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泽是最讨厌林音的臣子之一,但他却也为她的死而难过,那个时候他们在沈府喝酒,林音的话,他还犹在耳边,结合安静王的事一想,林音是早就做好自己某天会死的准备。
究竟是对楚景翊的不信任,还是对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楚景翊真的会杀了她,以为自己能单挑君无溟。
沈长泽一向觉得林音算盘点子多,这一次,他觉得她蠢。
实在太蠢了。
楚景翊听沈长泽说完,一口气没顺上来,又开始咳嗽起来,沈长泽上前扶他,楚景翊摇头拒绝,“这些话,你为何当时不告诉朕?是不是朕不问你,你就永远瞒着?”
沈长泽苦涩道:“皇上就容忍微臣这次的隐瞒吧,当时微臣觉得林护卫说的是醉话,可是她的表情不像有假,微臣隐瞒皇上,是因为微臣觉得林护卫没死。”
楚景翊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沈长泽道:“对,所以微臣相信林护卫是去别处潇洒了,所以微臣看皇上伤心,真的还不如直接告诉皇上,是林护卫自己不想回来。”
楚景翊叹气:“她有那么恨朕吗……”
沈长泽道:“林护卫不会恨皇上的,微臣相信,她不会的。”
“所以这就是你阻挠朕去幽州城的理由?”
沈长泽摇头:“微臣阻止皇上去幽州城,是因为皇上不能抛下虞朝的江山和百姓,固执己见的由着自己的想法做事,所以……请皇上三思。”
楚景翊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罢了,你先退下吧,朕改日再召你。”
沈长泽道:“那微臣告退。”
顺德听这意思,沈将军是说动皇上啦?但很快,顺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景翊待沈长泽一走,便把地图摊开,计算自己赶去幽州城的时间、路程、需要带的人、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写写画画一会后,又拿出沧澜写来的信。
如今,身边的人一个个杳无音信,独留他在京城等着消息,除了沈长泽,他好像没有大臣可以深信。
顺德瞧着外面似乎有点要下雪的感觉,今年格外寒冷,他这个不怕冷的人都冻得直哆嗦,何况楚景翊还生病了。
顺德叹息着摇头,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不看不要紧,楚景翊竟在吐血。
“皇上!”顺德跑了过去,拿帕子接住,“明明喝了药,怎么会这样?”
“无妨,朕没事,没事……”又是一口血吐了出去,血液洒在地图上,楚景翊伸手去拿,却感到脑袋嗡嗡响,接着便不省人事。
……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喝了药吗!为什么皇上还会吐血!”沈青宜质问顺德。
顺德哭喊道:“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和小时一直按时给皇上煎药,也不知怎的……皇上就吐血了,这可怎么办啊……”
沈青宜道:“罢了罢了,你去给皇上煎药,本宫来照顾皇上,所有人都出去吧!”
她将宫里的人都轰了出去,自己留了下来。
顺德和小时,一个去了御医署,一个去了膳房,其余人在宫外守着。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天子怎么忽然就病了,也许他会度过这一劫,也许不会。
沈青宜拿出帕子给楚景翊擦拭额头的汗,楚景翊偏过头,沈青宜无奈道:“皇上,您这样不喜欢臣妾侍奉,是想让林护卫死而复生么?”
楚景翊道:“她没有死。”
“对,她没有死,皇上就幻想她没有死吧。”沈青宜少了耐性,将帕子一扔,露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楚景翊道:“你干什么?咳咳……”
沈青宜道:“臣妾不干什么,只是有件事想告诉皇上,一年前的那个家宴,您和林音离开后,臣妾和怀宇在一起,那个时候,您还没有让臣妾侍寝,后来臣妾发现自己怀孕,恰巧您迫于太后的压力召臣妾侍寝,臣妾只好演了场戏,喂您喝下放了迷药的酒,假装您已经宠幸过臣妾,这件事算不算比林护卫更重要的事呢?”
“你……放肆!”楚景翊一动怒牵引至全身,哗地吐出一口血。
沈青宜笑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她笑得瘆人,两眼含着热泪,颤巍巍道:“你以为我不恨你把怀宇杀了?你以为我会真心待你好?那个唯一会对你真心的林护卫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人会爱着你了!你已经中了我下的毒,只能等死!”
楚景翊靠在床头,无力地喊着:“来人,咳咳……来人!”
“人都已经被臣妾叫走了,楚景翊,这是命数,是天要我杀了你替怀宇报仇!”她从没杀过人,连杀牲畜都不曾有过,今天,她要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人,亲手了断楚景翊的性命!
这时,大门“嘭”地一声被人踹开,沈青宜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一个飞镖刺中了她的手,那人扼制住沈青宜的喉咙,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抬起来。
“我说过,你恨我可以,但不许恨他,不许伤他的命!”
这声音是……
沈青宜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成了紫红色,林音甩手将她推到地上,护在楚景翊的病床前。
沈青宜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林音道:“对,我死过一次,可阎王爷不收我,就让我回来了,惊喜吧?”
殿门敞开,候在外面的宫人全都目睹了刚刚一幕!
沈青宜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了算了!让我报仇,让我替怀宇报仇!”
她举着匕首冲林音刺过来,林音一剑插入了她的心脏。
“抱歉,手滑了。”林音笑着,将剑从沈青宜身体中抽出,血液喷射出来,流淌到沈青宜浅色的衣裙上。
“你……”沈青宜睁着眼睛,直直地往后一倒,咽了气。
利剑回鞘,林音回头看着楚景翊,他也正看着自己,数十日未见,楚景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脸色白如薄纸,原本就尖的下巴现在简直能直接去锄地了,眼睛下方还有一圈厚厚的乌青,嘴唇几乎毫无血色。
这样的楚景翊,林音从未见过,哪怕是第一世,她无法想象自己若来晚了一步……
她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永卿,咳咳……你过来。”楚景翊朝她招手,手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林音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笑道:“喏,这个是微臣给皇上找来的解药。”
楚景翊道:“你竟给朕去找了解药?”
林音笑嘻嘻道:“对,所以皇上喝了吧。”她把药塞打开,准备喂给楚景翊喝下。
她欠他的,终于要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