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美,霓虹辉煌。
艳都之地灯火阑珊,纸醉金迷,忙碌了一天的都市男女在刺耳的音乐和酸辣的酒精作用下摇头晃脑,醉生梦死,无所顾忌的他们尽情地狂叫嘶吼着宣泄内心压抑沉积的情绪与情感,舞池中/央最为热闹,勾肩搭背,群魔乱舞,认识不认识的都相互撕扯纠缠,污言秽语和跑了调的歌声着实让喜欢清净的男人崩溃,狠狠地放下高脚杯,安少轩拍案而起,江陌城虽然喝的迷迷糊糊,但还是准确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眼底倒影着他红晕微醺的俊美脸庞,安少轩气急败坏地甩开江陌城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的右手,冷冷地瞪着衣衫不整的他,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你自己在这儿呆着吧,我要回家了,我告诉你,小月她看到你这幅邋遢的样子一定会发疯的。”
发疯?
她会吗?
“呵!”勾起唇角,江陌城露出了抹惨淡到极致的苦笑,眉宇轻皱,他恍惚缥缈的凤眸中夹杂着无法言喻的涩然,端起高脚杯,他饮尽了里面所剩不多的威士忌,安少轩看着他,诧异地问道:“怎么?你有心事。”
从来到现在,江陌城始终不提梁汐月的事情,他只埋头喝酒,一杯接一杯,无论安少轩如何套话,他都倔强地闭口不语,问的急了,他还会发脾气咒骂两三句。
“你小子倒是说句话啊!”安少轩抬高音量催促,他是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离开,但他又不放心把江陌城独自扔在这凌乱不堪的烟花之地,所以他干脆强行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赶紧说,说完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家又没人。”这次,江陌城回答的倒是很迅速,安少轩愣了愣,随即顺着他的意愿继续道:“不回家就不回家,你说吧,说完以后,我送你去酒店。”
“我不去酒店,味道不好。”江陌城依然严词拒绝,安少轩瞬间火冒三丈,不过,他还不至于跟醉鬼一般见识,蹲在沙发旁,他克制着满腔的怒气小声数落道:“江大少爷,您是想要留宿街头吗?行啊,我成全你。”
“……”对方长久的沉默,这种无可奈何的恼人局面安少轩还是头一次遇见,除了叹息以外,他就只能投降妥协,瞪着单手托腮目光迷离的江陌城,他冷冰冰地开口道:“行行行,你赢了,说吧,你想去哪儿我送你。”
又是片刻的无声,突然,江陌城急切地抓住了安少轩的手,且十分坚定地说道:“少轩我告诉你,她不会发疯的,就算我今天喝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发疯的,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说的?她太狠心了,她对我根本无动于衷,她不爱我,或者说,她不单单爱我一个,她……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地呛咳起来,安少轩被江陌城太过激动的反应弄的措手不及,踉跄着后退两步稳住身子,他边费劲又颤抖地倒水边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陌城,陌城,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来,先喝点水。”
接过冰凉的玻璃杯,江陌城喝了一口就不喝了,紧紧地握着安少轩的胳膊,他胸口起伏不定地请求道:“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好,我马上送你回去。”俯身让江陌城沉甸甸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安少轩吃力地搂着腰将烂醉如泥的他从座位上扶起来,凌厉的视线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自觉地让开道路,陪酒的姑娘们比较大胆,有些甚至还不怕死地上前搭讪妄图索要联系方式,艳都之地的女子,各个风情万种。
对于这些拿身体来取悦男人以谋求钱财的败类们,安少轩向来鄙视厌弃,既便她们在浓妆艳抹的衬托下妖娆妩媚,他也不屑与之亲近,听到他时不时爆出的粗口,闭目养神中的江陌城倏地笑出了声。
“你他媽的抽风了是吧?”温热的呼吸瘙痒着脖颈间的皮肤,安少轩难受地动了动,本就累的不轻的他,顺理成章地把江陌城当成了出气筒:“再笑就不管你了。”
“别介别介,我又不是在笑话你。”头疼欲裂的江陌城怕安少轩真的不管他,于是赶忙解释道:“她们都是女人,你好歹怜香惜玉一点,说那么难听的话,多伤人是不是?”
