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暗中有鬼
闻樱说她有一尊观音跟别个不同，婧姝到屋里一看，发现桌案上放了四尊观音，此时闻樱伸手指着的一尊的确跟别个不同，但婧姝惊讶的发现，这尊根本不是观音像，而是耶稣像。
“这丫头难道真的疯魔了，居然把耶稣像当作观音像。”婧姝忐忑着想。
“四少奶奶，你看，这尊观音像是不是很特别，很与众不同？”闻樱笑道。
婧姝为哄住她，只能说：
“嗯，的确跟别个不同。桌案上这几尊观音像你都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都是我让婆子们去寺庙给我求来的。”
纵观闻樱住的屋子，跟庙宇又有什么区别，除了摆满观音大士的像之外，香烟熏的人晕头转向，两根婴儿手臂般粗的蜡烛正在那里熊熊燃烧。婧姝只待了一会儿就觉得喉咙口有哈啦味，忍不住咳了起来，此时她才发现两边的窗户都关紧了，难怪会这么呛。
“姑娘，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说话吧，香烛熏得我眼睛都辣了。”绵绵对婧姝说。
“你去把窗户开了。”
“是，姑娘。”绵绵刚想推开东面一扇窗户，闻樱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绵姑娘别动！”闻樱叫的响，把绵绵唬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想开扇窗罢了，你怎么激动成这样？”绵绵道。
闻樱一脸正色的对绵绵说：
“这些窗户都是不能开的，屋里有灵气，外面是一股邪气，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屋里的鬼赶走，你千万不要开窗，只要一开窗，那些鬼会幻化成一道青烟从窗户里钻进来，如此我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绵绵诧异的说：
“外面真的有鬼，你别自己吓自己，我跟姑娘刚从外面进来，怎么没有看见鬼？”
闻樱道：
“人是看不见鬼的，只有鬼看得见人。”
“哈哈，你这丫头怎么迷信到这个地步，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鬼只有在人心里——”
“绵绵。”婧姝朝绵绵使了一个眼色，让绵绵住嘴，绵绵马上就打住了。
只见婧姝走到闻樱跟前，对她和蔼的笑道：
“你整天在家里难道不闷吗，为什么不去我屋里坐？”
闻樱叹了口气，说：
“哎，我整天忙的很，哪有闲工夫到处串门。”
“又不用你伺候人，有什么忙的，我看你是瞎忙。”
“绵绵。”婧姝朝绵绵眨了眨眼，让她别插嘴，绵绵吐了吐舌头，把手掩在嘴上，朝婧姝调皮的笑了笑。
“你这屋子布置的很特别。”婧姝看了看被闻樱糟蹋得一塌糊涂的屋子，道：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梦见我们家三少奶奶穿了一身新衣服来见我，那身衣服可美了，烟拢纱的罩裙，一丈青的上裳，头上钗金戴银，打扮的像个仙女似的，她托梦给我，说天上封她做百合仙子，已经入了仙籍，跳出六道轮回，再也不是肉体凡胎了。”
当婧姝这么说的时候，绵绵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心想，一向都不迷信的姑娘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一个梦。
梦是婧姝编出来的，为的是让闻樱相信孙百合虽然死了，但却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婧姝见闻樱这么迷信，所以编出这个故事来安慰她。
闻樱信以为真，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婧姝，高兴的笑道：
“四少奶奶，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家姑娘真的在天上做了神仙？”
婧姝朝闻樱点了点头，正色道：
“千真万确，三少奶奶肯定是托梦给我，我想着你服侍她一场，应该让你知道她如今到天上去做神仙了，你可以不用再挂念她。”
闻樱双手合十，跪在观音像前祷告了起来：
“多谢观世音菩萨保佑，多谢观世音菩萨保佑。”
绵绵在婧姝耳边轻声道：
“姑娘，你为什么要编出那样的谎来骗她？”
“嘘——”婧姝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让绵绵住嘴，绵绵住了嘴。
“闻樱，你看这是什么？”婧姝指着地上一张纸对闻樱说，绵绵发现那张纸是婧姝刚才扔在地上的，绵绵不知姑娘要做什么，狐疑的看着她。
“咦？”闻樱捡起地上那张纸，带着不解的口吻说：
“这上面怎么写满了字，四少奶奶你看看，都写了些什么？”
这张纸是衙门里的公文，上面记录着金娘的验尸结果。婧姝故意把它扔在地上是想试探闻樱到底认不认得字，她见闻樱连把纸颠倒拿着都不知道，就知道她根本不识字。如果闻樱识字，第一眼就会看到尸检公文这几个字，这几个字下面就是金娘的名字。要知道金娘是吃了闻樱买来的老鼠药死的，如果她见了这几个字仍无动于衷的话，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不识字。
“这上面写了一篇关于仁义礼智信的文章，大概是小少爷在学堂里做的，绵绵，把它收起来，待会去四太太屋里问问我们家小少爷，他做的文章怎么会掉在这里。”婧姝把纸交给绵绵，绵绵把它收了起来。
“这间屋里原先就是小少爷住的，里面有他的东西不奇怪，那边那个柜子放满了书，肯定是小少爷平时一直看的。”闻樱道。
“我们家小少爷读书一直用心，这谁不知道。”婧姝说。
“你好好在这里住下，如果想要个什么，就让婆子过来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四少奶奶，我屋里的东西已经够使了。”
“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四少奶奶走好。”
