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兰昏昏欲睡地窝在温暖的貂裘毯子里面,听着满大街的百姓议论说云析夜这趟出使天行意义多么重大,任务有多兼具,云析信有多看重他这样的话,想笑,动了下嘴唇,却演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旁人或许不晓得,但云析信的这点小心思,她和云析夜却是门儿清的。
什么看重,他分明就是故意想让整个天食的人都晓得,云析夜的人已经离开天京,不在天食了。
这样,那些依附云析夜的大臣心里,多多少少会打鼓,会不安,会犯嘀咕。
他再趁热打铁,将云析夜手中的兵权拿回,到时,连风都不用扇,那些墙头草自己就飘走了。
等云析夜回来一看,兵权没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也没了,就剩下一小撮死忠部下还愿意为他效命了。
那种打击,虽不至于致命,但也是极其沉重的。
毕竟,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就等于案板上一条待宰的鱼,人家想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最多甩个尾巴挣扎一下,到头来还是要一命呜呼。
卫芷兰都能想通这个关节,作为当事人的云析夜不可能不明白。
然而此刻的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丝毫不担心,只坐在那里翻书品茗,好不惬意。
这要换成任何一个不了解云析夜的人,肯定会觉得他不是心太大,就是脑袋蠢,竟然对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卫芷兰不一样,她太了解云析夜了。
他想什么,自己虽不能全然猜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只老狐狸的心里肯定早有了打算,不然他不会这么淡定的。
哼,臭狐狸,横该你被人对付,我才懒得管你呢!
放弃了继续操心的打算,卫芷兰裹紧身上毯子,往暖炉旁边缩了缩。
近来,她越来越能感觉到冬日脚步的临近。
不说别的,这都快到大中午了,外头小风还嗖嗖的刮个不停,虽说他们马车里面到处铺满了狐皮貂裘,还备了毯子暖炉和汤婆,但卫芷兰还是冷的一动都不想动。
云析夜那家伙裹得比她还多。
打眼望过去,身后一件纯黑的狐裘大氅,腿上盖着厚厚的绒毯,身下铺了三层银狐皮的软垫,怀里抱着汤婆,腿下还放置着炭盆。
简直就是活在火炉包围下的男人。
不过,托他的福,马车里面倒是挺暖和的,和外面的世界简直形成了两个次元。
哦对了,差点忘记说,这辆马车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云析信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皇家御用马车。
要说这马车有多豪华呢?
首先看这马车的面积,卫芷兰进来的时候大概打量了下,估摸着坐上个十几号人那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再看这车内的装潢。
上好的黄花梨木做成的车厢,顶上微微耸起,形成一个小云顶。
上好的东海蛟绡丝裁成车帘,悬挂在在两侧的车窗上,四角用鸡蛋大小的珍珠做点缀,内里的一应器具也都是镶金带银,各色宝石晃得卫芷兰眼睛直晕。
一辆马车而已,搞这么奢侈,果真封建皇权害死人啊。
这样看来,云析夜还算节省的,他最多在穿衣这方面奢侈一下,还主要是因为他那个要命的洁癖,其他吃的用的啥的,他一律不挑,只要足够干净整洁,其他方面,他基本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更不需要多昂贵的东西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困了?”云析夜见她整个人缩在雪白的毯子里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素来看不见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卫芷兰懒得答话,倦怠地低下头,把脸往毯子里面一埋,眼皮子沉的,努力了半天才掀起一角。
云析夜手里拈着一粒黑子,对着棋盘上的棋局仔细研究,口中淡淡的:“若实在困得紧,就先睡一觉吧,等下到了地方 ,我再叫你。”
按照他们的进程,大约天刚擦黑时,就能到达京郊外的驿站了。
卫芷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其实不叫我也行。”
这马车上挺舒服的,又暖和,不叫她的话,她能一觉睡到明天这个时候。
云析夜听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想是困蒙了,便不再继续搅扰她的睡意,只将面前棋盘往旁边挪了挪,道:“既然要睡,就别守着那个风口了,太凉,坐过来些。”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卫芷兰撑着眼皮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脑袋搭在车窗上,整个头顶都露在外面,小风嗖嗖的吹进来,把她头发都吹乱了。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旧习惯了。
小时候她晕车晕的厉害,每回坐车,就喜欢往窗户边的位置靠,久而久之,就连后来坐飞机,她也专喜欢挑靠窗的位置坐,以至于她现在有些改不掉这毛病了,每回坐马车,甭管天冷天热,她就喜欢往窗户边凑。
难怪这车里暖和成这样她还觉得冷呢……
卫芷兰将脑袋收回来,往里头坐了坐,身子一下就没那么冷了。
可这马车到底不比现代的轿车,稳定性上还是差一些。
一路颠簸,骨头架子都能颠散几层,她这种重度晕车症患者,怕是胆汁都得被颠出来。
所以她不敢坐的太远,只稍微挪了一点,便把毯子往身上拢了拢,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去会周公。
谁料她刚闭上眼,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眼睛还不等睁开,便随着一股力道,顺势倒了下去。
“你干什么!”等卫芷兰落定的时候,她的头已经枕在某人的大腿上了。
云析夜一手握住她,一手捧着棋谱,注意力全都投入进了书中,压根就不搭理她。
卫芷兰挣扎着想要坐起,云析夜握着她的手,顺势往她腰间一揽,卫芷兰当时便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