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好事将近
清明节已经过去三天，三少奶奶的灵柩有谷大送去广陵，今天早上收到谷大从广陵寄回来的信，说三少奶奶的棺椁已落葬。见谷大在信上这么说，朱氏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看来孙家不会再闹了。”朱氏说。
边上的丽珠挑了挑修剪得细细的眉，瞥了朱氏一眼，不屑的说：
“这可不见得，娘难道忘了闻樱还在府上吗，孙家的人难道不会想，为什么小姐的棺椁运回来了，小姐的丫头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这难道还不古怪吗？”
朱氏见丽珠这么说，忽然发现自己考虑欠周。
“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闻樱疯疯癫癫的，还怎么让她一起扶柩去广陵？”
丽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
“闻樱那丫头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一说起这丫头我就来气。最近不知怎么的，我特别嗜睡，娘，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歪着。”
朱氏呵呵笑了笑，说：
“我能指望你什么，从来也没有支使过你，你去睡你的吧。”
“哈——，我大概犯春困了，莲蓉，咱们走。”丽珠唤上丫鬟莲蓉，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朱氏摇了摇头，对边上的芷青说：
“你看这个人，老大不小了，还是这么个款儿，几时才能大。”说完朱氏又摇头。
芷青笑了笑，没作应答。
这天，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在林氏屋里，大家坐在一起闲聊，说起清明那天三房的人过来祭拜，三太太说的那些话，大家不禁有些感慨。
“话说他们搬出去住还不到十天，不知这些人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掉身上的毛病，真正变好。”颜氏道。
林氏笑着说：
“四太太难道忘了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这些人如果会变好，那可真是要换天了。”
“娘，这样的话你可不要随口胡沁，万一让外面的人听见了可是大逆不道。”彩靳说。
换天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说皇帝江山不保，所以彩靳才会提醒母亲说话小心。其实也是彩靳胆子太小，闺阁中的话怎么会传到外面去。难怪彩新会埋怨妹妹没见识。
“前几天我去家庙，见朦胧已经落发，穿着尼袍到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只是凌雀病了，也不知得的什么病，朦胧说只要天一黑她就觉得心悸发慌，身上总是发一身冷汗。”冰玉说。
婧姝听了冰玉的话，诧异的问她：
“你怎么没对我说凌雀病了？”
冰玉对婧姝笑道：
“事情太多我忘了，不过已经让朦胧请大夫给凌雀瞧过了，大夫说恐怕因时气所感，并无大碍，吃一挤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是吗？”婧姝幽幽的说，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会发生。
“凌雀就是凌秀才的女儿，她如今在家庙住着，有朦胧照顾她，四少奶奶可以放心了。”颜氏说。
“凌雀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的遭遇令人同情，现在又病了，总让人觉得不安，我想去看看她。”婧姝道。
“凌雀是谁？”林氏前一阵子病了，不知道很多事，颜氏见状把凌雀的事情对林氏说了。
在颜氏跟林氏说话的时候，婧姝走到里间朝小荣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进来。
“四嫂，你叫我？”小荣来到里间。
婧姝拉着她的手笑道：
“八姑娘大喜。”
自从小荣当众剖明心意，说看上四嫂的哥哥之后，为避嫌总是躲着不肯见婧姝，现在见婧姝说她大喜，小荣红着脸，羞赫的说：
“有什么可喜的？”
婧姝笑看着小荣，对她说：
“我们家准备年底提亲，过不了多久八妹就是我的嫂子了，你还一口一声四嫂的叫我，今后该改口叫我姑娘了，我到要称八妹一声嫂子。”
听到这个消息，小荣既激动又兴奋，同时还觉得羞涩。
“四嫂，这，这——”
婧姝见小荣低着头，不安的揉捏着手上的帕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
“相信四娘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四娘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先把消息跟你说，你好有个准备，至于四娘那里，我会让二太太还有两位姐姐过去劝导，想要让一个人改变主意，要有点耐心。”
小荣乖巧的点了点头，婧姝柔声安慰她：
“你就放心吧。”
当婧姝和小荣在里间说话的时候，颜氏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她朝里间这边张望，心想，不知婧姝把小荣叫进去有什么事。就在颜氏觉得狐疑的时候，婧姝和小荣到走了出来。她见走在后面的小荣低垂着头，脸上还红红的，不知婧姝对她说了什么话，她会变成这样。再看婧姝，只见她神色平静，走到林氏跟前，对她说：
