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善者不来
“浩然哥，你来的时候二叔真的跟你说等百合过了百七再回去吗？”
孙浩然朝堂弟点了点头，道：
“二叔让我查百合的死因。如今看来，姑爷肯定有问题。”
听到这里，孙浩正朝前欠了欠身，凑近堂兄，说：
“浩然哥怀疑姑爷害死百合？”
“他如果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躲着不肯见人。”
“原来大太太说的姑爷悲伤过度，失踪不见是个幌子。”
“这肯定是个幌子，不过这位大太太不简单，我们正要去问她为什么不见姑爷，她到自己来了，一来就对我们说姑爷如何不见的，你是不是觉得太巧合了？”
孙浩正点着头，说：
“的确巧合。但我们在苏州人生地不熟，上哪儿打听姑爷的下落？再说束府在苏州素有名望，就算我们跟别人打听，别人恐怕慑与束府的权势，未必肯实言相告，如此不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孙浩然把玩着手上做工无比精巧的什锦法郎杯，一脸深沉的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躲在暗处害人总会露出马脚，我们小心行事，相信总会让我们找到蛛丝马迹。”
“嗯，我支持你。”孙浩正一脸正式的对堂兄说。
这边两兄弟怀疑孙百合的死因，那边回到家的朱氏等人也是惴惴不安，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孙家兄弟是来查孙百合的死因的。
朱氏屋里坐着婧姝、颜氏、何敏捷、丽珠等人，丫鬟们站在地下。
“娘，你们去了之后，那一对兄弟说什么了？他们究竟信不信娘说的话？”丽珠道。
朱氏深吸了一口气，道：
“他们什么都没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信。”
丽珠见母亲说的这么不自信，道：
“也就是说他们不信？”
此时何敏捷上来对朱氏柔声道：
“娘，你奔波了一天也累了，还是洗漱了早点睡吧。”为了讨好朱氏，何敏捷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照绵绵的话，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绵羊。
“大娘，你早点歇着吧，我走了。”婧姝也想让大娘早点歇着，于是起身告辞。
颜氏见婧姝要走，也说要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朱氏忽然叫住了婧姝：
“婧姝，你慢点，四太太你也留下，你们都退下。”朱氏看向冰玉等几个丫鬟，叫她们都退下。
等丫鬟们都走了之后，朱氏才开口。
“婧姝，你说那两兄弟会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朱氏巴望着婧姝，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婧姝犹豫着，她觉得还是跟大太太实话实说的好，然而当婧姝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何敏捷抢在婧姝前面开口了：
“既然两兄弟没有说什么，就说明他们对娘的话没有怀疑，既然他们没有怀疑娘说的话，那就说明娘的主意没错，已经哄骗住他们了。既然已经哄骗住他们了，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叫厨房炖了红枣雪梨木耳粥，待会我就让丫鬟去拿，娘吃了早点睡吧。”
说到这里，何敏捷转身对婧姝道：
“四少奶奶劳累了一天，肯定也累了，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婧姝没有理会何敏捷，径直走到朱氏跟前，对她说：
“大娘，我觉得那个孙浩然不简单。”
听完婧姝的话，朱氏点着头，说：
“我也觉得大的那个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他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是在察言观色，看我们到底还会耍什么把戏。”
丽珠凑上来，道：
“娘的意思是，孙大公子觉得我们在糊弄他？”
朱氏点了点头，丽珠提高音量，激动的说：
“这还了得，万一让他们知道三少奶奶是跳河死的，他们就会以为我们某害了三少奶奶，可能还会想，是三少爷把三少奶奶杀死的，否则三少爷怎么会不见，肯定畏罪潜逃了。”
丽珠深度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连朱氏听了都觉得不可能。
“你就被胡乱猜疑了，他们怎么会想的这么深远。”
“娘，你别说不可能。”丽珠在朱氏身边坐了下来，对朱氏说：
“刚才你说孙大公子准备住到三少奶奶百七之后再走，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要查三少奶奶的死因，府上人多嘴杂，他们要在这里住这么久，难免会走漏风声。尽管已经吩咐下去，叫奴才们谁都不许提三少奶奶的死因，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暴病而亡，但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娘，我们还是早点打发他们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婧姝对丽珠笑道：
“我们如果打发他们走的话，不是让他们更加怀疑我们吗？”
