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场拍摄定于周日上午九点半。
从电梯间出来的梁汐颜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阴沉昏暗,狂风吹刮着扫落了许多树叶,地面积水缓缓流淌,脚步匆匆的行人焦急地撑伞走过,身后带出片片涟漪。
明知天有不测风云,可梁汐颜却始终养不成提前查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躲在豪邦的一楼大厅内,她发愁地看着豆大的水珠顺着玻璃门滑过,留下蜿蜒的透明色痕迹。
给江陌城打电话。
梁汐颜这样想着,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一处人少的角落,拨通了电话。
“喂。”
几乎是立刻的,梁汐颜便听到了江陌城的声音,不过令她感到不妙的,是对方如此刻空气般凉嗖嗖的口气。
克制下不安的情绪,梁汐颜假装平静地笑语道:“陌城,你在哪儿啊?生日宴会结束了吗?”
“嗯。”
又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短促有力的腔调像一把小铁锤,敲的梁汐颜心神不宁,她暗暗地吁了口气,屏住呼吸沉默了会儿,试探性地问:
“陌城,你在家吗?”
“……”
听筒里静的出奇,江陌城翘腿坐在沙发上,看似若无其事,实则他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地乱成了一团。
右手夹着燃烧殆尽的香烟,江陌城懒散地往后一靠,淡淡地启唇吐出白色的烟圈儿,顿了顿,他才态度生硬地宣布:“我在哪儿,并不需要向你汇报。”
“……”
不再是猜测,不再是推断,聪慧敏捷的梁汐颜已经察觉出江陌城在生气,她心虚地握了握拳头,谨慎地询问道:“陌城,你怎么了啊?”
“……”
又是可怕的无声,在梁汐颜精神快绷不住要往那一百万上联想时,沉不住气的江陌城突兀地说道:“你回来再说。”
“可是……”我没有带伞这句话还未说出口,江陌城就挂断了电话,梁汐颜怔忡着,没多久,她的手机就传来了短信。
“你打车回来,钱转你微信了。”
“你不能来接我么?”梁汐颜发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哭脸。
“没空。”江陌城依旧言简意赅。
“你在哪儿?外面下暴雨了。”
江陌城没有答复。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知道他不会再回信息的梁汐颜失望地收起了手机,随便逛进一家百货店买个雨伞,她挽起裤腿,毅然决然地迎着疾风骤雨,勇敢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江太太,您……”守门的两个保安吃惊地看着貌似落汤鸡的梁汐颜,她浑身湿/透,样子狼狈,白色的帆布鞋上沾满了泥土的污渍。
抬手抹了抹布满汗水和雨水的脸,梁汐颜冲他们扬了扬嘴角,安慰道:“我没事,陌城回来了吗?”
“江先生两个小时前就到家了。”其中一个保安回答,梁汐颜愣住,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刹那的哀伤。
他在家居然不肯来接她。
江陌城,你真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呐!
暗暗感慨,举着粉红色的雨伞,梁汐颜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廊,花香扑鼻,绿萝青翠,她的心,痛的连每一次跳动都变得艰涩。
“梁小姐,你怎么不进屋啊?!”从别墅出来的吴妈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围栏边背对着自己的梁汐颜,她及腰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双目泛红,泪眼婆娑,不想让别人担心的梁汐颜没有回过身,只是用着勉强才能维持平静的嗓音回应着吴妈:“今天凉快,我想看看院儿里的风景。”
“梁小姐真是好兴致。”吴妈称赞,因为她立在梁汐颜身后,所以观察不到她的表情,更加理解不了她苦涩的心情:“梁小姐别呆太久,小心着凉,我回去了。”
“好。”梁汐颜稍稍侧头表示尊重,直到吴妈撑伞走远,她才恍惚意识到今天是周六,按理说放假的日子。
“你准备在外面过夜吗?”
