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开锁的声音,听动静,应该就不远。
因为看不到,桑行只能猜测。
果然,她猜的没错,没多久,就听到有门吱呀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串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就走了进来。
“参见大人!”两个男人的声音齐齐呼出,听声响,似乎还对着来人行了个跪拜礼。
大人?
桑行心里一阵嘀咕,来的不是木晓?这些人怎么还称他为大人?
静静地凝下心,等待着那位被称为大人的人回复。
然,并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
屋子里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应该是有人给那位大人搬了椅子。
紧接着,便是先前踢桑行的男人对那个大人汇报的声音:“大人,人已经醒了,接下来是要送去月合堂还是……”
“不必,派人去通知木少爷。”一个严肃而又庄重的声音响起,很陌生,桑行没有听过。
但能确定的是,此人不是木晓。
派人去通知木少爷,木少爷应该是木晓吧。
那这位大人呢,就是司徒毅所说的朝廷中和木府勾结的官员?所以这绑了她过来,是打算讨好木晓吗?
“去,把她的穴道解开。”严肃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桑行动弹不得,难受的要命,正纠结着怎么样才能先把自己的穴道解了,蓦然听见这道严肃的口吻,宛如听见了天籁之音,正中下怀。
男人的手下领命,上前解开了桑行的穴道,桑行眼上的黑布依旧蒙着,没有解开。
不过,穴道解了,桑行能动,就已经好多了,毕竟躺了不知道多久,她的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蒙在黑布下的眼睛一弯,桑行唇角潋滟,“谢谢这位大人。”
“嗯,不必客气。”
本是一句带着试探和讥讽的话,这个男人派人绑了她,搞得她浑身僵硬难受,凭什么还要谢他,桑行却没想到男人还会恢复。
略一思忖,桑行薄唇再度启动,“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没有答复。
这一句话问出之后,空气静谧了好一会儿。
桑行心头一阵擂鼓,意识到可能是让男人误会了她在试探,又连忙解释:“这位大人别误会,大人让人解了我的穴,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是试探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人,总不能一直喊大人‘这位大人’吧?”
男人阅尽千帆的眸光闪过一抹幽光,唇角勾了勾,这个桑行还真是特别啊,他派人绑了她,点了她的穴道,她竟然还有心情反过来谢他。
洁净有力的五指轻轻在扶手上一旋,一只手臂的手肘轻轻抵在扶手上,儒雅温润的支撑着一侧脸颊,男人饶有兴致的轻凝了眸光,“本官姓张!”
男人坦然而又清晰的吐出四个字。
时刻注意着桑行脸上表情的变化,生怕错过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哦,原来是张大人。”桑行笑着点点头,语气有些夸张,因为双手被锁在背后,动不了,她只能靠着脸部表情,希望能博得一丝丝这位张大人的同情。
“张大人,您是不是和木少爷关系很不错啊?”
“嗯,算是吧。”男人思索了一下,在桑行看不到的情况下挑了挑眉梢。
“那您知道我是谁吗?”桑行继续问。
“御都府桑都尉。”男人轻轻松松的说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既然抓了她,当然知道她是谁。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桑行略带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是吗?”男人眉尾轻扬,有些意外。
“想知道吗?”
“说说看。”
“这屋子里,除了您,还有其他人吗?”桑行有些戒备的转眸望了望四周,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凭感觉,这位张大人似乎比他的那些手下好说话。
“还有本官的三个护卫。”男人直言不讳。
“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桑行微带着试探。
“可以。”心里痒痒地有一个虫子在拱动,男人唇角一勾,示意手下出去,他很想看看,桑行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先前踢了桑行一脚的男人开口,语气中明显带着对桑行的不信任,和对男人的担忧。
终究,他跟了面前这个男人很多年,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手腕滔天,能力初衷,但是在武功上,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文弱书生。
若是桑行刷什么花招,一回儿动起手来,这个男人必然会有危险。
御都府的都尉,号称帝都之狼,哪有狼是吃素的。
“你是大人吗?”张大人语气骤冷,柔和温润的脸一沉,剜了他的手下一眼。
那手下也是了解他的脾气,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一会儿只能多注意点就是了。
当即躬了躬身子,和另外两人退了出去。
“好了,你可以说了。”三人都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张大人才开口,对桑行说了一句。
桑行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艰难,“我是木晓的仇人。”
张大人一怔,这就完了?他当人晓得她是木晓的仇人,这还用说吗?