丽珠诧异的看着婧姝，眨巴了几下眼睛，说：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一直在府上住下去？”
婧姝道：
“我们说住到三少奶奶百七之后再走，我算了算，发现离三少奶奶百七还有四十六天呢，他们要在这里住这么久，难保底下的人不走漏风声，也难保没有人会在他们面前多嘴多舌。”
“既然你也担心这，担心那，为什么不早点把他们打发走呢？”丽珠想问题比较简单，觉得把两兄弟打发走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她不知道孙家兄弟就是为查孙百合的死因而来，就算把他们打发走了，他们难道不会通过别的途径打听到一些什么。
朱氏也觉得丽珠头脑简单，所以才会留婧姝下来商量。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开口的颜氏说话了，只见她道：
“我看我们不如从小的那个入手，怎么说孙浩正跟我们家有过渊源。”
“这敢情好。”何敏捷欣喜的说：
“有四太太出面，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孙浩正是四太太的女婿，七姑娘的丈夫，也就是我们家的七姑爷，所以我们就从七姑爷入手，让七姑爷劝他的堂兄早点回去，只要他们两个回去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如此娘也就能高枕无忧，四少奶奶也不必挂心，大家就像去了块心病似的，从此以后太太平平，再也不用为这个事操心，为那个事烦忧，岂不皆大欢喜。”
婧姝真有点怀疑何敏捷的智商，七姑爷早就不是七姑爷了，说到底他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帮衬我们。
“哎，这个事情到底该如何了结，哎——”朱氏一叠连声的叹息。
婧姝只能安慰她：
“大娘，你先别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过还得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局势会发展到什么地方，然后再找机会解决。”
丽珠啧着嘴，慢条斯理的说：
“四少奶奶，娘是让你来给她出主意的，没想到连你也没有主意，还说什么审时度势，我看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娘这么器重你，到了关键时刻你居然连个主意都没有，看来娘白疼你了。”
婧姝懒得理会丽珠，跟朱氏说乏了，想回去歇着。
“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早点回去睡吧。”
“是，大娘，我走了。”婧姝退了出去。
“大太太，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了。”颜氏道。
朱氏笑着说：
“四太太快回去吧，是我不好，叨扰了四少太太这么久。”
颜氏笑道：
“没事，我回去了。”
“四太太慢走。”朱氏道。
婧姝和颜氏一走到外面，各自的丫鬟就拿着雨具迎了上来，婧姝见冰玉手上拿着蓑衣和斗笠，就说：
“难道雨下的连天都快塌下来吗，居然连斗笠都带上了？”
冰玉苦笑了笑，说：
“是绵绵让小丫头送来的，不过外面的雨是下的很大，四少奶奶还是把斗笠戴上吧，这上面的顶子是活的，可以去掉，戴上并不难看。”
婧姝边自己动手披上蓑衣，边对冰玉说：
“我才不要戴呢，怪难看的。”
此时只见颜氏拿了冰玉手上的斗笠，翻转着看着，说：
“从来没有见过顶子可以卸下来的斗笠，让我开开眼界。”
冰玉上前指着顶上的竹信子，说：
“四太太你看，这个能抽取，抽掉之后，顶就可以拿走了，你看，拿走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帽圈儿，如此就算冬天戴了帽子也能戴，这斗笠可以两用，下雪天戴它也行。”
颜氏照冰玉说的，抽去竹信子，把顶也卸了，只剩下一个帽圈儿，笑着说：
“怪有趣的，我拿回家给小柔看看，这孩子就是喜欢稀奇玩意。”
婧姝见四太太对这顶斗笠爱不释手，就说：
“若妹妹喜欢，就送给妹妹吧。”
颜氏欣喜的说：
“那就多谢四少奶奶了，你妹妹肯定喜欢，而且她整天唠叨着说想要一顶斗笠，我跟四少奶奶一样，觉得戴那劳什子怪难看的，不过这顶斗笠却很有意思，不但做的好看，而且还这么有趣，想必小柔一定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丽珠走了过来，她见四太太手上拿着一个帽圈儿，觉得好奇，上去看了看，等看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帽圈儿，居然是一顶斗笠。
“这顶斗笠四弟还收着呢，他一向都不爱惜东西，我以为他早就扔了。”
听丽珠这么说，婧姝才知道原来这顶斗笠是星遥的，此时婧姝后悔莫及，因为就在刚才她居然答应把斗笠送给小柔，如果知道是星遥的，婧姝根本舍不得送人。但话已经说出口，怎么好反悔。
“二姑娘还记得呢，这顶斗笠是二姑娘在广西让人带回来送给四少爷的，四少爷可喜欢了，平时都舍不得戴，一直收着。”冰玉道。
婧姝见冰玉说星遥很喜欢这顶斗笠，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嗫嚅着对颜氏说：
“四太太，这顶斗笠，我想——，我想要回去。”
颜氏先是一愣，她看了看拿在手上的斗笠，愣怔了会儿，接着极不自然的笑了笑，把斗笠交给婧姝，说：
“给你。”
婧姝接过颜氏手上的斗笠，讪然的笑了笑，说：
“妹妹若想要的话，我屋里还有一顶，那是我的，明儿个我让冰玉送过来。”
颜氏一听婧姝这么说，就什么都懂了，因为这顶斗笠是四少爷的，所以四少奶奶舍不得送，不是她小气不想送，发现了婧姝的心思之后，颜氏轻叹了一声，眼里含着泪，对婧姝道：
“没想到你还念想那个人。”
