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肝肠寸断
直到有人说要拉束星达和田方去见官,孙浩正才猛的发现二少爷和五姑爷是布告上正在通缉的两个人,谁要是抓到他们就赏银万两,这是布告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没不会轻易放走二少爷和五姑爷,只有当他们拿到比赏银更多的钱才会放人。
“四爷,你一定要救我和二哥,我们不想见官。”田方膝行到星遥跟前,边哭边求星遥救他们。
“你们两个到底犯了什么罪,官府为什么要抓你们?”
“我们,我们——”田方开始嗫嚅起来,他实在没有勇气告诉星遥实情。
星遥怔怔的看着田方,见他露出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不禁疑惑起来,说他和二哥杀人是不是一场误会?星遥如此猜测。
“天马上就要亮了,等天亮之后就拉他们两个去见官。”客栈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
“掌柜的所言极是,这两个人就是布告上要捉拿的凶徒,有人愿意出一万两赏银缉拿他们,只要天一亮我们就把他们两个送去官府,到时候我们就能拿赏银了。”这个说话的伙计显得很兴奋,仿佛白花花的一万两银子正放在他面前,孙浩正发现此人在说到赏银的时候居然两眼放光。
客栈老板眯起精明的小眼睛呵呵笑了笑,伸手捋着颔下几缕稀疏的胡须,道:
“这两个落在我们手里也是天意,既然布告上说他们两个是杀人犯,那就不会有错,我们拉他们去见官也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星遥见老板说的大仁大义,其实他还不是冲着一万两赏银去的,如果没有赏银,他会这么热心捉拿凶嫌。
“老四,你到是说句话呀,今儿个你是救还是不救?”束星达终于憋不住了,他要星遥明确告诉他肯不肯救他。
星遥一脸正色的问束星达:
“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束星达苦着脸一叠连声的说:
“没有,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可是你二哥,我说的话你难道还不相信?”
星遥朝束星达冷冷一笑,束星达和田方见星遥这样,两个人的心都往下一沉,脸上立即变色,担心四爷不会出手相救。
然而此时的星遥想的确是一定要设法救这两个人,尽管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人,同时他也不大喜欢这两个人,二少爷霸道凶残,五姑爷阴险狡诈,星遥对他们没有好感,但无论如何他们一个是自己的二哥,一个是五姐姐的丈夫,如果不出手相救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当星遥发现客栈老板和伙计是冲着一万两白银捉拿两人的时候,觉得他们肯定不会放人,只有出的钱比他们多,他们才会放人。但自己已身无分文,想救这两个人谈何容易,唯一的希望就是孙公子能出手相助。
就在星遥设法从老板和伙计手里救人的时候,孙浩正也在想救人的办法。
“诸位,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诸位高抬贵手,放了这两个人。”孙浩正似乎有了什么办法,只见他上前对老板和伙计们说。
“哼,放了这两个人我们不是犯傻吗,我们还要靠他们发财呢。”其中有一个伙计还没等掌柜的开口就抢着说。
掌柜的眯缝着眼睛,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笃悠悠的说:
“听说你是他们的朋友?”
孙浩正道:
“掌柜的说的没错,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所以他们有难我一定要出手相助。”
掌柜的睁开微闭着的双眼,诧异的看着孙浩正,不解的说:
“他们两个犯了杀人罪,难道你也要救他们?”
孙浩正轻松的笑了起来:
“这肯定是一场误会,就我对他们两个了解,别说杀人,就连杀一只鸡都不敢。”
掌柜的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嗞着牙,皱着眉,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这我可就糊涂了,听孙公子的口气似乎这两个人胆特别小,可是为何官府又要捉拿他们呢?”
“所以说这是一场误会。”孙浩正道。
星遥上前对一看样子就知道是守财奴的掌柜的说:
“在下是这两个人的兄弟,我同样也可以作证,我二哥和五姐夫不会杀人,只要掌柜的肯放了他们,我这就回去拿两万两白银过来酬谢诸位。”
两万两白银,这些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掌柜的两眼放光,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瞪视着星遥,似乎不相信星遥说的是真的。
孙浩正见状,赶紧上前信誓旦旦的说:
“无需束公子回去拿钱,在下身边就有两万两银票,我们来个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怎么样?”
掌柜的用不相信的神情打量着孙浩正,在椅子上欠了欠身,略带激动的说:
“孙公子该不是在打诳语,骗我这个乡下老头?”
