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替君释疑
孙浩然见婧姝递给他一张纸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婧姝，只见婧姝温和的笑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自然和轻松。怀着不解和疑问，孙浩然低头看起了手上的那张纸。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尸检公文几个字。看到这几个字，孙浩然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这位四少奶奶太奇怪了，怎么把这个东西给我看？这么想着，孙浩然对婧姝说：
“这是一张尸检公文。”
“哦。”婧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句，对孙浩然说：
“这是前几天有人送来的，说金姨娘的验尸结果出来了，来的人把这张纸随手交给丫鬟就急急忙忙跑了，等我回来之后丫鬟跟我说，有人拿来一只纸给你，在桌子上用镇纸压着呢，我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有很多字都不认识，想过几天找个识字的给我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孙大公子来了。”说到这里婧姝顿了顿，问孙浩然：
“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孙浩然知道婧姝不会平白无故给他看这张纸，这里面肯定有缘故。同时孙浩然心里清楚，这位四少奶奶绝不会不识字，她给自己看这张尸检公文是有用意的。
“金娘是谁？”
“她是三少爷的姨娘。”
三少爷的姨娘也就是闻樱在信上说的那个疯女人，此时拿着公文的孙浩然心下一紧，莫非这位金姨娘的死因有问题，否则为什么会有这张尸检公文。这上面清楚的写着死者系误食老鼠药而亡。四少奶奶给我看这张纸，难道就是想告诉我金姨娘死于非命？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就在孙浩然不知其解的时候，婧姝又一次问他：
“孙大公子，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孙浩然把纸还给婧姝，淡淡的说了句：
“没写什么。”他知道婧姝识字，不会不知道上面的内容，但她给自己看这张纸总有她的用意，而她的用意又是什么呢？孙浩然心里琢磨开了。
婧姝默默的拿了孙浩然递给她的尸检公文，把她交到冰玉手上，说：
“好好收起来，等小少爷放学之后叫他过来，让他给我念念这上面的字。”
“是，四少奶奶。”冰玉道。
“孙大公子，请坐。”
孙浩然一脸茫然，满脑子想的就是那张公文上所写的内容。这位姨娘怎么会中毒而亡？是谁毒死她的？四少奶奶把公文给自己看，难道想告诉自己一些什么？
“孙大公子请喝茶。”婧姝指着孙浩然面前的茶盏道。
“四少奶奶请。”孙浩然端起茶盏朝婧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婧姝呷了一口茶。
孙浩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刚要开口，没想到婧姝抢在前面开了口：
“婧姝还有一样东西想给孙大公子看。”说到这里，她对绵绵道：
“去把那张药方拿来。”
“是。”
孙浩然一脸诧异，对婧姝笑道：
“四少奶奶要给孙某看的东西可真多。”
婧姝浅浅一笑，既不显山也不露水，温和的就像柔软的春风，孙浩然见了，不禁为之心动，婧姝的柔美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魅力。
“不瞒孙大公子，因为家父从小不让我读书，所以婧姝识的字实在不多，勉强能看懂几个简单的字。”
“如此看来，四少奶奶真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孙浩然慢悠悠的说，说完笑看着婧姝，那神情分明在说，我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婧姝仍像刚才那样，浅浅的笑了笑，谦虚的说：
“我的确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哈哈哈，没想到四少奶奶这么爱说笑。”孙浩然大笑了起来，笑完，对婧姝说：
“我见四少奶奶温文尔雅，优娴贞静，一看就知道是个才女，你怎么就说自己不识字呢？”说完，孙浩然用意味深长的神情看着婧姝。
婧姝讪然的笑了笑，说：
“孙大公子难道以为婧姝在骗你？”
孙浩然舒坦的在椅子上坐了坐，端起茶盏，用碗盖刮了刮碗口，别过头，看着婧姝，一脸冷然的说：
“四少奶奶就别在我面前掩饰了，你是才女当我不知道？”
婧姝莞尔一笑，说：
“孙大公子言重了，婧姝若是个才女，恐怕当今世上人人都是才女了。”
“哈哈，四少奶奶太过自谦，我一看就知道四少奶奶冰雪聪明，又极善辞令，是个人见人爱的，否则大太太怎么如此信任你，把当家之职交到你手上？”言毕，孙浩然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婧姝，那神情分明在说婧姝是个老于世故的人。
婧姝早就看出这位孙大公子不简单，是个识时务，明是非的。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在挖苦自己，难道他在府上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此时的婧姝还不知道大少奶奶又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但孙浩然毕竟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不会轻易被人挑唆，他一直都在观察婧姝的举动，见她娴雅温柔，不像大少奶奶说的那样，如果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就不会是这副模样，至少也应该妖娆，就算不妖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柔情似水。看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平静而柔和，不像那种眼珠子一直在眶中打转，一个脑袋两副心思的人，怎么看她都不像会跟三少爷互通款曲的女人。这到底是人家对她的污蔑，还是我看走眼了？孙浩然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纠结之中。
