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刚刚进宫时,国相故意把自己安排到了烨姬身旁,那时他一身宦官衣袍,身形瘦弱,面旁白净,和一般的宦官没有任何差别,可是烨姬却第一眼认出了自己,把自己带进了自己的宫中,做起了贴身内侍。
当时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开心,终于可以陪伴到烨姬身旁,可是终究是什么导致他沦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是看到烨姬一次又一次的被国相利用,还是自己地位低下始终只能仰视着烨姬。
“姚毒,我从始至终都未喜欢过你!西秦始终只能是西秦,不是你说推翻就能推翻的。”烨姬拔出匕首,看着慢慢倒下的姚毒冷冷说道。
姚毒捂着被捅了一刀的腹部,双目怒睁,不甘心的看着天空,原来到头来他只不过是空忙活了一场,烨姬的心从未停留在他的身上,他所做的一切,在烨姬看来只不过是恶心搞笑而已。
宣儿从姚毒手上逃了出来,飞快的跑下了城墙,对自己昔日里十分甜腻的母后也是十分的恐惧。
文政静静的看着烨姬,原本无比混乱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敌军兵器掉落的声音回荡在西秦王宫,一群敌军跪伏在地上,让人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是刚才叫嚣着杀害无辜百姓抢掠财宝之人。
“王上,现在该如何?”孟武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自己儿子突然逃走,本就是大忌,真的是十分的惧怕王上会给自己全族定一个罪名。
“全部诛杀!”文政冷冷的说道,浑身散发的嗜杀气息连孟武都不由自主的吓得一颤。
王上下令,孟武自然不敢不照办,在说,这些人也该死!
“太后怎么办?”孟武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文政抬头幽幽的看向太后,烨姬此刻抽回匕首,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鲜血,漆黑幽邃的双眸看向王宫的西南方向,那里是国相府,埋葬着国相,可惜,如今就算是她死恐怕也不能死在一起了。
她依旧是十分清晰的记得,当初国相临死前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哀求着自己,灭掉姚毒,为他报仇。
“一先……等我…”
太后轻轻呢喃着,抬头轻轻看向天空,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遇见国相时的场景,那时她才不过二八年华,为某家中生计,前往了酒橹中当起了一名舞姬。
那时的她清纯的好似莲花池中最粉嫩的莲花,静静的看着才刚刚晋升为侍郎的他独自饮酒,只是记得所有宾客中他的眼神最为炙热,面庞最为让人难以忘记。
直至天黑她要回家时,喝的微醺的曹一先鲁莽的拉住了自己,把她带回了侍郎附中,那时的府邸面积十分的小,小到只有七个女人,而她的地位最低,容貌最美,也最为受宠。
她本以为可以这样的平淡生活过一生,可是慢慢的她发现府邸的面积不断扩大,府中的女人不断增多,他在自己房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心中惶恐,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的容颜。
依旧是美丽,只是他看厌了。
后来来了一个十分显贵的人物,他让自己献舞,一舞毕,她知道自己舞出了最美的姿态,她以为自己可以再次获得宠爱,可惜,最后只不过变成了一个礼品一般的东西被毫不留情的送到了别处。
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失去了人,也失去了心。
烨姬慢慢举起那把擦拭干净的匕首猛的插进了自己的脖颈处,血液喷溅,高高的城墙上因为这浓烈的血液显得更加惨烈。
文政慢慢闭上了眼睛,眼眸微红,仅仅只是微红,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数千万将士的死,无数名百姓的惨死都有太后的参与,死不足惜。
文梁紧紧的捂着宣儿的眼睛,一代王后就这么的殒命,姬沫睁着眼睛,看的仔细,眼眸中蕴含不只是对太后最后愤然自杀的泪还是对柳若寒的泪,两者都有吧。
孟武把所有投降的敌军都抓了起来,一个个的押往了边疆,处以死刑。
姬沫从文政怀里挣扎出来,爬上了高高的城墙。
之前所有人认为柳若寒是刺客出身,加之又刺杀过文政,一个个的都对柳若寒抱有极大的偏见,可是这一次,柳若寒通知了文政,救下了姬沫,挽救了西秦,死的令人敬佩,在西秦百姓眼里就好比是一个英雄。
柳若寒的尸身已经冰冷,姬沫轻轻抱起柳若寒的尸身,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柳若寒脸上的血污。
“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姬沫忍不住泪水,哭咽道。
柳若寒静静的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对姬沫的话作出回答。
文政此刻万分的忙碌,根本就无暇顾及姬沫,也对,整个西秦的事物都需要他来管,今日被中断的登极大典,以及死的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需要斩杀叛军,还有孟凡!