孙浩正呵呵一笑,说:
“都什么时候了,我难道还会骗诸位,我那两个朋友的生死全在诸位身上,如果我敢骗你们的话,是视朋友的生死于不顾。如果掌柜的担心我给的银票有假,可以先命人拿去验对,直到确定银票是真的才放行。”
掌柜的见面前这位公子这么说,发现当场验对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把这两个人送去官府,那么就能得到一万两赏银,如果放了他们,得到的好处是原来的一倍,两万两对这位一辈子守着这家生意清淡的客栈过活的老板来说好比天上掉黄金下来,他苦守着这家客栈一年最多只有五六十两盈余,两万两是挣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除去给底下这些伙计的好处费之外,余下的就都是自己的,这么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做。反正这两个人是不是凶徒,有没有杀人,对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有人肯出两万两帮这两个人脱逃。只要这位孙公子给的银票是货真价实的,只要没人把事情透露出去,有谁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伙计们拿了好处费自然不会张扬出去,自己就更不会说了,掌柜的越想越兴奋,觉得如果不做这笔交易的话那才叫作傻呢。
“我看孙公子和束公子都是正人君子,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可能因一时之气才杀人,如果放了他们,到是一场功德,老夫虽然是个乡下老头,但幼时也读过几年私塾,不敢说舞文弄墨,但至少能书会写,若孙公子不嫌弃,老夫这就写一张契约,双方约定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写契约的目的只是一种防范于未然的做法,毕竟你我素未平生,若将来翻脸不认账,也好有个保障。再说,现在官府正在缉拿这两个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能保障自己和底下的伙计们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万一让别人知道这两个凶徒曾在我的客栈出现过,后来又不见了,污蔑我包庇凶徒,到时候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星遥心想,这老儿好精刮,既作婊子又拿牌坊,收了我们两万两银子,让他放人,居然还要写契约。不知孙公子会不会答应,只有他答应下来,二哥和五姑爷才有救。
就在星遥担心的时候,孙浩正到爽快,只见他一脸和气的说:
“掌柜的意思无非就是写一张契约,这简单,拿笔墨来,我这就写。”
“呵呵,孙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说完,掌柜的让伙计拿笔墨纸砚过来。
不一会儿孙浩正就写好了契约,给掌柜的过目之后,就去楼上拿钱,等银票到手之后,掌柜的又要验过银票的真伪。此时天还没有亮,相信当铺还没有开门,双方只能约定等天亮之后再去验证。
束星达和田方已经松了绑,两人嚷嚷着说饿,星遥让伙计做了两碗面过来,两人狼吞虎咽不消一刻就吃完了。
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多钱的掌柜的和伙计已经没有心情再理会星遥他们,几个人在边上数着银票,有放在灯下照的,有拿在手上反复研看的,孙浩正见这些人脸上全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当孙浩正转向星遥他们的时候,见二少爷和五姑爷跟在星遥身后,三个人正准备上楼,孙浩正随即跟了上去。
掌柜的见这些人上了楼,吩咐伙计们:
“到楼上去好生看着这些人,别让他们跑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给我们的银票是真是假,小心他们逃跑。”
“是。”两个伙计在星遥等人上楼后不久也跟了上去。
星遥把二少爷和五姑爷带到房里,一脸正色的问他们: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做了杀人犯?”
二少爷吊儿郎当翘着腿坐在那里,五姑爷神色慌张,不时用眼睛瞥星遥和孙浩正,两人都不出声,这让星遥觉得很气。
“说,你们到底杀了什么人?如果不肯说的话,孙公子,我们还是把他们交给掌柜的和伙计。”星遥厉声道。
“束公子,别动气。”孙浩正见星遥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赶紧劝他。
星遥怎能不气,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兄长,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夫,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人,此时家里肯定已经乱作一团,爹和娘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如何经得起这种打击。星遥恨不得立即飞回家去,这样多少能给爹娘一点安慰。
“老四,你别急,你二哥我没有杀人,那不过是一场意外,谁知道大少爷怎么会去救火,他一直都病着,连下地都不能,那天晚上真是他娘的鬼使神差,病的起不了身的大少爷居然会跑去救火,等他冲进火海之后,没想到会被从上面掉下来的横梁压死。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一场谁都不愿意看见的意外。”束星达在说这些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即使说到大少爷是怎么死的上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说什么,大哥,大哥死了?”星遥相信自己肯定听错了,他最敬爱的大哥怎么会死呢,谁都知道大哥是个好好先生,他从来不与人争抢,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死呢。
束星达真的是一个没有一点人性的家伙,他见星遥问他大哥是不是真的死了时,大咧咧的说:
“死了,我算了算,差不多已经过了二七了。”
星遥觉得心口一阵阵刺痛,他缓缓的走到束星达跟前,喑哑着声音问他:
“是不是你害死大哥的?”
