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七章潘氏病危
“死蹄子，竟然变着法子骂我，这回我一定要撕你这张嘴。”冰玉笑着上去撕碧荷的嘴，碧荷一转身，多在彩靳身后，彩靳是主子，冰玉不敢冲撞她，恨得咬牙切齿，跺着脚骂碧荷坏透了的小蹄子。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闹了。”彩靳见姐姐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坐在石凳上，就像没听见两个丫鬟的嬉闹似的。
彩靳走上前去，也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还没有开口，彩新到先说了：
“你跑来这干什么，怎么不在娘屋里坐着。”
“娘让我来看你。”
彩新呵呵笑了起来：
“这到是奇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难道还要人看管？”
“姐姐。”彩靳朝前欠着身子，把一只手放在彩新肩上，皱着眉，说：
“姐姐是不是真的糊涂了？宁愿相信那个混账东西的话，也不相信四弟的话？无论三弟还是四弟，他们两个都是我们从小看着一起长大的，他们的为人姐姐难道还会不清楚？四弟虽然有点顽劣，但奉母至孝，心肠也不坏，三弟那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让我们操过一分心，更没有给家里添过一点乱，十九岁就帮打理生意，人都说三少爷精明能干，俨然第二个老爷。再说，你看三弟的样子，他像那种昧良心的人吗？肯定是那个混账东西污蔑他，反正我是不相信三弟会做出那样的事，不但我不相信，娘也不信。”
听了妹妹的话，彩新冷笑了笑，道：
“你们都说我糊涂，其实糊涂的是你们，如果三弟是个好人，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四弟不也离家出走过，难道他也不是好人？姐姐，你不能这么武断的说自己的亲兄弟。”
“我没有武断，只不过觉得奇怪而已。试想，那个混账东西不污蔑我，也不污蔑你，为什么要污蔑三弟？”
“姐姐这么想就不对了，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兄弟。”彩靳这个人比较简单，觉得一母同胞的兄弟不会害自己人。
彩新就不像妹妹那样，她一脸正式的对彩靳说：
“不是我怀疑三弟，也不是我不相信三弟，而是觉得事情实在很奇怪，那个混账东西说的言之凿凿，边上还有五姑爷作证，若三弟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是那个混账东西编派出这样的，那他编派的也太没意思了，我和三弟之间又没有仇怨，他用不着这样挑唆我们——”
彩靳语重心长的说：
“你还说自己不糊涂，你都已经糊涂到家了，你以为自己跟三弟之间没有仇怨，那个混账东西用不着挑唆你和三弟，你这么想可就错了，他挑唆的不是你和三弟，而是我们家。”
“我们家？”彩新这下可真的被妹妹弄糊涂了。
“亏你还是一个聪明人呢，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你跟三弟亲，还是跟那个混账东西亲？三弟跟你一母同胞，难道还没有那个混账来的亲？姐姐只会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姐姐没有听说过，有些人临死以前还要放个臭屁吗？那个混账东西放的一个屁，姐姐居然当宝贝似的，还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这样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像姐姐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会往自己身上套枷锁，连我都不明白了。”
彩新被妹妹一顿数落，觉得蔫蔫的，皱着眉，一脸痛苦。
彩靳把手放在姐姐手背上，觉得她的手有点凉，就柔声安慰道：
“别胡思乱想了，都是被那个混账东西闹的，你越这样，那个混账东西就越得意，他就是想看我们大家你怀疑我，我怀疑你，没个清净日子可过。”
“哎——”彩新幽幽的叹了口气，含着泪，说：
“你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这里堵得慌，当初如果不是我把姑爷赶出去，姑爷就不会落得那般境地，说到底是我害了姑爷，害了妞妞她爹，呜呜——”
“姐姐，你怎么又来了，过去的事情还去提它干嘛？今儿个你是怎么了，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连我听了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你这个心里有事的人。姑爷那样是他的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难道不是吗？况且姑爷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再后悔，再懊恼当初的决定也无济于事。如果你还是走不出来的话，那么为什么不想想，当初背叛你的人是谁，不正是他杨飞吗？大娘这么器重他，他是怎么回报大娘的，居然贪墨了宫中的钱远走高飞，若他还有点良心，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姐姐，今天我把话说重了，你可千万不要恼我，我是你妹子，没有害你的心。”
彩新边擦眼角的泪，边笑着说：
