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自食其果
“大门现在已经关上了,如果哪个想出去,就要经过我的同意。”束星达搬了把椅子在门口坐了下来,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先要我同意的架势。
小荣上前,对束星达说:
“二哥,你这样到底算什么?”
束星达抬起头,吊儿郎当的看着小荣,没好气的说:
“你姐姐不识相已经被我打了,你难道也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如果想学你姐姐的样子,连你也打。”
小荣摇了摇头,为有这样一位哥哥而觉得寒心。颜氏生怕蛮横不讲理的束星达真的连小荣也打,赶紧上前,护住小荣,说:
“快到娘这里来,别跟这些人讲道理,他们不是道理能讲得通的。”
彩新发现直到此时大太太仍旧一言不发,她神色坦然的坐在那儿,样子十分平静。
“你们要怪,就怪这个人,如果她肯乖乖的把总管钥匙交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不肯,那么就休怪我不讲理。”潘氏恶狠狠的说。
“呵呵,你什么时候讲过理。”朱氏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大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潘氏瞪视着朱氏说。
此时冰玉在婧姝耳边轻声道:
“四少奶奶,大太太终于发话了,我就说这些人闹成这样,大太太怎么会不吭声,原来她在积蓄力量。”
“他们这样闹实在没意思。”说着,婧姝摇起了头。
“四少奶奶说什么?什么没意思?”就在这个时候纹茜的声音响了起来。
直到纹茜发出声音,婧姝才想起原来她也在这,刚才还觉得奇怪呢,一向都叽叽喳喳的五姑娘,怎么这么安静,原来她也在积蓄力量。婧姝越来越觉得这些人没意思,老爷都病成那样了,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胡闹,可见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氏起身离座,走到婧姝跟前,道:
“四少奶奶,总管钥匙没有我的允许千万不要给某些人拿去。”
有了大太太这句话,婧姝的心终于放下了,彩靳更是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这下可好了。”
“是,大娘,婧姝一切都听大娘的。”
朱氏朝婧姝点了点头,正色道:
“你记住了就好。”言毕,走到颜氏跟前,对她说:
“我先家去了,老爷就交给你了,如果老爷的病情有变,你马上让人来叫我。”
“是,大太太。”颜氏道。
“丽珠,咱们走。”朱氏昂首挺胸朝门口走去。
束星达就坐在门口,他的身躯正好把门堵住了。
朱氏冷眼觑着他,没有说叫他让开,只是蔑视着束星达。
束星达看了看朱氏,脖子一歪,哼了一句,一副根本不把朱氏看在眼里的样子。
“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儿子,娘不着调,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歪瓜裂枣。”朱氏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尽管不响,但却中气十足,一脸威严。
“大太太你说什么呢?”潘氏猛一拍桌子,走上前去,一脸愠怒。
朱氏见潘氏过来,扭头看向一边,对坐在那里的束星达没好气的说:
“好狗不挡路,让开。”
束星达不屑的瞥了朱氏一眼,一副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样子,傲慢的说:
“让四少奶奶把总管钥匙交出来,我再让路。”
“二哥,你居然敢冲撞娘?”丽珠怒道。
束星达指着丽珠的鼻尖,大声质问她:
“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你二哥我说话,反了是不是?”
束星达话音刚落,关露祺的声音就不阴不阳的响了起来:
“嫁出去的人怎么还在这里管头管脚,人都已经嫁出去了,还来管娘家的事,究竟是何道理?”
丽珠不比彩新,刚才潘氏这么说彩新的时候,彩新因为没有人护持她,只能忍气吞声,丽珠就不同了,她有母亲护持,哪里吞得下这口气。
“你说谁呢?”丽珠怒视着关露祺道。
关露祺不屑的瞥了丽珠一眼,冷道:
“我说你呢,你难道不知道?”
“嫁出去的女儿怎么了,嫁出去的女儿也是束府的子孙,总比某些人好,又不是姓束的,不知道在这里放什么狗屁。”丽珠说的恶毒,说完朝关露祺站立的方向呸了一口。
关露祺因为仗着自己怀了束府的骨肉,连潘氏都不放在眼里,丽珠这样对她,她如何肯善罢甘休,上前拉着束星达的衣袖,哭道:
“你看看你的好妹妹,是怎么对我这个嫂子的?我在这个屋里熬油似的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没想到有人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我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着,关露祺真的身体前倾,快速朝墙壁那里跑去,束星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关露祺,大声道:
“你犯什么傻,你又没得罪她,干嘛要一头撞死,要死的人也是她,让我去打她,替你出气。”
关露祺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她因为冲撞了我,你就要去打她,万一把她打坏了,打残了,打死了,这个恶名还不是我来背?”