婧姝神色黯然的低下头，看着星遥曾经用过的斗笠，鼻子一酸，眼泪蓄满了眼眶。
“四娘，我走了。”婧姝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掉泪的样子，快步朝门口走去。
冰玉赶紧跟上。
丽珠诧异的看着婧姝离去的背影，问站在边上的颜氏：
“她这是怎么了？”
颜氏不想让丽珠知道婧姝的心思，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二姑娘，我走了，你让你母亲好生歇着，明儿个一早我再来。”
“四娘好走。”丽珠道。
丽珠见四娘她们都走了，转身想去里间看母亲，顺便跟她说，她也要回去睡了，不想丽珠刚转身，就看见大少奶奶倚在门口嗤嗤的对她笑。
“二姑娘知道刚才四少奶奶为什么把送出去的斗笠又要回来吗？”
丽珠没好气的说：
“我怎么知道。”
何敏捷走到丽珠跟前，小声道：
“一开始她不知道斗笠是四爷的，所以很大方的送了人，当冰玉说斗笠是你送给四爷的，四爷在家的时候一直戴的时候，她就舍不得送了，可见她对四爷还是念念不忘。”
“四爷是她丈夫，她对他念念不忘再正常不过，如果她对四爷没有感情，那才叫奇怪呢。”
何敏捷冷哼了一句，说：
“姑娘还不知道呢，她喜欢的人是三爷，不是四爷。”
丽珠笑道：
“你们都说她跟三爷有暧昧，我没有见过，所以总归不信，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发现她做事老练沉稳，不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何敏捷见丽珠不相信，气的跺了一下脚，说：
“二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总把人往好里想，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在二姑娘面前做个恶人。”说到这里，何敏捷凑到丽珠耳边，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姚婧姝表里不一，很会作怪，我看二姑娘是个直肠子，所以好心提醒二姑娘一句，你一定要小心姚婧姝。”
丽珠到还真是个直肠子，见何敏捷这么说，以为何敏捷看不起她，不服气的道：
“我虽然为人耿直了点，但好人坏人还是一下就能分清楚的，我怕的是不会作怪的，不怕会作怪的，她如果想在我背后捣鬼，哼，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何敏捷发现丽珠很好挑唆，她就放心了。这位不安分的大少奶奶，自从取得二小姐的信任之后，就像蛰伏在洞中的蛇那样，又开始蠢蠢欲动。
婧姝和冰玉走到二门上，见屋里灯火通明，冰玉打趣道：
“绵绵这丫头一个人在屋里，也要亮这么多盏灯，我看她是怕黑。”
冰玉话音刚落，只见靑螺跑上前，对婧姝说：
“四少奶奶，你可回来了，三太太和五姑娘已经在屋里等了你半天了。”
婧姝和冰玉相视了一眼，两人全都一脸诧异。
“四少奶奶，她这么晚来干什么？”
婧姝笑了笑，说：
“她向来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猜她为了孙家两兄弟的事情而来。”
“四少奶奶怎么知道？”冰玉不解的问婧姝。
婧姝边跨过门槛，边对身后的冰玉说：
“进屋吧，等进了屋不就全都知道了。”
“四少奶奶回来了，我们都等了你半天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太太也真是的，你都忙活了一天了，也不早点让你回来歇着。”一进来，潘氏就一叠连声的说。
婧姝见纹茜也在，母女两个和颜悦色，满脸堆笑，一看这架势婧姝就知道她们有事相求。
“三娘，五姐姐，坐。”说完，婧姝严厉的对绵绵说：
“你怎么连杯茶也不给三娘和五姐姐上？”
绵绵委屈的说：
“是她们自己说不要喝茶。”
纹茜笑道：
“的确是我们说不要喝茶的，四少奶奶不要责怪绵绵。”
婧姝知道这些人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心胸极其狭窄，她在她们面前一向都小心谨慎，生怕有半点差池，让这些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所以一进来当她看见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空空也如时，就故意问绵绵为什么不给三太太和五姑娘上茶。看上去婧姝好像在责怪绵绵，其实是在保护她。
“三太太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婧姝坐下笑道。
潘氏把桌子上的一个楠木盒子推到婧姝面前，说：
“这是十全大补膏，我见四少奶奶最近的眼圈有点黑，肯定累着了，就想着什么东西最补身体，后来还是纹茜提醒我，说，娘，纹艾身子骨一向弱，她就常吃十全大补膏，反正家里有现成的，我们何不给四少奶奶送点现成的过去。”
没想到，她们来送东西给我的，这可真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一时之间婧姝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是三太太的东西呀，我自己没有拿东西孝敬三太太已经觉得惭愧了，没想到三太太还要送东西给我，不行，这十全大补膏我说什么都不能要。”言毕，婧姝把盒子推给潘氏。
潘氏见状重新把盒子推给婧姝，说：
“四少奶奶还跟我客气，快收下吧。”
婧姝仍旧把盒子推还给潘氏：
“我没有东西孝敬三太太，反而拿三太太的东西，实在有愧。”说完，婧姝又把盒子推给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