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饭，苏御景把顾天真送回房间，难得绅士地没有要强迫进入，其实自从医院回来后，他就很少再做顾天真不愿意的事情了。
除了放她离开。
关上门，顾天真给苏雨欣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和苏御景安排好了明晚的行程，并把时间地点发给她。
苏雨欣几乎秒回了一条消息：好的。
不知怎的，顾天真攥着手机，总觉得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
还有几十个小时就可以离开苏御景了，她明明应该高兴，可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仿佛本该完美无缺的一轮满月，莫名其妙被人挖走了一块，空得发荒。
当她第二天早上站在窗边，像往常一样看着苏御景的车开走，莫名觉得不舍，眼睛酸得已经快要睁不开了。
这一整天她都提不起力气，做什么都兴致恹恹，心不在焉。
中午苏御景一般是不回来吃饭的，顾天真也怕麻烦张阿姨她们，不让她们特意为了她一个人做一桌子菜，自己随便做些家常菜吃。
今天也是这样。
顾天真绕到厨房，对着放满了整整一个冷藏柜的蔬菜肉食发了好久的呆才回过神，她随便挑了点菜，拿出来都没洗就直接放在砧板上准备切。
偏偏她怎么也找不到平时用得很顺手的菜刀，只好拿了一把几乎没用过的刀。
一下一下麻木地切着，目光虽然落在菜上，但思绪早就放空了，机械地举刀，落刀，重复一样的动作。
然而等张阿姨准备进来帮忙时，突然听见她惊呼了一声，随后就传来刀片摔在地上的声音。
张阿姨连忙跑过去，看见顾天真手指上的血吓得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拽着她走出厨房。
“哎呦顾小姐，我早就说不让你弄这些东西了吧，割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肯定得痛死了，等会少爷回来要心疼死了！”
张阿姨已经是可以当外婆的年纪了，她看见这些小辈受伤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受伤，一边责怪一边心疼。
她把顾天真安置在沙发上，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医药箱子，动作熟练地打开，戴上医用一次性手套，取出里面的酒精棉和小镊子。
“顾小姐，你忍着点，消毒有点痛的，要是实在受不了就跟张姨说。”
张阿姨说话很直接，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顾天真的担忧和关心，顾天真不禁有些感动，她摇摇头，说：“没事。”
刚才不小心被刀切开一个口子，她也没感觉到有多疼，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淌出来，一滴一滴砸到地上，在地板上蕴开一朵朵妍艳的小花儿。
谁知张阿姨刚用镊子夹住酒精棉，要往顾天真伤口上擦拭时，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焦灼的声音。
“怎么回事，手怎么了？”
苏御景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的蒋齐两只手拎满了打包盒。
今天意义特殊，他打算回家和顾天真一起吃顿午饭，还特意让蒋齐去隔壁酒店打包了很多顾天真爱吃的菜回来，哪料到一回家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看见少爷回来，张阿姨连忙站起来，和苏御景解释：“刚才顾小姐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了，我刚要给她处理伤口呢。”
她在切菜，还切到手了？
苏御景脸色倐地就沉了下来，他从张阿姨手里拿过镊子，径直坐到顾天真旁边，一边迅速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冷冷问：“家里佣人都是吃白饭的吗？什么时候还得要她亲自动手了？”
他这么一问，在场的佣人听见却也不敢解释，总不能说是顾小姐硬要自己动手的吧，到时候说不定少爷更加生气，会误以为他们在找借口。
于是，大厅霎时鸦雀无声，蒋齐默默地把两袋东西放到餐桌上，麻溜地溜走了。
情况不妙，他还是先走为好，省的殃及池鱼。
顾天真被他弄得有点疼，心里又对张阿姨她们有所愧疚，于是索性推开苏御景的手，一本正经地解释：“是我一定要做的，张阿姨她们劝过我了，我没听，你别怪她们。”
苏御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又气又心疼，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药箱拿出一颗新的酒精球，对客厅的佣人们说：“今天除夕夜，你们可以提早下班，现在就回去吧，初八回来上班。”
闻言，佣人们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少爷没追究她们的责任，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她们也更加清楚这位顾小姐在少爷心里的地位，因为她祸到临头，又因为她提早下班。
张阿姨在苏家伺候了将近半辈子，她的儿子丈夫早就在几年前的一场火灾中丧命了，所以历年来不管什么节日，她都是在苏家过的。
除夕夜也不例外。
她没有像别的佣人那样立即离开，而是默默地打开了桌上的外卖盒，把打包的菜都分装到盘子里，整齐地在餐桌上摆放好之后才离开。
顾天真看着她苍老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可怜。
因为自己的执意妄为和不小心，害得她被苏御景责怪，别人都回家和家人们团聚了，她却只能一个人呆在后院的小房间吃饭，那个房间只有一个黑白的老式电视机和一张床，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不知怎得，顾天真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对父母早就没了印象，隐约中记得父亲好像在什么地方，而母亲已经去世了……
如果现在她的母亲还在的话，应该和张阿姨的年纪差不多大吧。
出于这点，顾天真对张阿姨更加同情和亲近，她看了眼苏御景，只见他正低着头帮自己包扎，指尖似乎还在细微颤抖，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苏御景皱成一个小山丘似的眉头。
以前都是别人帮他包扎，他几时做过这样的细致活？下手重了怕顾天真疼，轻了又怕包不紧，几乎是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弦在控制手劲。
“那个……苏御景，我有事情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