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桑行所料,帝王眸中的讶异之色越发的浓重。
司徒羽暗自惊奇,他昨天将这只兔子送给桑行的时候,就想过桑行极有可能回绝,但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才对李执交代了那些话,让桑行一定要收下这只兔子。
他想着桑行若是真的不喜,今日定会重新把兔子送回来,没想到桑行的确是抱着兔子来了,只是,竟然是来谢恩的?
这真是大出他的意料。
不过,也好,想着桑行喜欢他所赠之物,司徒羽的不知怎么地,忽然一下子心情大好。
白壁的大手撑着桌案,司徒羽款款地从龙椅上起身,朝着桑行走过来,浅笑,“只要你喜欢就好,也不必这么麻烦,非要跑到宫里来谢恩。”
桑行垂着脑袋,眼角的余光看到帝王的一截明黄袍角在眼帘中晃动,微微抿了抿唇,“其实微臣进宫,也不是单单为了谢恩,而是想见一见皇上。”
“想见朕?”司徒羽倏地顿住步子,眸光一亮,反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欣喜。
桑行眉心一动,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为何这么大的反应,不过很快又低垂了眉眼,回道:“是,昨日皇上走了之后,微臣想了很多,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微臣不应该步步紧逼,更不应该责备皇上什么,毕竟微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劫囚之事,皇上也没有要微臣的性命,可见,皇上对微臣是极其宠爱的,微臣不应该不知进退。”
桑行低着头说出这一番想了半个早上的说辞,这番话说的是多么违心,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司徒羽有苦衷,可她却不能理解司徒羽的坐视不理,且在事后各种各样的找借口。
她知道司徒羽对她的处罚很轻,可她绝不会再自恋的认为那是司徒羽对她的眷顾和宠爱,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几斤几两重,她现在是很清楚的。司徒羽不动她,说白了还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他现在想除掉太后,除掉司徒毅,身边人手紧缺,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擅动身边的人?
如果司徒羽杀了她,不但会在朝堂上削弱自己的力量,而且还会让御都府的军心动摇,毕竟御都府也算是桑行一手带出来的,她若死了,那些曾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都是会动容的,说不定还会让有心人趁机而入。
而如果司徒羽不杀她,只是简单的处罚一下,不但不会损失力量,还会很大程度上的在这个关键时刻收买人心,让下面的人都看到,帝王是多么的通情达理,有人情味,体恤下属。
桑行想,如果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不明真相的自己,一定也会特别感激司徒羽,更加的对司徒羽死心塌地,只是现在,再也不会,她已经都明白了,在司徒羽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不需要感情的可供利用的棋子,他只需要她为他冲锋陷阵就够了。
可是,现在她累了,她再也不愿做那颗棋子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帝王再度捡步,走到了桑行的面前。
“当然,皇上一番苦心,微臣怎么能够践踏。”桑行眉目轻轻,眸光浅浅。
“桑行,你能这样想,朕真的是太高兴了。”帝王双手扶住桑行肩膀,喜悦道。
“不过,微臣现在还有第三件事要和皇上说。”桑行似是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微微一顿,才慢吞吞地开口。
“第三件事?”
“嗯。”桑行抬起头,对着帝王格外认真的点点头,并且不动声色的将帝王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挣开。
“本来是没有第三件事的,可是在微臣来龙毓宫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帝王凤眸微眯,转身走在桌案边坐下,并对桑行扬了扬袖,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桑行也不客气,“就是微臣在抱着兔子来的路上,途径御花园,不小心让兔子受了惊,跑掉了。”
接下来,桑行就把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边,当然,她没有说是自己故意然兔子跑掉,然后去看发了生什么事的。
她只说是自己寻找兔子,无意中撞见了六公主虐待下人,她看不过去,就出手相助,而后兔子无意中咬了六公主,六公主现在非要跟她算账不可,可是兔子是帝王所赐,她可不敢随随便便交给六公主。
“六公主甚是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她说一定不会放过微臣,所以肯定会去找太后娘娘帮忙,微臣和这兔子当真是岌岌可危了。”桑行惆怅的叹气。
“令月一向仗着太后的宠爱,刁钻任性,现在竟然敢在御花园如此的折腾下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司徒羽眉心微拢,脸现怒色。
“不过,你也是,怎么就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司徒羽转眸掠向垂头丧气的桑行,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微嗔,“朕看你迟早是要吃亏。”
“呵呵,”桑行眉眼一弯,笑了笑,强忍着心里的一股子恶心劲儿,“皇上,桑行这不也是在发扬皇上打抱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吗?想当年,若是皇上也爱管闲事,从强贼手中救下桑行,桑行今日哪里还能为皇上效劳呢?桑行就是看不惯别人恃强凌弱嘛。”
虽然已经知道了司徒羽不是当年救自己的人,桑行还是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这样说着。
这些年来,司徒羽虽然从未承认过当年救下自己的人是他,但是也从未否认。
她不明白,既然司徒羽明明没有救过她,为何每次都能利用伤害的那么坦坦荡荡,这一次,她试探,她不愿错过他任何的微末表情。
果然,司徒羽的面色微微又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薄薄的唇边漾起一抹看似宠溺的笑:“你呀,放心吧,有朕在,绝不会让六公主和太后对你怎样的。”
那一瞬间,桑行似乎听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的声音。
她一直觉得他是有苦衷,所以在他第一次否认之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想来,好在她这样以为,也没有再多透露什么,不然若是被司徒羽知道自己是晋家后人,指不定司徒羽会怎么做。
桑行知道自己这样的试探很不光明磊落,可是她忽然发现,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光明磊落的大傻子,真的是被人家拐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她晶莹润泽的嘴唇微微一翘,卷起动人的笑,那笑意遮掩着她内心的情绪:“谢皇上的恩典,微臣能有皇上的保护,真是三生有幸,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它怎么吗?”桑行为难的扬手指了指怀中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