梁汐颜刚探头打算向已经走下回廊的吴妈询问情况,江陌城冷漠的低呵便在耳畔响起,她慌忙收回视线,转身惊恐地看着他。
“进来。”
上下打量梁汐颜几秒,江陌城率先一步踏过门槛儿,她埋头紧随其后,刚进客厅,脸上就被甩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擦擦身,然后去换上家居服,之后来这里见我。”有条不紊的命令完,江陌城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打火机,他自顾自地点上一支烟。
不敢有丝毫的触怒与怠慢,梁汐颜按照江陌城的吩咐做好了一切,踟蹰着回到他面前,她理亏地埋头默不作声。
俊颜隐在飘渺中,江陌城闭了闭眼,纵使再不悦,他也秉承之前所想,愿意给梁汐颜解释的机会。
“坐吧。”
将未抽完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江陌城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梁汐颜过去坐。
她点头,路过茶几旁,梁汐颜特意瞥了一眼堆的满满当当的烟灰缸,然后,在心里长长地叹气。
她不喜欢江陌城吸烟,那样会有害健康,但是就现在的状态来看,他可能报销了半包还多。
“陌城。”
双手攒紧放在膝盖上,梁汐颜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弱弱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抬起头,江陌城眼神沉寂地看着她,神情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执拗。
除非她说……不然,就算用上最恶劣卑鄙的手段,他江陌城也一定要摸透梁汐颜深藏许久的秘密。
他可以假装忘记第一次,但绝无可能熟视无睹第二次,等不到梁汐颜的坦白,江陌城拿出平板推至她面前,没什么感情地问道:
“说吧,你和这个叫周磊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要听实话。”再说是朋友的话,江陌城一定会忍无可忍地爆发,不知情的梁汐颜在俯身看到屏幕里的照片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陌城,你跟踪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梁汐颜怎么也想不到江陌城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是有多不信任她呢?
毫不避讳梁汐颜的直视,江陌城不屑地挑眉,冷冷地反问:“你行的正坐得端,还怕我监视你?”
“我……”梁汐颜顿了顿,坚持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呵,从来都没有。”江陌城阴阳怪气地讽刺,拿过平板往后滑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梁汐颜看到了她和周磊在一起的所有照片,清清楚楚,明明了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江陌城眸色犀利地刺向梁汐颜,她想解释,但又觉得任何话语都好苍白,放弃地摇头,她只实话实说地阐述:“陌城,我和周磊,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我和他……”
“够了。”受不了梁汐颜这句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抿了抿干涩的唇,江陌城挣扎了片刻后咆哮:“朋友朋友,谁他妈的会因为朋友而屡次欺骗自己的老公?”
“……”
猝不及防的嘶吼让梁汐颜不知所措,她本能地移了移身子,后背死死地陷进柔软的沙发,江陌城锐利的目光锋芒毕露,一字一顿地列举出她的“罪状”。
“从上回谎称公司加班到现在,你跟他见过不止两次了吧?为了偷会周磊,你居然不惜欺骗我,被我揭穿后还狡辩说去豪邦逛街,梁汐颜,你可真无耻!”
他气得面红耳赤,如果可以,江陌城恨不得将面前的平板电脑砸的粉碎,要不是怕吓着她,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梁汐颜,若你明白我的隐忍和痛楚,请坦诚对我,江陌城如同猛兽,此时的他正闭合着牙关,拼命压制着胸口一波急过一波的怒火。
想听实话……江陌城只是想听一句从梁汐颜肺腑中说出的实话,这很难吗?他不理解,对于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是……
“那天我确实是去逛街了。”梁汐颜大着胆子反驳:“我和周磊偶遇,完全是巧合,他去豪邦办事。”
“去他妈的巧合。”江陌城咒骂,缓了缓,他又恢复了些冷静:“要是巧合的话,你为什么要谎称公司加班?难道你在豪邦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还有那天,你那么早起床,就是为了去看周磊拍摄,我当时觉得没什么,事后想想,才发现你们好亲密啊。”
故意加重了“亲密”的语气,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江陌城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明明是要嘲弄梁汐颜的,可为什么他自己会这么难过呢?
别开脸,江陌城短暂的无言,这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感觉让他始料未及,冥冥之中,竟然还有一点惶恐。
“陌城。”不等他邀请,梁汐颜便自觉地走过去坐在江陌城旁边,没有犹豫的她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般地凑过去哄劝道:“陌城,消消气。”
“你闭嘴!”江陌城训斥,梁汐颜的温柔让他难以招架,唯有用恶言恶语才能保持原有的骄傲。
她不理,见他没有甩开她,梁汐颜欣喜地笑着看向江陌城,软语细声地继续攻克他的防线:“陌城,我把真相全部告诉你,你不要生气了嘛。”
“还想骗我?”江陌城不假思索的回应,梁汐颜不在乎,反正她已经有了姐姐的死亡证明,再也不用担心方婷的威胁,所以,只要不提一百万的事,其他的她都无所畏惧。
“不会再骗你,我说真的。”
“我怎么相信你?”
“嗯……”梁汐颜嘟嘟嘴,突然,她吻上了江陌城的侧脸,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他的体温,就迅速地离开了。
他诧异地蹙眉,她调皮地吐舌:“人格担保,我要再欺骗你的话,就是汪汪叫的小狗。”
“你这显然是胡言乱语。”江陌城眉蹙的更紧,不满地控告道:“担保是假,想亲我才是真的吧。”
“对啊。”目的被识破的梁汐颜不但不尴尬,反而更加猖狂:“不服气的话,你可以再亲回来,我没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