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积雪，我跟在大行尸身后奔跑。
大黑狗与大猫追了上来。
大猫动作洒脱，跳到一棵大树上，轻轻一跃，身子在空中展开，轻巧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刚要骂，大猫灵活地溜动，顺势就钻入黑袋子里。
眨眼功夫，转动身子，把脑袋露在外面，双耳扇动几下，又吐出了舌头，展现出它萌态的一面。
我只好背着大猫奔跑。
明月当空，寒风呼啸传来。我身子渐渐发热。
从一条小路离开茶花峒。
三年前，我跟随麻火心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山路。山路偶尔穿过树荫，看不到月光。好在我习惯了夜间赶路，摸黑前行。
从林中钻出来，便有月光陪着我。
我道：“五毒怪，你多久没有离开湘西了呢？”
五毒怪掰动手指：“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在这里住了很久。湘西大山，藏着那么多秘密。就是再花一百年，也没有办法弄清楚。”
我跳到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的大山，道：“十万大山，从广义上说，包括湘西，与贵州西南大步。你应该走出湘西，到贵州那边看一看的。”
五毒怪沉思片刻：“听闻侗人蛊术，与苗人养蛊大不一样，其中也有过人之处。此番去往贵州境内，我倒想看一看侗族人养蛊。”
我笑着说：“我师父黑摩云便是侗族人，不过根据我的了解。侗人与苗人养蛊，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所使用罐子，以及某些细节不一样。归根到底，都是把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
五毒怪摇头说：“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三眼婆婆和侗人有些联系。听她所言，这里面的门道，超乎我的想象。”
我听骷髅人说过，华夏大地，养蛊的地方其实很多。
西北一些地方，会把虫子放在棺材里饲养蛊虫；吴越闽粤一带，气候潮湿，装入罐子后，会把蛊虫悬挂在屋梁上；即便远在南海的海南，也有人养蛊，不过他们是将器皿堆在搭建的木制房内。
这些都是骷髅人所言，我并没亲历查证过。
每一处蛊毒各有特点，但是真正名扬天下，毒名最为显赫的，却是湘西苗人的蛊毒。
是以在我看来，苗人的金蚕蛊术，以及蛊王虫，九色蛊术，已经是蛊毒中最为巅峰的状态。即便是侗族蛊术，有过人之处，超乎众人的想象。
但绝对不会超过湘西苗人蛊毒。
我说：“即便有过人之处，也难以超过金蚕秘术与九色蛊术。”
五毒怪呵呵一笑，三眼婆婆倒是着急，不断用手比划，急于反驳我这的判断。
五毒怪笑不过，才帮三眼婆婆传达：“湘西蛊毒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赶尸术比较可怕。大家见到湘西赶尸匠驱赶行尸，便觉得湘西蛊毒厉害。其实侗人的巫蛊之术，也是很了不得的。”
我想了一会儿，道：“三尸蛇蛊与金蚕齐名，可见侗人蛊术，也并非浪得虚名。”
最终这句话，才压住了三眼婆婆的怒火。
我与三灵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茶花峒外围的凤凰古城。
这是湘西境内一座耀眼的古城，知名度很高。
出生在此地的文学家沈从文，赋予这种湘西小城别样的魅力。
到了今日，不少人来到这里，一堵湘西风光，也要亲眼目睹一次，赶尸匠赶尸，亲身经历一下苗女的热情与温柔。
不过从十万大山吹来的寒风，挡住了游人的兴致，大雪封山，这座小城过了旅游旺季，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和麻火心到茶花峒的时候，只在小城吃过一次中饭，还给小玉刀买了一个布偶玩具。
此刻，再次到达这座小城。我心中还是充满着好奇。月光下的小城，一条沱江穿过古城，两边是临江而建的吊脚楼。
凌晨时分，有几处还有灯光照耀。空气中还飘荡着冬雪的寒气。
我道：“五毒怪，听闻湘西的米豆腐好吃。此番经过这里，我想去吃上一碗。可好？”
五毒怪笑道：“凤凰大米那是顶呱呱，做出来的米豆腐，淋上辣油，浇上碎花生，再加上各种调味品，经过这里不吃上一碗，对不起自己。只是大行尸这个模样，怕是要吓到人。”
我说：“不打紧，让它蒙上屏风，再不起搞个黑布抱着脸。咱们入城吃碗米豆腐，就赶紧跑路。等到人多了，咱们早就离开这里。”
我帮大行尸掩盖好之后，便一路奔袭，加快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这座笼罩在月光下的古城。
早点摊子总是在天没亮就开始营业。
干完夜班的人，乘着天没亮，吃一碗滚烫的米粉，啄上一碗米豆腐，舒服了胃，再回去睡上一觉，漫长的工作也没有那么疲惫，劳累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
长街上亮灯的地方，就可以吃早饭。
我拉椅子坐下来，叫了一碗米豆腐，刚刚做出来米豆腐，切成小块，堆在晚上，淋上辣油，各种调味品，稍稍搅拌，就能闻到水稻的香味，泥土的芳香。
我一口气吃了三碗，又要了一碗牛肉煮烂的湘西米粉，吃完后发了一身汗水，通体舒服，又找老板要了二十个馒头，当做路上的干粮。
大行尸坐在我对面，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
店老板上了年纪，没有半点讶异之处，该擦桌子擦桌子，该算钱算钱。
不过我总感觉，他瞧出了大行尸的异样之处。
东方发白，我满足地离开凤凰古城。
“五毒怪，我猜测店老板发现了大行尸的迥异之处，要不然他怎么不问，大行尸不吃饭呢？”我出了城才哈哈大笑，“看来这湘西小城，真是卧虎藏龙啊。”
五毒怪道：“你要是让大行尸猛拍桌子，估计这顿饭前就省下来了。”
我笑着说：“我现在是缺钱，但是饭钱还是要给的。不过你放心，过几天，我保准能发一笔财。还有一对父子，等着我回去收拾呢……”
出了凤凰城后，再往西走一段路，就会进入贵州境内。
我带着大行尸赶路，选择徒步行走，多走山路，避免穿过市镇。
走了一日，翻过前面大山，便是贵州境内。这座山乃是贵州与湖南的分割线。当初我和麻火心就此经此进入湘西的。
天色暗了下来，寒风呼呼地吹来。
我决定翻过山头，到贵州境内休息，从心理上说，这样离蛊神庙近一些，离家也更近了。
我发现大行尸比我还着急，狂奔上前：“尸兄，不用跳那么快，咱们悠着点。今晚只用翻过这座山头，就找地方休息。你跑那么快，别把尸气耗光了。”
我拼力追了上去，夜色黑了之后，月亮还没有出来，差点就摔跤了。
忽然，只见大行尸收住了步伐，立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我追上去，站在大行尸边上，叫道：“怎么了，怎么不走路了。咱们还没有翻过山头呢。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大黑狗也跳到石头上，朝着山顶方向嗅动鼻子，随即狂风起来。我也闻了闻，空气中传来一股碎叶子的青气。
一般农户侧草的话，也会有这种青气。不过这种青气分外地浓厚，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夜色很黑，看不到野兽跑动，只有极其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道：“五毒怪，大行尸与黑狗都站住了，你上前看一看。小心一点，我感觉前面有危险。”
五毒怪晃动身子，森林中五毒虫，见到它都会远远躲开，派出探路，再好不过。五毒怪往上走了一分钟，然后快速冲出来，叫：“虫王，快跑，是蚂蚁……漫山遍野的巨型食肉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