“但是看不出来，你平时笨笨的，居然这么能说，连我都说不过你。”
“比起谁能说，当然姐姐比我能说，我只不过对事不对人，把情形分析给你听罢了。姐姐这样，可能因为你深陷其中的关系，这就好比坐井观天，坐在井里又怎么看得清楚那片天呢，我是旁观者，所以比姐姐看得清楚，看得远，因此才会说这些话。如果妹妹有说的不对的话，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妹妹。”说完彩靳对姐姐笑了笑。
彩新笑嗔着说：
“我几时说你不对了，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彩靳拉着姐姐的手，摇晃了几下，笑道：
“别给自己添堵，别想过去不愉快的事情，你还有妞妞呢，她是你的希望。”
提起妞妞，彩新心里开朗多了，她朝妹妹笑道：
“是啊，我还有妞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伴随脚步声而起的是哭声。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流苏边从那边跑过来，边哭喊着。
彩新她们都站了起来，冰玉等几个丫头也一脸紧张。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看流苏的样子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几个人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们见流苏身后跟着纹茜的丫鬟红绡，红绡也是边跑边哭边喊。
“流苏，红拂，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人一路朝南边跑去，那是去松园的方向，莫非两个丫头急着跑去见朱氏？
流苏、红绡见冰玉叫她们，回头朝这边看着，流苏对红拂道：
“你去跟她们说明原委，免得她们奇怪，我去求大太太，你跟她们说完之后再过来，我怕大太太不会答应，你要帮我一起求情。”
“是。”红绡答应着。
大家见流苏和红绡兵分两路，一个继续往南边跑，一个则朝她们站立的地方而来。
“红绡，出什么事了？”先前无论只想丫头还是彩新、彩靳她们跟三房的人都不怎么往来，红绡是继红拂之后的丫鬟，跟冰玉她们既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是家生子，她是古大娘的干女儿，因此红绡跟冰玉她们也没有往来。现在当红绡站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却有一种看到亲人的感觉，只见她边哭边说：
“三太太快不行了。”说完，红绡呜咽了起来，几乎不能言语。
大家都吃一惊，昨天三太太还好好的，才过了一天怎么就不行了。难道她受不了刺激，想不开，寻短见了？
“三太太到底怎么了，你别只顾着哭，快把话说清楚。”彩新急道。
红绡边哭边说：
“三太太昨天一夜没睡，坐在庭院里整整哭了一夜，两位姑娘都上去劝了，还是没用，她只顾自己一个劲的哭。到天快亮的时候，三太太忽然昏厥在地，大家伙吓坏了，只能把她抬到屋里，六姑爷说给她灌糖水，可哪里还喂得进去，牙关咬得紧紧的，就算用力掰也掰不开。大家伙都急得什么似的，商议着要不要请大夫进来，如果请大夫的话，势必惊动大太太，两位姑娘说大太太决计不会替娘请大夫的，因此只能硬挨着。此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六姑爷不是大夫吗，让他给太太号一下脉，看看有无大碍，可六姑爷这个缺心眼的居然说，他尽管是大夫，但却没有学过号脉，他最拿手的不是号脉，只会做狗皮膏药。他这么说，气得两位姑娘大骂他不中用，姑娘骂他，他居然也不恼，涎着脸说，他的师傅没有教他号脉，这又有什么办法，言下之意好像是他师傅不对——”
彩新见红绡说偏了，急道：
“六姑爷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重点说三太太怎么样了？”
“三太太不是天没有亮就昏厥了吗，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她总算醒了，醒来之后就喊右半边身子没有感觉了，我们一看，见她的嘴都歪了，连右边那只眼睛也眯缝着睁不开，五姑娘拔下头上的发簪在太太的右手背上轻轻戳了一下，问她觉得疼吗，三太太含含糊糊的说不疼。六姑娘见状问六姑爷要了一根银针，一咬牙，银针的半截几乎都扎入三太太左脚底心。当六姑娘把银针扎进去的时候吓得脸色苍白，以为太太会疼的大喊大叫，没想到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看到太太这样，两个姑娘都急坏了，让我和流苏跑去见大太太，希望大太太开恩，能请个大夫回来替我们家太太瞧瞧，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比如让四少奶奶过去瞧瞧吧，四少奶奶——”
“咳咳——”
碧莲脱口而出让四少奶奶去给三太太瞧病，此时碧荷假咳了起来，碧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如今谁不知道三太太已被大太太所弃，再说三太太平时为人刻薄，她现在病了，相信不会有人去同情她。
听完红绡的叙述，彩新对她说：
“你去求大太太吧，大太太一向宽宏大量，说不定她会答应给三太太请大夫。”
红绡哀叹着道：
“姑娘还说这话，谁不知道我们三房已经是末路黄花，下人们见了我们像躲鬼似的躲着我们，因为二少爷不懂事，害大少爷枉死，大太太对我们家太太恨得什么似的，见我们家太太病了，她还会请大夫进来给她瞧。”说到这里，红绡摇起了头，苦笑着说：