从闻樱屋里出来之后，婧姝没有马上离开，叫来两个婆子问了一下闻樱在这里的表现。
其中一个穿青色缎夹袄的婆子对婧姝摇着头笑道：
“四少奶奶，你还不知道呢，这丫头如今迷信的很，只要天一黑，连屋子都不敢出，说外面有鬼要抓她。”
“她迷信我早就知道了，除了迷信之外她还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当婧姝这么问的时候，两个婆子相视了一眼，全都一脸尴尬。
“这，这——”两人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婧姝对两人道：
“你们说吧，就算说错了也不打紧。”
两人见四少奶奶这样，方才鬼鬼祟祟的道：
“这丫头晚上老做噩梦，我们原先也不敢相信她梦里说的话是真的，不过她每天晚上都做那样的噩梦，说那样的梦话，想让人不信都难。”
“她究竟在梦里说什么了？”
两个婆子见四下无人，大着胆子对婧姝道：
“她让金姨娘不要来害她，还说是三少奶奶让她去药店买老鼠药下毒害死金姨娘的。”
婧姝一听婆子的话，立即一脸正色的斥起了那两个婆子：
“这只不过是闻樱的梦话，你们两个怎么当正经事来跟我说，要是让上头知道了，非揭你们的皮不可，府上打从老太太手里到现在，别说害人，连打骂丫头的事都从来没有过，你们两个说，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对别人说过？”
两人见四少奶奶生气了，忙不迭跪了下来，低垂着头，连声讨饶：
“求四少奶奶开恩，放了奴才这一次，奴才敢用人头跟四少奶奶作保，除了四少奶奶之外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连在自己家人面前都没有透漏过半句，四少奶奶千万别怪罪奴才，奴才真的没有说出去。”
婧姝也不是真的想教训两个婆子，只不过不想让她们把闻樱做的梦传出去罢了。府上一向都人多嘴杂，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还不趁这个机会掀起千层浪。
“你们两个回去吧，好生服侍闻樱，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婧姝一脸严肃的对那两个婆子说。
两人见四少奶奶一本正经的训斥她们，跪下磕头如捣蒜，一叠连声的道：
“四少奶奶放心，奴才一定看守住闻樱，不会让她走出院子半步。”
“这样就好，都起来吧，还不快回去好生看着。”婧姝道。
“是，四少奶奶。”两个婆子倒退着走了。
待两人走远之后，绵绵对婧姝说：
“姑娘，难道三少奶奶真的托梦给你，说她在天上做了百合仙子？”
婧姝见四下没人，对绵绵说那个梦是假的。
“原来如此，我想三少奶奶活着的时候见了姑娘总是冷嘲热讽，怎么死了会托梦给你，没想到梦是姑娘编出来哄闻樱的，为的是让她相信他们家姑娘死后有了一个好归宿。姑娘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但不知闻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会感激姑娘吗？”
“她感激我也好，不感激我也好，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关键是不让她这么迷信，她整天沉浸在鬼神的世界里，我担心有一天她会像三少奶奶那样。再说现在孙家两位公子在府上，两人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查出三少奶奶的死因，能打消孙家猜疑的人只有闻樱，她说一句抵得上别人说几句。”
“话虽这么说，但闻樱这丫头如今神神叨叨的，我看她早晚有一天会变得像三少奶奶那样。”绵绵说。
婧姝笑道：
“你这丫头又胡说，这话在我面前说不打紧，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说。”
“这我难道还会不知道，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连这都不懂。”绵绵说。
两个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回了家。
再说，孙浩然一连去见了朱氏三次，第一次去的时候，朱氏不在，没有见着，第二第三次虽然见到了人，但朱氏死活都不肯对他说闻樱的下落。孙浩然对跟在身后的如旺道：
“我看这里的人都是鬼。”
如旺笑了笑，说：
“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正过去反过来说的都是这句话？”
孙浩然冷冷一笑：
“我敢肯定堂妹死于非命。”
“啊！”如旺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平时胆子又小，见少爷这么说，唬了一跳，压低声音害怕的对孙浩然说：
“少爷，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势单力薄，肯定斗不过他们，再说这是人家的地方，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如果想暗算我们，我们连防卫的能力都没有。”
“既然我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鬼，那就一定要把百合的死因查清楚，如果不查出百合的死因，我怎么跟二叔交代，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百合。”说到这里，孙浩然攥紧了手上的拳头，如旺见公子一脸严正，知道他如果不查出孙小姐的死因，是不会罢休的。
