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我早已确定郭复就是黑衣鬼王,他在外活动,根本不可能呆在棺材里面。
可奇怪的是,棺材里面竟然真的有尸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我琢磨清楚,黑袍鬼父大步走上前,直奔黑漆棺材而去。
郭泥右手一挥,身后几个郭家人上前,挡住了黑袍鬼父,叫道:“鬼父,这里是郭家,你们黑煞也不能欺人太甚。”
黑袍鬼父喝道:“郭泥,你应该清楚,你能当上郭家家主,靠的就是我黑煞。我看郭家,未必就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这时,从棺木之中,传出声音,道:“小泥,退到一边去,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你没有关系。”
郭天殇不由地叫道:“郭复大哥竟然没有死!还是变成了僵尸了?”
郭雨生脸色很难堪,郭复从棺木里出来,正好应证我阿妈的话。
郭泥瞳孔变大,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喊道:“阿爸……你……你没死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棺材盖缓缓地推开,一个黑衣男子坐了起来,神色非常好,炯炯有神,呼吸正常,身上带有淡淡的尸气。
仔细看过去,这些尸气并,非是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而是因为他所处某种环境里,拥有尸气,所以带在身上的。
郭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活人,不怕阳光不怕符箓的人。
眼前的郭复,与那晚风后庙遇到的黑衣鬼王,五官是一样的。
与郭雨生、郭泥的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我眯眼看了过去,快速一瞥,鼻子嗅动,最终确定眼前的郭复,就是黑衣鬼王。
他们身上有着同样的气味,尤其是那种血腥气,即便郭复掩饰得再好。
我也能感受得到。
郭复从棺木跳了出来,跪在郭雨生面前,道:“父亲,儿子假死隐藏人世,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你不要怪我。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在你膝下孝敬你老人家的。”
郭雨生脸上肌肉抽动,冷笑道:“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磕头,我郭雨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做什么事情,跟我没有关系的。”
郭复一甩袖子,直接站了起来,又看着郭泥,道:“和你阿妈很像。郭泥,你不应该和黑煞走在一起的。”
我无法确定郭复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是一句平淡的警告。
他自己就是黑煞黑衣鬼王,却要在这个时候,警告郭泥,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郭泥脸色发白,见到郭复从棺材里做出来,没有太大的惊喜,更多的是惊吓与愤怒。
郭泥摇头道:“郭复,我还以为生病离世。你却不知道,我这些年过得多惨啊。我日夜生活在梦魇之中,每日都会遭受毒打。你……不是我父亲,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郭复并没有动容,道:“我只是告诉你,不要和黑煞裹在一起,你失去远比你得到的多。至于你听不听,我不在乎,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你身上的鲜血是无法改变的。”
郭复对于父子情感还有父母情感,似乎变得非常地平淡,这些俗世中的情感,根本没有改变他的意志力。
黑袍疤道人拍手叫道:“郭复,看来在你心目中,人伦情感早就可以抛弃了。我总感觉你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咱们有没有见过面呢……”
郭复看着鬼父疤道人,笑道:“鬼父,你欠我一个人情。若不是我把罗黛青的消息传给你,你又怎么会知道她在风陵渡呢?”
疤道人扭头看着郭复,神色凝重,脸上的黑疤格外地狰狞,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的确是没有见过你。郭复,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郭复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很多人你认为他死了,可偏偏好好地活着。很多人活着,其实是该死的人。”
阿妈大声叫道:“郭复,你没死就好。你要是死了,我有很多事情,就没有答案了。你就算要死,也必须是我罗黛青出手。”
郭复愣了一下,道:“我也在找你,却没有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竟然藏在我郭家地宫下面。我隐藏得很深,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呢?”
