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上的女子竟是君无溟的娘亲,林音不禁感叹基因的强大……果然他的容貌源自于他的母亲,难怪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比起楚景翊,他眉眼间多了一份柔气,但拿刀剑的男子多了柔气,却又是不好的。
君无溟脚边放着一个火盆,里面是黑灰色的灰烬,还有一角没有烧完的,林音认出了那并非冥币,而是普通的纸。
她小声问:“你一整天都是在怀念你母亲吗?”
“是,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烧一幅自己的画像过去,我希望她……别忘了我。”
林音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将饭菜放下,坐到君无溟身旁,“我能问你不去参加晚宴的原因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去参加?”
“你接到消息时,虽然脸上是露出高兴的表情,可是宫人一走,你转身回了房,心里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林音一边解释一边把饭菜端给君无溟。
“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去打仗?”
“你……很希望我去打仗?”
彼此都明白指的是虞朝,林音却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情绪反应,她双眼直视前方,淡然一笑:“你不是说打仗这种事要看皇上的旨意吗?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心狠的人,但……有时候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就像楚景翊一直周旋在前朝后宫之间,而她夹在缝隙间苟且偷生,连喘口气都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还没被后宫的女人害死。
君无溟道:“身不由己……可能这句话用在我身上最合适不过。”
“为什么这么说?”
他慢慢看向画像:“我娘曾是名动京城的舞姬,我爹是先帝的第三子,他一眼被我娘的美貌和舞姿打动,执意要娶她,可是你也知道,她是个舞姬,要入皇家的玉碟下,先帝怎么也不肯答应,我爹那时也许是年轻气盛吧,赎了我娘,又偷偷和她成亲,我娘怀了我之后,她……”
“她……怎么了?”
“她在我五岁那年,突然发了疯,我爹府上妻妾成群,我想肯定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后来……”君无溟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娘失足落水而死,我爹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冷淡,那些姨娘也对我冷嘲热讽,兄弟姐妹对我来说,不过只是摆设,念安,你可体会到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人的滋味吗?”
“我……”她体会不到,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君无溟所经历过的事。
她问:“那后来呢?”
“我爹死后,皇上登基,我自请不入夏侯氏的玉碟,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对我有所忌惮,我在立下无数战功,才有了现在的名号和安稳日子。”
“可你觉得并不安稳,也不开心。”林音一语道破。
君无溟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你……呵呵,你倒是会一针见血的说话,不像其他人拐弯抹角。”
林音听了他的话,忽然笑了:“晚宴的话,他们既然只是走个过场来邀请你,你可以借着练兵的幌子,称病不去,不就行了?”
“也对,皇上是头一次让我冬天练兵,我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称病一次。”君无溟举起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
古代的新年,并不像林音所想和现代城市的过年一样,反而一些古老的习俗让她眼前一亮。
一大早,管家命人扫开门前雪,又贴上对联,放了鞭炮,给府里每个人都发了红包,不过这个红包并不像林音想的那种方方正正的,是拿红布做成了一个小袋子,里面放了赏银。
林音想起君无溟曾经说过经常有人来问他借钱,让她觉得他真的很有钱似的。
夏侯桀知道君无溟病了,派宫人把门簿送来,这是一种用梅花笺纸裁成的卡片,类似于贺卡,以表示新春祝贺。
全府的人除了她,都是喜气洋洋的,林音还是穿的在茶楼干活的那套浅灰色衣服,坐在房门前等着晚上十二点的来临。
君无溟朝这走来,同时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侍女别出声,侍女会意,悄悄离开。
“在干什么呢?”他突然开口,让林音吓了一大跳。
“啊,你真的想吓死我!”
“我看你闲的发闷,所以来找你了,没想到你都不领情。”君无溟甩手将红袋子扔给了林音。
“给我做什么?”
“添个吉利不好吗?”
林音反应过来:“呵呵,原来是这样,多谢。”
她将红袋子放到一旁,脑袋靠着木柱子,又开始发呆。
过了会,身边响起君无溟轻飘飘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想他?”
“想谁?”
“没什么。”
其实她知道他问的是谁,也许他对自己也有好奇,她这个第一女官当了个狗屁,什么都没做,自己灰溜溜走了。
“晚上和我一起守岁,如何?”
“好啊。”
就这样,两人约定晚上在此守岁。
夜幕来临,林音听到大街上放起了鞭炮,连府中的鞭炮声也盖不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她捂着耳朵躲到一旁,生怕炮竹飞溅,炸到自己身上。
“你很怕炮竹吗?”君无溟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怕!”她大声回答。
君无溟大笑起来,等炮竹放完,他拉着林音飞上屋顶,这里早就摆好了一个小型的圆桌,上面有点心水果,还有一壶热茶。
林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愣愣地跟着坐下,一坐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可以将长长的太华街一眼望去,虽然是冬天,但街上一点都不冷清。
她眼中收入着街上五光十色的夜景,眼底流光转过,君无溟侧目看向她,唇边勾笑:“我说过夜市很美的。”
“嗯,我信了。”
不知为何,林音觉得自己笑得很开心,比在清水涧那晚看萤火虫还要开心。
“君无溟……”
“其实你可以叫我夏侯承奕,私底下,还是当着别人的面,都可以。”
“承奕?”
“嗯。”
林音迷糊中想起自己醉酒那天好像也这么叫过他,可能各自都不怎么排斥,所以就接受了。
“话说起来,我觉得还挺搞笑的。”她倒了两杯茶,递给君无溟一杯。
“哪里搞笑?”
“你现在这个名字是假的,而我现在这个名字也是,大家都是改了名的,你不觉得挺搞笑的吗?”
“嗯,还好。”君无溟一本正经道:“我还是觉得念安好听。”
什么?林音回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怎么觉得君无溟刚刚好像是在笑?
她举起茶杯,拱手道:“承奕,我敬你一杯,我要谢谢你肯收留我,还没让我毒发致死,你的大恩大德,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也算敬我们的缘分。”君无溟和她碰了碰杯。
两人说说笑笑,欣赏着太华街夜市的美景,不知不觉,零点的时刻到了。
“已经子时了,念安……”君无溟才发现林音已经撑着脑袋睡了,便抱着她飞下屋檐回到房间,替她把被子盖好,才轻手轻脚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