看到眼前这一幕,彩新冷哼了一句,摇着头说:
“真是一对活宝。”
就在这个时候,呜呜哭着的关露祺忽然弯下了腰,只见她一脸痛苦,手捂着小腹,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束星达就站在关露祺边上,他见妻子站立不稳,伸手扶住她。
纹茜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关露祺跟前,一脸紧张的说:
“怎么了?”
“我,我恐怕流产了。”关露祺有气无力的说,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站立,原本红润的脸色在瞬间变白。
“张大夫,张大夫在哪儿,快让张大夫过来!”潘氏急的大叫。
“流产?怎么会流产?我的孩子呢,束府的嫡亲的长孙呢?你到是给我挺住,千万别让孩子流下来呀!”束星达冲关露祺大吼。
三房的人忙做一团,其余人做起了壁上观。血顺着关露祺的裤管一直流到地上,别人看到这一幕还好,婧姝因为有过相同的经历,当她看到地上的血时,觉得一阵眩晕。当初她和星遥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有的,虽然掉下来的只不过是一块血块,但是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掏了心窝子似的,孩子没有了,眼睁睁看着孩子从自己的体内掉下来,那种绝望,痛苦,无助的感觉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就算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痛苦。
彩靳发现婧姝的脸色很不好看,木木的站在那里,眼神定定的,像是梦游似的。
“婧姝,你怎么了?”彩靳走到婧姝跟前,柔声问她。
婧姝转过头,看着彩靳,不知为何,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哽咽着对彩靳说:
“四姐姐,我没事。”
“你大概累了吧,我陪你回去歇着。”彩靳搀起婧姝的胳膊朝外面走去。
潘氏站在那里大喊:
“张大夫呢,快让张大夫过来!”
婧姝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关露祺虚汗淋漓,她肯定十分痛苦,嘴里不停呻吟着,然而缺心眼的束星达此时不是安慰妻子,而是在边上命令似的喊叫:
“你给我把孩子留住,听见没有,我让你把孩子留住,而不是流掉,你一定要给我留住这个孩子,我的下半生就全靠这个孩子了。”
关露祺见束星达这样,一脸痛苦的说:
“二爷,不是我说留住就留住,流掉就流掉的,是你儿子不争气,你怎么怪得了我?”
“扯淡!”束星达提高音量道:
“我让你留住就留住,这有什么难的,这就像憋尿似的,只要你憋住了,尿就不会出来了,道理是一样,你给我憋住。”
没想到二少爷如此没有见识,说的彩新、小柔她们抿着嘴偷笑,连底下的丫鬟也在心里嘲笑二少爷的无知。
丽珠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哥,生孩子不是尿尿,憋不住的。”说完,丽珠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丽珠,我们走。”从始至终朱氏都绷着脸,尽管她心里同情二少奶奶,知道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是保不住了,但却不想上去安慰,刚才他们三房的人是怎么对他们的,朱氏还没有忘记。这就是现世报,有道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三太太想趁老爷病重大闹一场,没想到闹到了自己身上,她的孙子会来跟她作对,悄无声息的从母体里溜走了。
朱氏刚走到门口张大夫正好进来,见了朱氏,张大夫要停下给她作揖,朱氏对他说: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快进去好生救治二少奶奶吧,如果有一线希望都不要放弃,最好能保住孩子。”
张大夫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说:
“张某对妇科是门外汉,大太太还是请个专治妇科的大夫过来吧。”
朱氏这才想起,这位张大夫虽然常在太医院内行走,但却不是妇科大夫,在接生上面更是一窍不通。
“不管怎样,你先过去救人要紧,我这就派人去请妇科大夫。”
“有劳大太太。”张大夫朝朱氏拱了拱手脚不点地跑了进去。
朱氏立即吩咐芷青:
“你让谷管家找一个专治妇科的大夫进来。”
“大太太难道忘了吗,谷管家出城了。”芷青说。
朱氏恍然大悟的说:
“我真是忙糊涂了,谷有财一早就出城去了,既然他不在,就让他儿子谷大去请。”
“娘又忘了,谷大清早就动身出发,去接孙家的人了。”丽珠说。
因为明天是三少奶奶的葬礼,为表示对孙家的人的重视,谷大奉朱氏之命提早一天去半路迎候孙家奔丧的队伍。提早一天出发,一来可以表示对孙家的敬意,二来如果孙家的人已经到了半路,那么谷大就会碰到他们,如此就好察言观色,看看孙家的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再把观察到的情况让小厮快马加鞭回来报告朱氏,如此朱氏心里就有底了,到时候容易应付。
“对啊,谷大已经被我差遣走了,这可如何是好,让谁去请大夫?”朱氏当了几十年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不知所措过。
丽珠挽着朱氏的胳膊,欲朝家的方向走去,她对朱氏说:
“管它这么多干嘛,刚才没看见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吗,现在让他们尝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娘,我们回家吧,我屋里还炖了你最爱吃的老鸭汤呢。”
朱氏不像丽珠这么自私,她转身对芷青说:
“不行,一定要找个妥当的人去请个专治妇科的大夫回来。”
“哎呀,娘,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他们的事干我们何事?”丽珠不耐烦的说。
朱氏甩开丽珠的手,说:
“你别啰嗦,我自有主张。”说完,对芷青道:
“你快去找吉祥,让他去请大夫。”
“是,大太太。”芷青答应着去了。
“娘,你可真爱管闲事,你难道没有看见他们刚从是怎么对我们的吗,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二少爷居然还扬言说要打人,现在好了,他的儿子没了,看他怎么办?”丽珠恩怨分明,谁对她不好,她也对谁不好。
朱氏叹息了一声,道:
“怎么说你嫂子怀的也是你的侄儿。”
“哼,我哪有这个命,有这么好的一个侄儿。”
此时只见一直跟在后面的马强上前对朱氏说:
“娘,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到铺子里去。”
朱氏朝马强点了点头,说:
“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娘,我走了。”马强刚要走,被丽珠叫住了,丽珠像想起了什么,叫住马强:
“诶,你等等。”
马强回首笑看着丽珠,说:
“怎么了?”