“姑娘，给。”绵绵把一张药方递给婧姝。
婧姝拿了药方把它送到孙浩然面前，笑着说：
“孙大公子，这是令妹生前一直服用的中药。”
孙浩然愕然的看着婧姝手上的药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三少奶奶生前身体一直不好，这张药方上的药据说是她一直服用的的，你给我看看，上面都写了哪些药。”
孙浩然呆呆的拿了婧姝递给他的药方看了起来，上面记着几味中药，如甘草、大枣、茯苓、知母，孙浩然一看这些药名立即想到一味专治失心疯的中药，甘草大枣宁神汤。没错，这张方子上记载的几味中药都有宁神的功效，难道堂妹心智不正常？想到这里，孙浩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婧姝见孙浩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当他放下药方的时候，已经是脸色苍白，沉重的喘息着。婧姝悄悄收起药方，对孙浩然笑道：
“闻樱一直在我们家药铺给三少奶奶赎药，所以我们才有这张药方，不过就在金姨娘死的前几天，闻樱去药铺买了一包老鼠药。孙大公子千万别误会，我们不是怀疑三少奶奶指使闻樱毒死金娘，而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家里干干净净，别说老鼠，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真不知道闻樱这丫头买老鼠药来干嘛。”
孙浩然一脸茫然的看着婧姝，用梦呓似的声音说：
“四少奶奶，你今天给我看这两样东西究竟用意何在？孙某不才，实在不懂四少奶奶的意思，还请四少奶奶明示。”
婧姝觉得孙浩然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则怎么会用这副神情对自己说话，他的神情显得很痛苦，是那种遭到打击的样子。
“孙大公子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相信凭孙大公子的聪明很快就会琢磨出其中的奥妙。婧姝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若孙大公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回去问你二叔，相信你二叔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孙浩然诧异的看着婧姝，婧姝朝他点了点头。
孙浩然想，难道二叔对我有所隐瞒？他说那封信是闻樱写的，但我试过了，发现闻樱根本不识字，又怎么会写那封信。四少奶奶给我看这两样东西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她想告诉我，堂妹心智失常，需长期服药才能控制病情。而那位金姨娘的死似乎又跟堂妹有关系，刚才四少奶奶明明说，在那位金姨娘死的前几天，闻樱曾去药铺买过老鼠药。难道堂妹出于嫉妒把人杀了？想到这里，孙浩然背上冷汗直冒。
此时不但婧姝，连冰玉和绵绵都发现孙大公子一脸痛苦。
“四少奶奶，告辞。”孙浩然起身离座，头也不回朝外面走去。
“孙大公子慢走。”婧姝看着孙浩然离去的背影说。
“四少奶奶，你看他的样子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似的。”
“他有他的难处，我看出来了。”婧姝说。
“姑娘的意思是——”绵绵不解其意，疑惑的问婧姝：
“姑娘把这两样东西给他看，他看了之后就这样，莫非他先前一点都不知道三少奶奶有那个病。”
“从他刚才的神情看，应该不知道。听说他先前一直住在北方，有五六年没有回过广陵了，因此三少奶奶有那个病，他不一定知道。我见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把这两样东西给他看，先让他看尸检公文，这个时候他肯定很奇怪，不过就在他觉得奇怪的时候，我再把那张药方给他看，他见了药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回去之后他肯定会把尸检公文和药方联系起来想，我想凭他的聪明劲应该会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绵绵一只手拿着药方，一只手拿着那份公文，一脸不屑的说：
“就这两样东西难道就能打消他对我们的猜疑？我看未必。”
冰玉也说这样未必能打消他的疑虑，婧姝轻叹了一声，对两人说：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反正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如果孙家倒打一把说我们把人逼疯的，我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但我见孙大公子是个明理的，看了这两样东西之后，我想他会慢慢转过来。”
绵绵嗡里嗡气的说：
“未必吧，姑娘，我觉得你这次失算了，死的可是他的堂妹，而且还是无缘无故死的，我们给出的说法是暴毙而亡，孙家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我们说的鬼话。”
绵绵说的不无道理，然而婧姝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打消孙家的疑虑。
回到秋香院，孙浩然久久不能平静。他越想越乱，越想越后怕，四少奶奶很聪明，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只是把两份东西给他看，让他自己去想，自己去琢磨。
如旺见少爷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五六十趟，他看得眼睛都花了，忍不住说：
“少爷，你快坐下歇会儿吧。”
