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看清面目
彩新没有怀疑星远会出卖他，星远拿了那些珠宝首饰，依旧夜不归宿。对家里发生的一切他不闻不问，这让林氏觉得很气愤，底下的人只能安慰她。
“三弟可能不想面对发生的一切所以才这样，死的是自己的妾室，疯的是自己的妻子，娘，你就别怪三弟了，三弟有自己的难处。”彩靳对林氏说。
“他心里不痛快这我也知道，但像现在这样躲起来不见人，又算什么。从出事到现在，我没有见过他一次，他可以掩耳盗铃，别人却不可以。那个人疯成那样，也没见他请过一个大夫回来替她诊治，似乎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他这样到底算什么，把烂摊子扔给我，究竟算什么？”林氏越说越气，彩靳安慰她：
“娘，你别气，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你总是叫我不要生气，我怎么能不气，她再不济也是我们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现在疯成那样，万一她爹娘倒打一把，说我们把他们的女儿逼疯的，这可怎么办？”
彩靳觉得母亲的顾虑不无道理，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母亲，这几天姐姐蔫蔫的，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姐姐的脾气彩靳最清楚，如果她不愿意对你说，你就算再问都没有用。既然姐姐有心事，就不能再给她添堵，只能去找婧姝想想办法，也许婧姝知道如何应付孙家的人。
就在彩靳决定去找婧姝想办法的时候，丽珠让莲蓉把婧姝叫到屋里。
“姑娘，你小心点，我担心她又像上次那样对你。”绵绵不放心的送婧姝到门口，生怕丽珠又像上次那样把姑娘逼到尽头。
“我都不担心她会怎么对我，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婧姝对绵绵笑道。
绵绵一脸正色的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把你叫去肯定又想搞什么鬼，否则为什么特别嘱咐来传报的丫头，只许你一个人过去，不许带丫鬟过去？姑娘，你可别大意，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自有分寸，你好好待在家里，冰玉、筝儿陪凌雀出去了，想必她们很快就会回来。”
原来今天正好是凌雀的爹六七，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按照风俗，六七要有女儿来做，凌雀不能亲自为爹安葬，六七总想着要去祭拜。尽管可能被田方等人发现行踪，但凌雀执意要去，婧姝也只能让冰玉、筝儿跟她一块去，赶车的是贾缶，三人坐一辆马车一大早就出发了。
婧姝来到丽珠屋里，出乎意料的是大太太居然也在。
“四少奶奶你来了，坐。”朱氏笑道。
“大娘，二姐姐。”婧姝见屋里坐着一个男人，见她进来，就起身朝她作了个揖，笑着说：
“四少奶奶。”
婧姝心想，看他气度不凡，对人彬彬有礼，想必是二姐姐的丈夫。
“二姑爷。”婧姝朝马强福了福。
马强应了一声，对着大太太刚才指给婧姝坐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婧姝笑道：
“四少奶奶请坐。”
“二姑爷有礼。”婧姝在大太太旁边坐了下来。
婧姝一坐下，朱氏就开口了：
“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劳烦你一个事。”
“大娘在婧姝面前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什么劳烦不劳烦，大娘但凡有用得上婧姝的地方，只管开口。”
朱氏指着马强，说：
“二姑爷准备在苏州做营生，你觉得他做什么营生好？”
朱氏的这个问题把婧姝问得有点懵了，只见婧姝对朱氏说：
“大娘，营生上的事你最好去问三爷，或者五姐姐，他们两个一直在铺子里帮忙，对做什么营生比我熟稔多了。”
“哼。”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边上的丽珠脸色一沉，冷哼了起来。她沉声道：
“看见没有，我就说她不肯吧？”
婧姝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丽珠，疑道：
“二姐姐说我什么不肯？”
“不肯就算了，娘，我们求人不如求己。”丽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无明业火，唬着脸发作了起来。
婧姝觉得莫名其妙，她怔怔的看着丽珠，诚恳的说：
“我一向只管家务事，从来不管铺子里的事，对于经营什么营生真的是一个门外汉，要不这样吧，既然二姑爷喜欢经营，就先让他跟着三爷慢慢学起来。”
“哎，自从家里出了那些事之后，三爷整天都不回家，据我所知，连铺子里也不去，他还哪里有心思教二姑爷经营。”朱氏道。
如果朱氏不这么说，婧姝到还真的不知道星远浑噩到了这个地步。
“三爷不在也不碍事，可以让四姑爷教二姑爷营生，四姑爷不也一直都在铺子里帮衬吗？”婧姝话音刚落，就被丽珠打断了，只见她不耐烦的说：
“四姑爷那样的人也会经营营生，四少奶奶，你就别埋汰人了。”
婧姝见丽珠一说起四姑爷就满脸不屑，就对她说：
“四姑爷人长得老实了点，不过二姐姐可千万别小看他，他之所以能在铺子里帮衬，是因为爹说四姑爷老成持重，做事极稳，账又算的好，因此才让他管咱们家的铺子的。”
当婧姝这么说的时候，她见二姑爷谦虚的在边上点着头，而那个火爆性子的丽珠则显得很不耐烦，她一个劲说四姑爷不行，马强不能跟四姑爷学营生，即使让他跟铺子里的掌柜学营生也不能把他交到四姑爷那种笨笨的人手上。
婧姝暗自好笑，觉得丽珠只会以貌取人，不问青红皂白，只要她觉得不行的人就一定不行。即使跟她说四姑爷是老爷钦点的人，她也不管不顾，一厢情愿的认为外表老实的四姑爷根本不会经营，非但不会经营，像这种这么木讷的人不被人骗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商议下来，让二姑爷先在绸缎庄帮忙，等他把门路摸的差不多了，再去做自己喜欢的营生。