丽珠走到门口,叫了两个小厮进来,一个叫阿福,一个叫阿勇,这两个人是丽珠前几天选定的,以后就有他们两个跟着马强。丽珠把阿福、阿勇指给马强看:
“他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就做你的随从。”
马强是一个省事的人,他见丽珠大张旗鼓,不但给他选了随从,而且还一下子选了两个随从,忙推却着说:
“有人跟在身后,怪不方便的,我看还是免了吧。”
丽珠见马强这么说,立即倒竖着柳眉,说:
“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们两个是我指派给你的,你居然说不要?”
马强讪然的笑了笑:
“两个也太多了,一个就行了。”
“我说两个就两个。”丽珠以不容辩驳的语气说。
“两个真的太多了。”马强还想坚持一下,朱氏开口了:
“这是丽珠待你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拂了她的好意,两个随从也不算多,我们家的爷出门都前拥后簇的,别说两个,二十个都使得。”
朱氏说的虽然夸张,但马强知道令堂这么说表明她不反对自己拥有随从,这才放心的接受。
“多谢娘。”马强恭敬的对朱氏说,说完,转身对丽珠笑道:
“多谢娘子。”
丽珠见马强当着娘的面这样,羞赫的说:
“去你的。”
马强笑了笑,带着两个随从走了。
朱氏见女儿女婿其乐融融,替他们觉得开心。做父母的最希望看见儿女有幸福的归宿,朱氏也不例外。
等马强走了之后,丽珠捧了杯茶给朱氏,笑盈盈的对她说:
“娘,喝杯茶压压惊。”
朱氏看了看丽珠,笑道:
“劳烦你了。”
“不劳烦,我是你的女儿,孝敬你老人家是应该的。”
朱氏呷一口丽珠亲手沏的茶,开心的笑道:
“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踏实多了。”
丽珠半站半坐在椅子扶手上,替朱氏轻轻揉捏着肩膀,道:
“我不回广西了,永远伴在娘身边好吗?”
朱氏呵呵笑道:
“好是好,不过如果你不回广西的话,你公公和婆婆肯定不会依,再说,你本来就是嫁出去的,怎么能一直住在娘家不回去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丽珠见娘这么说,脸露不悦之色,道:
“我知道娘只不过嘴上说想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其实心里是不想的,娘这样是哄我开心呢,还是哄你自己开心?如果是哄我开心,我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如果是哄你自己开心,你扪心自问,到底开心了吗?早晚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广西,到时候你难道就开心了?”
朱氏也是想留丽珠下来,让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无奈这样有违礼教,当年丽珠是嫁出去的,如果是招赘的话就没有这些烦恼。把丽珠从广西带来,还是假借替她养病的名义,眼看已经开春了,算算丽珠回府已有三个多月,广西那边如果来信说要让媳妇儿子回去,朱氏难道还能不让他们回去。不过听丽珠的口气,似乎一点都不理解朱氏,朱氏为此而觉得苦恼。
“你若想留下,需得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才行——”
“借口难道还不容易找吗,就说姑爷已经在这里找到营生了,而且经营的有声有色,暂时不回去。广西那边穷,只要说姑爷在这边赚了大钱,公公婆婆肯定不会催我们回去,他们巴不得儿子赚大钱呢,一来可以给他们脸上添光,二来他们将来也有了可以倚靠的大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朱氏想问题比较深沉,她对丽珠说: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不知姑爷是什么打算?”
丽珠“唉”了一句,大咧咧的说:
“娘真是老糊涂了,姑爷若不想留在这,为什么会在这里经营营生,他在我面前已经不止说过一次,将来想在苏州扎根,所以姑爷和我一样,都不打算再回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