此时孙浩然正好走到一张圆凳旁边，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放在大腿上，抬头看着如旺，说：
“二少爷呢？”
如旺茫然的摇了摇头，道：
“从早起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他。”
孙浩然冷哼了一句，带着挖苦的语气说：
“他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少爷如果想找二少爷的话，我去叫，他可能去了梅园。”
“梅园，那是什么地方？”
“梅园是这边三太太住的地方。”说到这里，如旺凑到孙浩然跟前，道：
“少爷有所不知，二少爷问那边的人借了不少钱，这是跟二少爷的小厮告诉我的，他说他们少爷终于筹到做生意的钱了，可以去十三行那边大干一场。”
“胡扯，简直胡扯！”孙浩然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他不知道劝过孙浩正多少次，叫他不要去问这边的人借钱，一来他们随时都可能离开，只要查到百合的死因，报了官之后就走，二来，孙浩然发现他这位堂弟实在不像做生意的样子，除了嘴上功夫了得，其他一概不行。
“如旺，去把二少爷的小厮叫来。”
如旺见一向脾气很好的少爷竟生起了气，他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正要出去喊二少爷的小厮，不想二少爷到自己回来了。
从门外进来的孙浩正满面春风，跟此时清冷的冬景形成强烈的反差，孙浩正一脸红光，见了孙浩然，开心的道：
“你今儿个怎么没有到园子里去逛？这么好的天气到不出去逛，岂不可惜了？我刚从那边过来，见西边有一个盖的古色古香的凉亭，我们到凉亭里去边下棋边喝酒怎么样？”
“你有那个雅兴，我可没有。”说着，孙浩然抬起头，看着孙浩正，问他：
“你到底骗了他们多少钱？”
孙浩正见堂兄一脸严肃，心想，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跟三房那边的人合股做买卖的事，只见孙浩正嘻嘻笑了笑，说：
“你这是怎么了，绷着个脸，像我爹似的。我看你是太紧张了，刚才我去那边的时候，二少爷告诉我，不远处有一家很有名的酒楼，那里的姑娘个个水灵，而且还都是二八妙龄，我已经跟二少爷说好了，晚上就去那边乐呵，你也跟我们一块去吧，我看你整天拉长着个脸，不是长吁就是短叹，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堂妹的死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今天晚上出去玩了之后，从明天起我跟你一起查，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孤军作战，有我陪你。怎么样，今天晚上你到底去还是不去？你到是应承我呀。”
“你闹够了没有！”孙浩然勃然大怒，孙浩正愕愣的看着怒发冲冠的堂兄，嗫嚅着说：
“浩然哥，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孙浩然强压怒火，对如旺说：
“如旺，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是，少爷。”如旺被少爷刚才的样子吓坏了，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等如旺走了之后，孙浩然让堂弟坐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快把那些人的钱还回去。”
“为什么要还回去？这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交到我手上，不是我逼他们给我的。”
“一派胡言。”孙浩然气道：
“如果不是你唆使他们，他们怎么会把钱交到你手上？你是他们的什么人，他们凭什么把钱给你？”
“浩然哥，你怎么忘了，我可是这里的七姑爷，亲不亲自家人，他们就是因为信任我，所以才甘愿把钱交给我，让我去十三行那边经营买卖，你看，我们连契约都写好了，等将来赚了之后，按这上面写的分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难道我还会骗他们？”
孙浩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给堂兄看，孙浩然别转着头，嗡声道：
“我不需要看就知道你在诓他们，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赶快把钱还回去，我知道你无心经营，你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
孙浩正鼻子里哼了一声，冷道：
“就你是正人君子，别人都不如你，都只会诓人，天底下你最好。”
孙浩然让堂弟呛了一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依旧好语相劝：
“你如果手头拮据就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度过难关，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跟束家的关系有多紧张，一旦查出百合的死因，二叔说要报官，如此我们跟束家不就敌对了吗，你拿了他们这么多钱，到时候该怎么办？”
“百合的事是百合的事，钱的事跟百合的事根本扯不上关系，到时候如果束家的人问我要钱的话，我有文契在手又有什么好怕的，说好赚了之后大家分红，如果一年下来一分都没有赚，总不见得让我倒贴吧。”
相比孙浩然的焦急孙浩正显得悠闲多了，他翘着脚坐在那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孙浩然越来越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带他一起来，如果不带他来，就没有现在这些烦心事。堂兄弟两个虽说已经分开五年之久，但孙浩正在这五年里都干了些什么，孙浩然略有耳闻，他做买卖折了本，问家里拿了很多钱，气的他爹要打他出去。现在又变着花样从这里搜刮了这么多钱，孙浩然担心堂弟会卷款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