婧姝一看便知，大太太对女婿想要经营营生的事很上心，婧姝也就成人之美，说，将来若二姑爷想做营生，她愿尽绵薄之力。朱氏见婧姝这么说，欢喜异常，连声夸赞：
“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
“大娘言重了，这是婧姝应该做的。”
“马强谢过四少奶奶。”说着二姑爷马强又给婧姝作揖答谢。
婧姝见他礼数这么周到，只得起来给他回礼。
“二姑爷无需多礼，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应该互相帮衬。”
马强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眼前这位温柔贤淑的四少奶奶好，他已经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以谢这些人对自己的好。
相比马强的感激涕零，丽珠显得镇静多了，与其说镇静，不如说冷漠。她始终冷着脸坐在边上，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无动于衷。婧姝知道，丽珠这样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她也希望马强有所作为，干出一番大事业，婧姝猜测丽珠之所以这样，也许她不希望马强抛头露面，毕竟马强有腿疾，所以才会显得这么冷漠，丽珠可能不支持马强经营营生。
当婧姝见到星远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两个人正好面对面遇见，婧姝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三爷。”
星远背着手站着，见婧姝叫他三爷，觉得有点可笑。
“我还是更习惯你叫我星远。”
婧姝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又有点气愤，星远似乎不该对自己说这么露骨的话。
星远还是了解婧姝的，他见婧姝微微低垂着头，脸上有淡淡的愠色，伸手放在婧姝肩上，轻轻拍了拍，说：
“好了，别生气，我逗你玩罢了。我知道你心意已决，这辈子是不会做我束星远的妻子的，哪怕四弟如今下落不明，你也愿意继续等，像个傻瓜似的等。”说到这里，星远坏笑了笑，带着戏谑的口吻对婧姝说：
“你想过没有，万一四弟现在早就已经三妻四妾了怎么办？我看你对四弟这个人还是不了解。”
“他是不是三妻四妾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你真的想的这么开？”
“有什么想不开的，凡事都不能强人所难，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对他不够了解。”
星远的心往下一沉，他决计想不到婧姝会在他面前说这话，星远以为星遥抛下婧姝离家出走之后，婧姝会像个怨妇似的整天埋怨，然而他想错了，婧姝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看她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有怨天尤人，星远开始觉得纳闷，想，婧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先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原来这么坚强？
“你对四弟到底了解多少？”
“他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没心没肺。”
“事实上他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否则怎么会不顾一切，连家里的父母的不侍奉，一个人远走高飞。”
“这只不过是表象，你没有亲口问过星遥，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婧姝的话让星远一时语塞，他呢喃着说：
“庄周梦蝶，不知自己化身为蝶，还是蝶幻化成庄周，星遥心里想什么，怎么想的，的确是别人不知道的。”
“三爷果真是个聪明人，一想就明白。”婧姝笑道。
星远愣怔了会儿，呵的一声笑了出来，道：
“说来惭愧，我这个十九岁就考取秀才的人，在你这个女秀才面前居然显得这么无知。”
“三爷过奖了，我原先也是不懂这些道理的，也是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懂的，星遥看起来大大咧咧，又喜欢呼朋唤友，所以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位纨绔公子，然而每个人都有内心，星遥的内心是另一个人，那个人跟外表看上去的星遥完全不一样。”
婧姝这么说，星远就有点嫉妒了，只见他带着讥讽的口吻，冷道：
“他也不见得有你想的这么好，你总归是个女子，不是我鄙视女子，女子的眼力总局限在家长里短上。”
“这么说，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就像同一个爹娘生的似的？”婧姝机智的把问题抛给星远。
星远被问住了，他呵呵笑了笑，带着赞许的口吻说：
“我没有说错，你比我聪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三爷知道怎么回答，只不过不想回答而已。”
“我为何不想回答，难道你以为我不待见你吗？”星远在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伤感。
婧姝见星远这样，就故意扯开话题，问他：
“你几天没有去见娘了，她老人家怪想你的，既然今天回来了，就去见见她，现在还早，她还没有睡。”
“呵呵，你到很关心娘。”星远不冷不淡的说。
“她是我们的娘，怎么能不关心她？”
星远微笑着，不过婧姝发现他笑得很痛苦，看到星远这样，婧姝想，他始终放不下，我都已经放下了，没想到他还是放不下，这应该说是长情呢，还是不够豁达？