束星达见星遥这么问,高声道:
“谁会知道他会去救火,他不是病着吗,病得连床都起不来;谁又会知道他会被烧断的横梁压死,莲花小筑的屋子一间连着一间,库房的火很快蔓延到别处,只要一间烧着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气势,从这头烧到那头连一刻功夫都不用不着——”
“这么说那把火是你放的?”星遥用梦呓似的声音问束星达。
束星达开始嗫嗫嚅嚅,孙浩正的心往下一沉,一看二少爷的样子就知道放火的人肯定是他。
此时孙浩正和星遥都已经猜到当时的情形,束星达放火烧房子,大少爷去救火,不幸被烧断的横梁压死。那么束星达为什么要放火烧房子?孙浩正和星遥脑子里都出现了这个问题。
星遥怔怔的看着束星达,就像不认识他似的,其实星遥想看穿这个人,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名门少爷怎么会像禽兽一样做出杀死自己的亲兄长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
束星达被星遥看得浑身不自在,他躲避着星遥咄咄逼人的眼睛,不敢正视。
“莲花小筑是爹住的地方,如此看来连爹也遭了不测,说,爹是不是也死了。”
束星达冷哼了一句,带着蔑视的口吻反问星遥:
“爹早就死了,你不知道吗?他都已经死了大半年了。”
“你说什么?”
孙浩正发现当星遥得知父亲去世之后,身体抽动了一下,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颤抖着嘴唇,胸口一起一伏剧烈的喘息着。
“星遥。”孙浩正走上前想扶星遥坐下。
星遥轻轻推开孙浩正,走到田方跟前,问他:
“二少爷说的是不是真的,爹死了?”
田方不敢正视星遥,因为他发现星遥的样子很可怕,通红着双眼,紧绷着脸,沉着声音问他。
“是,爹早就半年前就病死了,那个时候你刚走不久。自从爹死了之后,高员外就仗着自己背后有张巡抚撑腰欺凌咱们,四爷,我们被欺凌的好苦你知道吗?”说到这里,田方伤心的了起来。
星遥知道田方的秉性,这是一个惯会作怪的小人,星遥最看不起哭的男人,他轻蔑的笑了起来,狠道:
“别哭,否则我就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
田方被星遥掷地有声的话语唬一跳,马上不哭了。
“爹死了,爹死了——”让田方不要哭的星遥自己撑不住大哭了起来。
“束公子,节哀顺变。”孙浩正见星遥哭的伤心,就上去规劝。
束星达满不在乎的说: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什么好哭的,但凡你要是个孝子就应该在父亲的灵前哭,而不是等他死了这么久之后才哭。”
星遥跪地痛哭,连孙浩正见了都觉得难受,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悲切的场面感染了田方,这次他不是无病呻吟,而是真的觉得星遥哭的可怜才哽咽。
“楼上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底下的伙计觉得奇怪,楼上怎么哭起来了。
“恐怕他们舍不得给我们这么多银票,所以才伤心的哭了。”掌柜的说了缺心眼的话,却逗得伙计们大笑了起来。
“你现在哭还有什么用,爹都已经死了,你居然还哭?如果你孝顺爹,就不应该一声不响离家出走,爹是被你活活气死的。”束星达血口喷人,说父亲是被星遥气死的,这话在星遥听来就好比在他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子,星遥哭的比刚才更伤心了,连孙浩正都忍不住说束星达:
“二少爷快住口。”
束星达非但不住口,还越说越起劲:
“我是你二哥,看你这么伤心也不想刺激你,但有些话不得不对你说,你走了之后,爹娘都快急疯了,爹为此一病不起,你也知道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再说他已经上了年纪,两方面加在一起很快就病倒了。”说到这里,束星达叉手舞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许是渴了,他嘴对着茶壶喝起了水,等喝完之后满足的砸了咂嘴,用兄长的口吻继续歪曲事实:
“好了,别哭了,你的眼泪不能让爹起而复生,人都已经死了,再哭又有什么用。如今大哥也死了,老三下落不明,家里只剩下我们三兄弟,三个兄弟当中我居长,所以从今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正所谓长兄为父,既然父亲已经不在了,那么我这个做兄长的一定会好好待你们,咱们兄弟三个齐心合力,把爹留下的祖业经营下去,把高员外彻底赶出苏州城,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束家又能成为雄踞一方的巨富之族。”
当束星达说话的时候,田方不停用眼睛瞄他,虽然田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心里对束星达的为人却十分鄙夷,觉得束星达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