阿妈笑道:“三天前,在地宫下,我发现了一具铜甲尸。我发现那铜甲尸身上,十分地古怪,它身上带有的血腥气。我就想到了你。”
我心中不由地一惊,原来阿妈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阿妈接着说:“那铜甲尸身上的血腥气,是最近几年产生的。如果你已经死了,那铜甲尸身上,那么会有那种血腥气呢。所以我推断,你郭复是假死。等我想清楚这一点,很多萦绕在我心头的……困惑就轰然解开了。”
我看了一眼虫后,虫后的眼神游移不定。
我见到虫后的十三只僵尸,特别是与铜甲尸过招的时候,就怀疑过虫后与郭复有合作。
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样的。
郭复道:“光靠一只铜甲尸,就断定我没有死,你这是在冒险。万一我躲着不出来见人,你的推测岂不是落空了呢?”
阿妈道:“我感觉到郭家最强蛊虫的存在。我就知道你又回来了。你就在郭家,你为了郭家最强蛊虫,回到了郭家豪杰棺材林。而且现在,在你看来,机会已经成熟了。这个时候,你肯定会出来见我。”
郭雨生瞳孔放大,叫道:“什么意思?罗黛青,你给我讲清楚啊。”
阿妈大声道:“郭雨生,你孙女的感觉是对的。郭家的最强蛊虫,根本没有离开郭家。你孙女应该有感应蛊虫的能力。”
郭雨生摇头道:“不,绝对不在郭家村。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那只蛊虫。又怎么会找不到呢……如果在郭家村的话,我怎么不知道呢……”
阿妈笑道:“郭雨生,郭家村所有地方,你都会仔细寻找。可唯独有一个地方,你不会去找。那就是你亲生儿子的棺材。丧子之痛不断折磨你,你是不会打开儿子的棺材的。”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能明白过来。
郭家村失踪的最强蛊虫,就藏在郭复的楠木棺材里面。
而郭复好好地活着,藏起郭家最强蛊虫的人,不言而喻,就是郭复本人。
他忽然返回棺木里,很显然是为了那只最强的蛊虫。
郭雨生眼珠通红,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单手扶着棺木,叫道:“老天爷啊,郭家列祖列宗,你就是这样戏弄我的吗……哈哈,简直是太有意思了。老夫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欺骗和利用……哈哈,哈哈……”
郭复扭头看了一眼郭雨生,道:“不要拿什么列祖列宗说事。”
郭复转头看着我阿妈,随即哈哈大笑,道:“百年来,蛊门中蛊术最高的女性,非你莫属。蛊门中最为聪明的女性,也非你莫属,靠着少有的线索,就能猜到这么多的东西。我不佩服你也不行。”
阿妈示意我推着轮椅上前几步。
我推动轮椅上前几步,阿妈大声道:“郭复,当日我夫君,和你关系很好。你为什么要出卖他……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图谋。你连郭氏一脉的族长之位都不要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身子颤抖不已,郭复出卖了我的父亲?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郭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黑红蝶这个贱女人,还收着萧魔头的照片。我的妻子,心中却记挂着别的男人。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郭泥刺耳锋利的声音传来,叫道:“我不许你这样咒骂我妈妈……你个疯子,你个神经病。”
我听郭泥说过,她阿妈黑红蝶手上有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与我非常地相似,后来证明,这照片上的男子就是我阿妈。
阿妈错愕了片刻,道:“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再说,那个少女心中不有个少女,即便她嫁为人妻,也不影响她心中有个少年,即便这个少年不是她的丈夫。”
郭复道:“我没有那么宽阔的胸怀。我不能让绿帽子戴在我头上。我要让萧魔头受尽折磨,我还要黑红蝶下半生痛苦不已,永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郭复躁动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是以及其平稳的口吻讲述出来的。
我不寒而栗。
郭天殇擦去额头的汗水,叫道:“难道陈俊风也是你……也是你……我还以为是你自知大难难躲开,特意为嫂子选的夫君……”
郭复道:“陈俊风!我就是让陈俊风折磨黑红蝶的。陈俊风疯狂地嫉妒一切。他娶了黑红蝶,会疯狂地折磨他的……”
郭泥气得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地面,十指流出了鲜血。在她的世界中,她本以为如果生父活着,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可哪里知道,那将是更加可怕的地狱。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关上了光明,被绝望的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