“怜香惜玉个鬼,你个傻子!”若不是不方便,安少轩绝对要想办法让江陌城好好地清醒清醒,他觉得梁汐月确实没疯,疯的人是他:“我不想理你,你别出声了,”
闻言,江陌城果然安静了下来。
半个小时过后,白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了江家别墅门口,这不是安少轩擅作主张,而是江陌城这个怪咖出尔反尔的决定,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站岗的保镖们立刻迎了上来。
“他喝醉了,麻烦你们扶他回卧室休息。”
“好的安总裁,辛苦你了。”分出两个人负责护送江陌城,其余的还在恪尽职守,原本他的家务事他不该多问,但安少轩还是没忍住好奇,深吸了一口气,他假装非常随意地问道:“这么晚了,江太太休息了吧?”
保镖们面面相觑,无人回应,最后还是小宋机智,他走过来巧妙地缓解了尴尬:“安总裁,我们江太太有深夜读书的习惯,她卧室的灯刚刚才熄灭,想必是已经睡下了,您找她有事吗?用不用我去帮忙看一看?”
“不必了,她还要照顾陌城。”
话落,安少轩发动了引擎。
…………
宾馆的电视里播放着过期的财经新闻,坐在床边,梁汐颜怔怔地看着屏幕中江陌城的脸,他正接受记者们的采访,西装革履,精神抖擞,此时此刻,思念之情愈发强烈。
这档节目是去年拍摄的,那时候姐姐梁汐月还活着,他身上的衣服和配饰,乃至发型都是她一人挑选精心准备的,尽管梁汐颜也在场,但却仅仅只是个不起眼的配角,她记得那天,江陌城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他的开心,与梁汐颜无关。
她也是无聊,不然就不会找出这么久远的回忆来折磨伤痕累累的心,梁汐颜死死地捏着遥控器,执拗地把江陌城出现过的片段反反复复地重播了好几遍,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转个不停,指针显示的时间为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他睡了吗?
“呕……咳咳……”扶着墙壁,江陌城对着马桶呕吐不止,他的额上渗出冷汗,胃在最初的酸胀过后翻搅着疼痛,手中的小夜灯,光线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地左右摆动,衣服还是去酒吧时穿的衣服,不同的是布料上多了些不知为何物的脏东西,口中有酒气,还有着令他极其不舒服的胆汁和胃液。
太恶心了。
“来人!快来人!!吴妈,吴妈!!!”扯着沙哑破碎的喉咙,受不了的江陌城不顾形象地发起酒疯,耳膜嗡嗡作响着如同成千上百只蜜蜂在叫嚷,扰得他心烦意乱不得丝毫安宁,意识到周末她们都不在,他又胡乱地在客厅大喊大叫:“梁汐月!梁汐月!!梁汐月!!!你快点出来!你听到了没有?我要见你,你快点给我滚出来!”
月凉似水,寒风刺骨,任凭江陌城叫得再大声,梁汐月也不可能出现,天昏地暗,浑身乏力,跌跌撞撞地摇晃了几下,他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的瞳孔失神又绝望——他怎么忘了,她死了。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是他亲手替她盖上了白布,葬礼很简单,简单到只有江梁两家人出席,梁汐月坟前的红玫瑰,早在岁月的摧残下风干凋谢,江陌城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去看看这位昔日的爱人。
他……是在想她吗?
不……不是的。
原本江陌城不喜欢去酒吧是因为害怕曲终人散的落寞,梁汐月走了以后,他就更讨厌孤单,然而梁汐颜的杳无音信,竟让他迫切地想去寻找一点存在感,哪怕这种虚假的充实和热情是短暂的,他也心甘情愿地去品尝享受,他想反正孤单是无限期的,就当是为平淡的日子加点乐趣,可是,他错了。
心仿佛被挖去了般空空落落,如今的他居然比之前还要迷茫痛苦,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整个世界,又好像忽然就失去了最最珍贵的宝贝,他好想她,江陌城好想梁汐颜。
宽敞的马路人车稀少,顾不得独行的危险和劳累一天的疲倦,梁汐颜毅然决然地往别墅的方向跑去,坚定地不回头不多想,她要见江陌城,无惧坎坷艰辛。
“天哪!江太太您这是……”保镖们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满头大汗的梁汐颜,过了良久才想起要行礼的事儿,摆摆手,她气喘吁吁地吩咐道:“我要去见陌城,你们让开。”
“可是……”保镖们为难。
“我偷偷地去看看,不会吵醒他的。”梁汐颜信誓旦旦地保证,她是专门趁着吴妈和女佣们不在才来的,等了会儿,保镖们慢吞吞地反应且好心地提醒道:“江太太,江先生喝多了,您小心点啊,他最近心情不好。”
万一江陌城误伤了梁汐颜,那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谁知她居然毫不在意后果,还大步流星地朝回廊跑去,保镖们皆是无奈,他们是真的不忍心看到这对夫妻在冷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