地狡辩道:“出车祸的主要原因是分神,要不是他玩手机,根本就不会出事,这一切都要怪那个畜生。”
“你错了!”想要速战速决的粱汐颜抢在方文博之前指责道:“要是你没有擅自做主放人的话,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吴先生,请您也检讨一下吧。”
“你这丫头是谁?”中年男人诧异地盯着粱汐颜,她的贸然出现让方文博也非常意外:“粱小姐,你不懂情况,请不要插话,回病房去收拾个人物品出院吧。”
“好。”粱汐颜目的达成自然不再纠缠,临走时她贴近方文博的耳畔轻语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想到好办法了。”
方文博一愣,回头时粱汐颜只留给了他一抹纤弱窈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