“我看大太太不会答应请大夫。”
“请不请大夫是主子说了算，哪里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你不是正要去大太太跟前求情吗，怎么还有那闲工夫站在这里废话，流苏都已经去了，你还不快去。”彩新觉得红绡啰嗦，不耐烦的对她说。
红绡被彩新一顿抢白，红着脸，说了句是，正要往南边林氏所在的松园而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婧姝的声音：
“红绡，你怎么有空站在这里说话，还不快回去跟你们家姑娘说，大太太已经让谷管家去请大夫了，大夫马上就到。”
“真的！”刚才还在担心大太太会不会给三太太请大夫，没想到担心是多余的。
婧姝走到跟前，道：
“你还不快回去跟你们家姑娘说。”
“是，是，我这就回去告诉二位姑娘。”红绡拔腿便跑，连跟彩新她们道别都忘了。
看着红绡跑去的背影，彩靳笑着说：
“真是一个鲁莽的丫头。”
彩新不屑的哼了一句，说：
“我看她一点都不把主子的事放在心上，让她去见大太太，却在这里跟我们啰嗦了半天。”
“姐姐这话说的真是——，不是我们叫住她，她才停下跟我们说话的吗？”彩靳道。她见婧姝站在跟前，问她：
“四少奶奶怎么来了？”
婧姝把来意说了，原来流苏跑去见朱氏的时候，婧姝正好在朱氏屋里，一开始朱氏冷着脸，看都不看流苏，无奈流苏跪在地下苦苦哀求，这个时候正好丽珠进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丽珠居然动了恻隐之心，帮着流苏一起向朱氏求情，朱氏也许觉得烦，就答应了。
“呵呵，我早就说过，大太太做事不会这么绝。”彩新笑道。
冰玉走到婧姝跟前，笑着问她：
“四少奶奶你这是从大太太屋里过来吗？绵绵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绵绵回家了，我是从大太太屋里过来，正要去四太太屋里呢。”
彩靳问婧姝：
“你去四太太屋里作什么？”
婧姝笑道：
“四爷昨天跟我说，孙大公子到了苏州，要帮他兄弟还钱呢，他兄弟先前做买卖为名，骗了四太太她们很多钱，孙大公子要替他兄弟还债，让我去问四太太，孙浩然当初骗了她多少钱。”
“怎么，孙浩正来苏州了？”彩新道。
婧姝点着头，说：
“三姐姐还不知道呢，孙大公子在关外的时候遇到四爷，和四爷一起回来的。四爷说路上多亏孙大公子照料，如果不是孙大公子，已经身无分文的四爷恐怕要一路乞讨回来。”一想起星遥回家之路的艰辛，婧姝就觉心痛。
“孙浩然那样，他的堂兄一点都不像他，是一个是非分明之人，难为他替他兄弟还债。不过先前大太太已经替孙浩然还了债，难道婧姝你没有跟四爷说？”彩靳觉得奇怪，她记得孙浩然住在府上的时候，骗了很多人的钱，除四太太之外，损失最惨重的就属三房的人，但大太太已经把损失还给他们了，孙浩正如果想替他兄弟还债的话，直接还给大太太就行了。
“我跟四爷说了，四爷说既然如此让孙大公子把钱还给大太太就是了。可孙大公子还是想进府见四太太，因此我想他可能有事找四太太，但又不能明说，所以才以还债为借口。”婧姝道。
“这就奇了，孙浩正怎么忽然想见四太太？”彩新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他会不会来跟四太太商议有关七姑娘的事？”彩靳说。
“七姑娘不是早就跟孙家断了吗，还有什么好议的？”冰玉如此揣测。
“七姑娘那才叫不明不白呢，嫁了个男人就跑回家，这叫个什么事？”彩新道。
“我们不要妄加猜测，等孙大公子来了不就知道了。”婧姝道。
“孙大公子几时来？”碧荷问。
“四爷说今天晚上来。”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见四太太。”冰玉道。
“好，两位姐姐告辞了。”婧姝跟彩新、彩靳辞行，带着冰玉去颜氏屋里。
彩靳看着婧姝离去的背影，带着赞许的口吻说：
“家里多亏有这么一个人，做事老成，又不看高瞧低，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一个人，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你呀，就是心眼太实，人心隔肚皮，你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再说，人是会变得，现在四弟回来了，她有了依靠，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还好，至少有丈夫可以依靠，我就不同了，只能跟妞妞两个相依为命。”说到自己的遭遇，彩新伤感起来。
“姐姐又说这种没意思的话，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婧姝的为人我是相信的，即使将来有她主持中馈，她也肯定会一碗水端平。俗话说当家人恶水缸，五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呢，何况是人，就算婧姝手上的那碗水端的再平，底下也还是有人说她做事不公。大娘心胸这么宽广，为人这么善良，主持中馈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出过差池，也还有人说她护短呢。真是天地良心，那些诬陷别人的人，怎么不照照自己，他自己做事公平了吗，待人真心了吗。人最可怕的是看不见自己的短处，却一味要求别人这样，要求别人那样，我现在总算懂了，越是没本事的人越会说长道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