“然后呢?”张大人眯了眯眸,精锐的眸光沉郁幽暗,看不出情绪。
“然后您千万不能把我送给木晓啊!”桑行蓦地小嘴一瘪,哭腔瞬间涌上来。
没办法,她现在势单力薄,外面估计到处都是木晓和这个张大人的势力,木晓那边已经是死敌了,她若是落到木晓手里,肯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从这位张大人下手,希望他能坚持一下,不要把她交到木晓手里,只是怎么样能大动这位张大人呢?
桑行想了两个办法。
第一,博同情,男人不是最容易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吗?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男人,但是比着一般的男人,她瘦小柔弱许多啊,一顿委屈装可怜,说不定能让这位张大人产生恻隐之心呢?
第二,利诱,她想想,这位张大人身为朝廷的人,既然勾结木府,无外乎两种东西,一个是名,一个是利。
如果第一个办法不行,她就用第二个,许诺给这位张大人点什么,她就不信他会不动心。至于许诺了之后能不能兑现,那就另说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保命最重要。
打定了主意,桑行嘴角一瘪,鼻子一抽,就哭诉了起来,“张大人,你是不知道,木晓他作恶多端,为祸百姓,又屡次陷害于我,我跟他早就是水火不容了,你若是把我送到他手上,他一定会活吃了我。”
“你看,”桑行凭着感觉往前蹭了蹭,伸出自己的双腿和脚,“都是因为他,我的身上还受了这么多伤。”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子骨不太结实,再被木晓抓了,我就真的要没命了。”
桑行一边装哭卖惨,一边竭力表演,尽量声情并茂,让自己看上去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张大人拢了拢眉,他想过桑行可能会用什么法子让自己放了她,可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样有些无赖的手段。
面对对手,这样也行?
“可是,我听说你把木晓的手脚筋都给挑了?”张大人耐心的等桑行说完,不轻不重的落下这么一句。
桑行心中倏地一垮,呵呵,挑了那混蛋的手脚筋都算便宜他了。
但是嘴上可是怎么也不敢这么说。
桑行眼睫微垂,露出一脸的无奈和痛惜,“张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的。”
张大人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桑行默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沉重,实际是是在组织语言,“张大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是实在气不过,才会出手伤人的。木晓为了一己之私,杀人放火、抢劫粮草、还抓走了朝廷钦差。皇上派我过来,我能不给青州百姓,给皇上一个交代吗?”
男人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桑行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道。
“张大人,您一看就是个明事理、品端正的好官,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寄人篱下……”
桑行还待说下去,忽然听到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股冷风迎面吹过来了,桑行的话就戛然而止。
“大……”推门进来的木晓奇怪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桑行和张大人,略感疑惑的凝眸望向张大人,嘴里的称呼喊了一半,就被张大人扬手止住了。
一脱口,就变成了这样的语言,“大人,你怎么来了?”
咦,是木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
桑行漆黑的眸子一凛,全身的神经迅速紧绷,木晓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刚才她和张大人说的话,木晓都听到了吗?好奇怪的是,木晓也喊那位张大人为大人,而且从木晓的语气里,桑行竟然听出一丝恭敬的味道。
什么样的官,会让木晓恭敬。
他们不是合作的关系吗?
还有,木晓手脚筋被断,这不过一天的功夫,怎么就完全听不出一丝虚弱的意味,刚才木晓进来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脚步声。
虽然不确定脚步声是不是木晓的,但是听木晓的声音,中气十足,健朗有力,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难道他没受伤?
不对呀,刚刚那位张大人明明亲口承认了的,怎么会没伤。
正奇怪着,那边,悠悠然响起张大人的声音,“木少爷来的正好,本官正合桑都尉说你呢,桑都尉可是说你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你怎么看?”
乍一听张大人的声音,木晓微微一愣,不过他何其聪明,望了桑行一眼,又看看张大人,旋即明白了。
微微勾了勾唇,拾步朝桑行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