“娘，我还有点事，现走了。”
“你去忙你的吧。”
“是。”婧姝道了声是，跟颜氏等人告辞，带着冰玉走了。
走到外面，冰玉忍不住问她：
“四少奶奶刚才跟八姑娘在里面说什么呢？”
婧姝把原委说给冰玉听，冰玉听了自然高兴，四少奶奶即将和八姑娘亲上加亲，岂不让人觉得开心。只是以后这称谓上似乎有点混乱，八姑娘一旦嫁给四少奶奶的哥哥，就是四少奶奶的嫂子，但在束府四少奶奶又是八姑娘的嫂子，今后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婧姝坦然多了，她对冰玉说：
“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何必这么紧张，随便怎么叫都行。”
“四少奶奶到看得开。”
“有什么好看不开的，自从四爷走了之后，我对什么都看开了。”说完，婧姝停了下来，眼睛出神的看着不远处。
冰玉见四少奶奶的样子就像定住了似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双眼更是一眨不眨，木木的站在那儿，不知在看些什么。冰玉见前面除了几个盆景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四爷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四少奶奶别替他担心，他既然狠得下这个心离家出走，你就应该放宽，四少奶奶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和三爷之间的事我最清楚，那天晚上在医馆里你们两个话我都听见了。将来要是有人想污蔑四少奶奶的话，我可以替四少奶奶作证，你和三爷之间清清白白。”
婧姝看着冰玉，朝她点了点头，道：
“冰玉，多谢你。”
冰玉笑了笑，道：
“你是主子我是丫头，我怎么能让你谢我，四少奶奶你别怪冰玉多嘴，四爷已经不见这么久了，将来会不会回来实在难说，所以四少奶奶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趁现在太太还在，不如回明太太，让太太放你回去。”
冰玉的意思是让林氏放婧姝回娘家去，尽管婧姝知道冰玉是出于好心，她不想自己在这里蹉跎岁月，然而婧姝始终存着一点奢望，她希望星遥回来。
“你是说让太太准许放我回娘家吗？如此我跟大少奶奶又有什么不同？”
冰玉见婧姝这么说，赶紧替她辩解：
“大少奶奶岂能跟四少奶奶你比，她是被大少爷一纸休书休了的，冰玉实在不想看着四少奶奶在这里空等，别说一年二年，就算十年二十年都过的很快，四少奶奶如今只有二十岁，又是这么个模样，况且还断文识字，如果再嫁的话——”
“好了，你别说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婧姝沉声道，说完扭头就走。
冰玉见四少奶奶生气，在原地怔怔的站了会儿，在心里不住反问自己，难道我说错了吗，四少奶奶那样的一个人莫非真要孤独终老？如果这样的话，四爷岂不把人害死了。冰玉实在不想看着婧姝就这样下去，所以斗胆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经过今天这一幕，冰玉总算知道四少奶奶的心有多坚定，不管四爷会不会回来，看来四少奶奶准备一直等下去。
只是一直这样痴等到底能把四爷等回来吗？冰玉还是替婧姝担心，她已经把四少奶奶当作自己的亲人那样，四少奶奶过的好她就觉得好，倘若四少奶奶过的不好，就像自己也遭遇了不幸似的。
回到家，四太太问小荣刚才四少奶奶对你说了什么，小荣不肯告诉娘，沉默着不作声。颜氏见小荣这样，淡定的笑了笑，说：
“四少奶奶是不是跟你说了婚事？”
小荣低着头不出声，心里却对娘的料事如神佩服的五体投地。
“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到底想把妹妹嫁给二姑爷的兄弟还是四嫂的哥哥？我看二姑爷的兄弟模样人品都不错，但可惜妹妹不喜欢人家，既然如此娘就不要再逼妹妹了，随她去吧。”小柔说。
颜氏呵呵笑了起来：
“到底是亲姐妹，姐姐知道帮衬妹妹，妹妹也知道体贴姐姐，我这个做娘的到成了不讲情面的人了，哎——”说完颜氏哀叹了起来。
小荣是见不得母亲这样的，她强笑着对颜氏说：
“娘也是疼我们的，娘的苦心我和姐姐、弟弟都知道，弟弟你说是吗？”小柔朝坐在那里看书的星邈使了眼色。
星邈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懂得姐姐的用意，他走到颜氏跟前，说：
“娘抚育我们三个长大着实不易，邈儿将来一定会好好读书报答娘的养育之恩，不过小姐姐的事情还请娘三思后行，既然小姐姐看上的人是四嫂的哥哥，娘不如成全他们，这也是一场造化。再说强扭的瓜不甜，纵然马强的兄弟再好小姐姐也看不上去，将来即使做了夫妻也不会开心。邈儿年纪还小，知道不应该管姐姐的事，更不应该对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但邈儿尽管年幼，可也不想看着小姐姐痛苦，娘难道没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小姐姐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吗，如果不是心里不痛苦怎么会坐着发呆？其实小姐姐心里愁的什么似的，她想跟四嫂的哥哥在一起，但又害怕娘不答应，所以只有把苦往肚里吞，要是小姐姐对谁倒了苦水，人们又要说她不成体统，哪有未出阁的小姐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的。邈儿知道自己这番话说的很不通，我才多大，难道就知道男女情爱了吗，再说那是姐姐的事情，我这个做弟弟的又怎么好插手，但我还想一吐为快，如果邈儿的话让娘觉得不快，还请娘不要见怪。”
