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拓跋霖来药毒谷之前,拓跋启没有收到萧懿的邀约,准确来说,是还没有收到。
邀约的帖子和捎给萧衍的信还在路上,不过拓跋启提前收到了探子的消息,所以出于某种考虑,便在信使将消息送达至萧衍手里之前,先派拓跋霖来探口风。
萧衍虽然住在药毒谷,药毒谷虽然与南疆疆域接壤,世人甚至还是会下意识地把药毒谷归于南疆,可萧衍心中却泾渭分明,这四年多他从未踏入南疆国土半步,与南疆没有半点往来。
曾经担心萧衍与拓跋启联手对付大萧的猜测与流言不攻自破,萧衍的刻意避嫌行为让大萧臣民松了一口气,然而拓跋启却不这么认为。
即便这几年他一直在那热脸贴冷屁股,但他却始终没有放弃拉拢萧衍的念头,因为他坚信,石头都会有被捂热的那一天。
石头确实可能被捂热,不过,得看捂的人是谁。
可惜拓跋启没能看清这一点,不过他也不傻,虽然不知道谁能捂热萧衍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但是他知道萧衍最在乎谁。
于是四年过去了,他还没有放弃想要和萧衍成为亲家的念头,四年前尚且可以推脱孩子还小,但现在小姑娘们都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尤其是拓跋琴,芳龄十七,但婚事还没定下来。
拓跋启听从探子口中得知,萧懿特意邀请了毗邻各国的皇子公主前往大萧参加元宵节盛宴,表面说是给小辈们提供认识的机会,说白了就是给小辈们搭桥,再往深里说,也是国与国之间的结盟。
天下如今划分五国,大萧疆域最为辽阔,国力也最为鼎盛,几乎没人能与之匹敌。若是非要选一个对手,大历勉强可以与之对抗,但也仅仅是在战场上,一打持久战立即救恩那个分出胜负。
而北宁的下一任继承人——宁辰则是在大萧,和萧懿萧衍等人一同长大的,虽然中间有过反目,可情谊还在,否则两国当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言归于好。
西凉就不用提了,本来就地处贫瘠,加上之前单方面和大萧撕破脸皮,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大萧打得屁滚尿流,虽然十多年过去,两国没有起大的冲突,可也没恢复建交。
而且南疆与其他三国中间隔着一个大萧,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真发生什么事,待其他三国感来,南疆估计都凉了。更何况经历了内乱,拓跋启再次深刻地感受到和大萧打好关系的好处,萧懿他是鞭长莫及,但他可以近水楼台啊。
拓跋启心里算盘打得响,却不料在自己儿子这里栽了跟头。
拓跋霖这几年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他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他自认为自己表现挺好的,其实在萧衍和慕容瑾眼里,他就跟没穿衣服一样,已经从里到外一眼被看穿。
萧衍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把胸有成竹的少年给说愣了,好一会才会回过神来。
拓跋霖一想到临行前拓跋启对他的千叮万嘱,脸就不由地青一阵白一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抬眸,眼神如晦地看着冷若冰霜的萧衍,阴阳怪气地开口:
“既然燕亲王不领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说着敷衍地抱拳,然后转身离开,元凰见状眉头皱得更深,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向屋子等人行礼,然后疾步跟上。
萧昀在得到萧衍和慕容瑾的许可后大步走出了屋门,扬声对着脚步匆匆的背影说:
“我送霖世子一程吧。”
疾走的两人闻声脚步一顿,拓跋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全然没有刚刚勉强维持的平静,戾气十足:
“哪敢劳烦昀世子大驾啊?”
萧昀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暗讽一样,依旧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谦逊有礼:
“霖世子一路舟车劳累前来,我送一送是应该的。”
这让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拓跋霖更加火冒三丈。
虽然南疆国和大萧相比确实不足为惧,南疆每年都向大萧朝贡,那是畏惧大萧并且有意讨好的举动,南疆到底不是大萧的附属国。
可在大萧乃至世人的眼里,南疆在大萧跟前无端地低人一等,这让心高气傲的拓跋霖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萧玥状似惊讶说出“霖王殿下”四个字时,他听出了萧玥嘲讽不屑的语气,而慕容瑾和萧昀一口一个“霖世子”,更是将高傲的他狠狠地踩在了泥地里,没有翻身之地。
这一趟已经成功让拓跋霖把这一家四口都放在了心尖上恨,可他还残留了一点理智,知道自己如今是身在虎穴,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愣是将涌上喉咙的血腥味给咽了下去,狠狠地瞪了萧昀一眼:“哼,随便!”
随后勾着残忍的笑容对身后同样停下脚步的少女说:“元凰,本王累了不想走出去,你背本王吧!”
元凰闻言看了一眼狰狞的拓跋霖,没有犹豫地应道,“是!”随即上前两步走到拓跋霖跟前,就要屈膝蹲下。
这时不远处的萧昀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
“霖世子若是累了走不动,我可以让人牵两匹马来,脚程比较快。”
元凰眉头快速往中心皱了一下,眼神如晦地看向离她十步之遥的冷峻少年。
拓跋霖则是语气不善地冷笑一声:
“哟,没想到像冰山一样高冷的昀世子还会怜香惜玉啊?”
听得元凰身形一震,没有丝毫犹豫就蹲了下去,随时准备背拓跋霖。
萧昀垂眸瞥了半蹲在地上的少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淡淡回道:“举手之劳而已。”
然而拓跋霖却跟他杠上了:“可我就想要人背。”然后倾身贴上了元凰单薄的后背,冲萧昀露出一个得意且极具挑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