正当主仆两个站在那里说话的时候，何敏捷带着新来的丫鬟如芯从那边过来，她早就看见孙大公子和小厮两个站在一棵树下说着些什么，何敏捷生怕让人发现，带着如芯躲在一个大花盆后面，孙浩然跟如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何敏捷暗暗吃惊，想，这位孙大公子已经怀疑孙百合的死因了，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想到这里，何敏捷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只见她装作像偶然撞见孙浩然的样子，咯咯笑着走上前，一脸热情的说：
“哟——，原来是孙大公子，真是好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大少奶奶。”孙浩然朝何敏捷作了个揖，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何敏捷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何敏捷边从上到下逡巡着孙浩然，边笑着说：
“孙大公子果真仪表不凡，长得好英挺，好儒雅，竟有些我们家三少爷的款儿。”
孙浩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
“大少奶奶过奖了，我哪有三少爷这么好。”
“有，有，我瞧着孙大公子比我们家三少爷长得还要好。哎，只是可惜，像我们家三少爷那样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没有良心，干下伤天害理的事一走了之，连累家里人受罪。”
听了何敏捷的话，孙浩然的心紧了一下，他愕然的看着何敏捷。
只见何敏捷尴尬的笑了笑，像在掩饰什么似的，指了指天，对孙浩然说：
“孙大公子你看，今天的天气真不错，阴冷了几天，好不容易出个太阳，正好晒被子，哈哈哈——”
一听何敏捷的话就知道是在掩饰，孙浩然再仔细琢磨了一遍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想，三少爷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大少奶奶，借一步说话。”此时孙浩然也顾不得什么，拉着何敏捷的衣袖把她带到前面几步远的一个凉亭里，一脸正色的说：
“大少奶奶，你告诉我，三少爷去了哪儿？他是不是畏罪潜逃？”
何敏捷打着马虎眼，一会儿瞧瞧东，一会儿瞧瞧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见她看着自己修剪的很漂亮的手指甲说：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反正事情都已经出了，死了的又不会复活，逃跑的更不会回来自寻死路，总之一句话，孙大公子若识时务的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何敏捷已经把孙浩然的好奇心全部钩了起来，孙浩然焦急问她：
“大少奶奶，你如果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跟人说是大少奶奶对我说的，我一看就知道大少奶奶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既然你这么好，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百合枉死，二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从百合死了之后，二叔苍老了很多，二婶更是一病不起，我见二老实在可怜，所以才会不惜一切查出百合的死因。大少奶奶明明想告诉我，百合死于非命，但不知何故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大少奶奶难道还怕被人知道是你向我告的密？我孙浩然敢用人格担保，我绝不会把今天大少奶奶对我说的秘密说出去。”
何敏捷见孙浩然赌神发咒，想，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想查出孙百合的死因，上头那些人总想藏着掖着，我就偏不让他们得逞，我报仇的机会来了，无论是姚婧姝还是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大太太，你们全都要死在我手上。试问世上还有谁比何敏捷跟个歹毒。
“既然孙大公子这么信任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孙大公子实话实话，老实告诉你，我们家三少爷跟四少奶奶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是阖府皆知的事，不信孙大公子可以暗暗的去打听打听，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污蔑人。至于三少奶奶是怎么死的，那就只有去问四少奶奶了。”
听到这里，孙浩然背上已经冷汗涔涔，这就是钟鸣鼎食之家，这就是诗书礼仪世家，那些狗苟蝇营的龌龊事就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我不明白大少奶奶的意思，还请大少奶奶明示。”孙浩然道。
何敏捷阴冷的笑了笑，对孙浩然耳语了几句，如旺一直朝这边看着，他见少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旺心想，到底大少奶奶跟少爷说了些什么，少爷脸上的神情会变成这样？
“我把我知道的都对孙大公子你说了，至于三少爷去了哪儿，恐怕只有上头和四少奶奶才知道，总之一句话，三少奶奶肯定死于非命。哎，如果孙大公子认为我胳膊肘往外拐的话，那我只能认了。不过孙大公子为什么不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心软，又好打抱不平，又怎么会对你说这些谁都不愿意对你说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