“五弟，你越发长进了，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让人找不出一点岔子来，娘一向都最疼你，又怎么会怪你冲撞她呢，何况即使你冲撞了她，也是童言无忌。”小柔笑道。
束星邈不好意的笑了笑，边转身离开边说：
“娘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番话，大姐姐说的对，童言无忌。”说到这里，束星邈回头朝颜氏和两位姐姐调皮的笑了笑，道：
“还请娘不要见怪，我还小呢。”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着实有趣，母女三个都被星邈逗乐了，颜氏笑嗔着儿子说：
“还不快去看你的圣贤书，有那闲工夫在这里唠嗑，到不如多看几页书呢。”
“娘，五弟这么用功，你还说他，要是换作霸王这样，三太太早就高兴的何不拢嘴了。”小柔口里的霸王指的是二少爷。
颜氏笑道：
“我管他霸王还是王八，现在都变成一条虫了，还理他作甚。”
“娘，你可真会说笑，听说霸王在庄子上也不大老实，前面五姐姐把跟五姑爷私通的条儿撵到庄子上去，前一阵子我听春桃跟张根家的说，我们家的霸王和五姑爷为了条儿那个荡妇争风吃醋来着。”小柔道。
颜氏是个省事的，她从不传播流言蜚语，见女儿这么说，一脸正色的警告她：
“你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到处乱说。”
小柔“哼”了一句，觉得母亲如此警告她，有点辱没她的意思，自己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小荣，娘想清楚了，你的事我不会阻止。”过了会儿，颜氏开口说。
小荣看了看母亲，低了低头，轻声道：
“刚才四嫂对我说，年底他们家回来提亲。”
颜氏看着小荣，轻叹了一声，道：
“为了你的事我想了很久，结果还是二太太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二娘说了什么话？”小柔问母亲。
“二太太说，世事无常，一切随遇而安才是正理，我觉得二太太说的是肺腑之言，试想三少爷、四少爷如今连个踪迹也没有，她为了两个儿子操碎了心，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大彻大悟之后的才说的吗。既然小荣看上的人是四少奶奶的哥哥，那就依了小荣吧，我也想明白了，个人都有个人的爱好，别人觉得好的，自己未必觉得好，自己觉得好的，别人也不一定会说好。至于小柔，你说不想嫁人，娘也不勉强你，孙浩正那样的一个人居然是个骗子，从我这里不知骗了多少钱去，我是打落牙往肚里吞，吃着哑巴亏呢。所以今后你们如果有事找我商量的话，我都依，反正你们的日子是你们自己过，我是不能陪你们走到老的。但话有得说回来，邈儿必须好好读书，将来我是靠你的。”
“邈儿读书一向都很勤奋，这不用娘操心，邈儿，你说是吗？”小柔笑着问束星邈。
束星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吞吐着道：
“万一，万一我将来没出息怎么办？”
颜氏笑道：
“只要别像大少爷那样被老婆辖制就是出息。”
“娘，你又说笑了，你看邈儿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小荣道。
颜氏见小儿子红着脸，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束星邈男有女相，白白的面皮，秀气的五官，乌黑的头发，再加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衣着考究，变身绫罗，乍看上去就像一个女仙儿那样。颜氏包括小柔小荣对这个弟弟是喜爱的，她们在邈儿身上寄托了很多美好的希望，相信少年老成的邈儿不会令她们失望。
颜氏终于答应小荣跟姚大图的婚事，小荣欢心不已，小柔就觉得有点奇怪，趁没人的时候她问小荣：
“四少奶奶的哥哥我见过背影，上次他来接四少奶奶回去的时候，正好从那边过去，我正好看见，虽然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但此人给我的感觉怎么像个武夫？真没想到你这么细腻的一个人居然喜欢那个样子的。”
小荣见姐姐不是外人，就把心里话对姐姐说了：
“尽管四嫂的哥哥长得不儒雅，但却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感觉，我不在乎男人的容貌生得怎么样，只要人好就行，我一看就知道四少奶奶的哥哥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我看上的就是这个，别的也没什么。”
小柔扶着妹妹的肩，盯看着她的眼睛，小荣被姐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推开姐姐，别过头去，笑着说：
“你怎么下死眼看人？”
小柔诡秘的笑了笑，指着妹妹道：
“你不老实。”
“你又胡沁，我哪里不老实了？”
“娘一直拿你教导我，她老人家时常挂在嘴上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你看看你妹妹，尽管年纪比你小，但却比你懂事多了’，娘果真火眼金睛，你是比我懂事。”
小荣诧异的看着姐姐，问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小柔抿着嘴笑了笑，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