“姐姐,不要哭了。”文梁轻轻的拉了拉姬沫的衣角,递给姬沫一方干净的手帕。
柳若寒对文梁的教育做了很多,姬沫之前虽然信誓旦旦的说过要自己亲自照顾文梁,可是她每天都只是多愁善感,为自己的命运不公而做出感叹,从未对文梁做出过什么。
每次都是柳若寒,教文梁是文断句,练习武术,要说文梁心里不难受,姬沫也万万不会相信。
“姐姐,若寒姐姐曾经告诉过我,她交给我武功是要我以后好好的保护你,她说你需要保护。”文梁蹲在姬沫身旁替姬沫擦拭着泪水,满眼心疼与倔强。
姬沫听着文梁的话,心中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想。
真的很难想象,像柳若寒这种从小生活在地狱里的人竟能教育人教育的如此清澈,或许只有生活在地狱心中才会向往着美好,而生活在天堂里的人,只会心怀罪恶。
“文梁,帮我把若寒埋了吧。”姬沫轻声说道,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擦掉脸上的泪水。
文梁点了点头,蹲下身来,瘦弱的身板扛起了高高的柳若寒,慢慢向冷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埋在茉莉花蒲中是吗?我之前看见若寒姐姐找来了很多尸体作为肥料为姐姐种植茉莉,只有这样茉莉花才会花开不败。”文政背着柳若寒边走边说道。
姬沫忽然回想起之前在茉莉花的泥土中看到的几块白骨,隐隐约约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文梁的这句话倒是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些尸骨都是若寒姐姐从外运回来的,都是一些十恶不赦之人,若寒姐姐说这些人没有好的灵魂所以种出来的花也没有灵魂,我想把若寒姐姐种进去,一定能栽培出最美的茉莉花。”文梁慢慢说道,不知不觉间姬沫已经又是泪流满面。
从正宫门到冷宫的路途上大大小小横陈着各类的尸体,西秦一个月之内一连遭受了两次兵变,第一次还算好,这一次看来怕是元气大伤。
到了冷宫,柳若寒给姬沫带来的早餐姬沫还未吃完,姬沫记得自己刚来西秦王宫时,每天都是姬一顿饱一顿,可是自从柳若寒来到了自己身边,她总是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小吃,吃到腻。
之前她从未察觉,现在倒是觉得十分的懊悔。
“姐姐,把若寒姐姐埋在这吧。”文梁指着茉莉花最中央的土地说道。
姬沫点了点头,不忍再搭手,默默转过身去,不敢面对。
自己死了能够复活,可是柳若寒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夕阳慢慢沉下,西方天边的晚霞红慢慢落下,东方天际的黑色慢慢上演,西秦王宫一片沉寂,伴随着幽幽的哭声。
次日,在外潜逃的孟凡被孟武亲自带兵抓回,孟凡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当初他只不过是私会了自己喜爱的女子,谁会料到姚毒竟然会在此时攻打都城。
更有甚者,趁着这个机会更是给自己戴上了狼子野心蓄意谋反的罪名。
经历了这两次兵变,西秦王宫全朝上下都异常敏感谋反这个罪名,文武百官为表示自己的衷心纷纷上书相互揭发自己政敌的黑料,更是有人不顾王上的厌恶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王宫作为侍妾婢女。
陆临河更是起着带头作用,把自己的长女陆韵率先送进了王宫做婢女,一代堂堂大小姐竟然被强行送进王宫做婢女,这个陆临河也真是够可以的。
“你这个孽子,可知罪!”孟武毫不留情的挥起马鞭打向孟凡,孟凡背上顿时显出一道血淋淋的印子。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孟凡被如此鞭打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心中的屈辱不禁变得更大。
“知罪!”孟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孟武对孟凡认错的态度显然十分的不满,再次挥起马鞭向孟凡打了过去,文政揉了揉额头,对孟武的这个苦肉计显然十分的反感。
“孟武将军,不必再打。”文政冷冷的说道,斜眼看向跪在地上满脸倔强的孟凡。
“王上开恩!孟凡虽犯错但年纪尚小,还请王上看在我族世代为官的份上绕过孟凡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