“是应该去看看她，你说的对，她可是我们的娘。”星远幽幽的说。
“还有一个事，我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娘新请了一个大夫过来给三少奶奶瞧了瞧，说三少奶奶的病很难医治，三爷，你得想想办法，娘现在最担心的是孙家会倒打一把，说我们把他们的女儿逼疯，到时候万一孙家反咬一口的话，该怎么办？”
孙百合是生是死星远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不过他见婧姝在自己面前提起孙百合，星远觉得很不开心，他正视着婧姝，问她：
“你知道孙百合是我的什么人吗？”
“她是你的妻子。”婧姝几乎不假思索的说。
“原来你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星远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婧姝，心沉到了井底，婧姝能在他面前坦然自若的提孙百合，说明在她心里已经没有自己。此时的星远还爱着婧姝，因此当发现婧姝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时候，星远觉得从未有过的失落。
婧姝也真是后知后觉，直到星远像不认识她似的怔怔的看着她，才缓过神来，她嗫嚅着嘴唇，轻声道：
“你把我忘了吧。”
“我忘不了。”
“忘不了也要忘。”
“如果我实在忘不了呢？”
婧姝一时无语，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实在忘不了还是要忘，我都已经把你忘了，觉得从前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游戏。”
“你说什么，荒——，荒唐的游戏？你觉得那样荒唐吗？我一点都不觉得荒唐，婧姝，没想到你这么残忍。”星远的声音颤抖了。
“难道你不觉得先前我们那样，完全是受感情的指引，而没有经过理智的思索吗？”婧姝希望星远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要冷静下来思考，不能凭一时的冲劲，莽劲。
“你想说我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是不是？”星远像要把婧姝看穿似的，他无法理解，自己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而眼前这个人居然可以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
“婧姝，你是血肉做的吗？”
“谁不是血肉做的？”
“你会痛吗？”
“谁不会痛。”
“既然你是血肉做的，你也会痛，那么你知道痛的感觉吗？”
“我怎么不知道。”
星远一时语塞，婧姝不做犹豫答得干脆利落，这让星远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照星远的逻辑，婧姝应该哽咽着，唏嘘着，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回答他。当星远发现婧姝这么决绝的时候，他仍然不敢相信，这个曾经这么爱慕自己的女子会不爱他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星远沉默着不说话，婧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现星远还爱着她，这让婧姝觉得很难受。
“三爷，我走了，你快去见娘吧，她每天都在那里念叨你，她看到你也就放心了。”
婧姝转身欲走，忽然发现手臂让星远抓住了，他抓的很紧，婧姝都感觉到疼了，她抬起头狐疑的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星远，眼睛睁得大大的，星远还是很喜欢婧姝，像一开始爱上她那样，仍然深爱着她。
“你觉得星遥好，还是我好？”
婧姝动了动手臂，想让星远把手松开，星远见她动，反而抓的更紧了。他抿了抿嘴，紧张的看着婧姝，婧姝知道，他想得她肯定的回答，但是婧姝同时又知道，她是不能欺骗他的，因为现在她对星远的感情已经不像从前，她不再爱他。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星远痛苦的闭起眼睛。
婧姝见他正在强忍悲伤，有点于心不忍，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这样能减轻星远的痛苦。
“先前我是喜欢过你，那是因为我的婚姻来的太聪明，几乎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嫁人了，你的样子很像我爹，我对爹很仰慕，希望将来的丈夫能向爹一样，于是我就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你。不过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婧姝顿了一下，她看着星远，一直看到星远的眼睛里，十分肯定的对他说：
“我喜欢的人是星遥。”
星远愣怔的看着婧姝，他发现自己直到现在才真正认识婧姝。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对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对你死心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死心的，从小到大，星遥的命一直都比我好，我十九岁就考取秀才，是家族的骄傲，但是爹和娘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他们只会疼星遥，无论他在外面干了多少坏事，娘总是包庇他，爹总是让我替他擦屁股，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已经受够了——”
“星远，你——”婧姝觉得很惊讶，星远居然会说出这种话。